第五百一十四章 列隊邀戰
廣武將拳頭狠狠的砸在了要塞北面的垛口上,面對無邊無際,黑壓壓的人頭刀槍,還有嘩啦啦迎風抖動的旌旗,這堵在要塞前面的高迎祥流民大軍,對身後傳令兵恨恨的道:「***,這是什麼世道,難道,我們闖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嗎?」
那傳令兵沒回應,但整個臉陰沉都快流出水來。
「你去給監軍士兄弟說一聲,讓他辛苦一下,趕緊飛馬報告闖王我們現在的狀況,請闖王定奪此事。」
那傳令兵拱手道:「守備,監軍士兄弟早就將這裡的情況報告給了闖王,只是還沒有消息傳回,但是。」努努嘴對著外面黑壓壓無邊無際的流民大軍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廣武神色堅定的道:「就這幫子腌臢東西,一看就是蝗蟲出身,一旦放他們進根據地,那還不吃光喝光我們?不管闖王即將下達什麼命令,我,現在都要擋住他,我就不信了,他官軍可以欺負我,這幫蝗蟲也想欺負我?他當我闖軍是什麼啦?」
「可是,可是,他們是義軍啊。」那個身邊的傳令兵小聲的道,語氣里充滿猶豫。
「義軍個屁。」廣武朝著城下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你沒看到在他們之前趕到我們這裡避難的百姓?你沒看到他們身後衝天的大火?你沒聽到監軍士巡哨兄弟說的慘狀?他們要是義軍,那我們就是救世主。」
此言一出,那個傳令兵再也不說話了。
就在前幾天,就開始有陸陸續續的難民趕來,哀求根據地收留,原因是逃命,身後有什麼大闖王的杆子過境,燒了他們的家園,擄掠了他們唯一的家產,殺了不願意被裹挾的親人。如蝗蟲過境一般,讓他們一無所有。
等後來,難民百姓越來越多,都有點讓負責政務的官員應接不暇,以致這周邊再也容納不下,沒辦法,不得不緊急請示陳策,得到呂世同意,開始將這大批流民經過簡單甄別,緊急疏散到根據地各地,要不是今年土豆豐收,要不是闖王想出了許多辦法,讓根據地收入大筆銀錢,就這些難民,就已經壓垮了根據地。
義軍,天底下有這樣的義軍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還是那句話,少和我說什麼大家一體同氣連枝的屁話,他們來了,絕對沒安著好心,就是想吃光喝光我們的根據地,說不定還存著什麼歪心眼。」廣武憤憤的道。「我不能讓他們這群蝗蟲,將闖王和大家辛辛苦苦弄出的局面給毀了。」
「可是,闖王那裡。」那個傳令兵小聲提醒道:「你也知道,闖王最是心眼好,那其實就是一個濫好人,萬一闖王下令——」
廣武橫了他一眼,有這麼說闖王的嗎,這就是咱們兄弟說,要是給百姓說闖王這樣的話,還不當場拿鋤頭打你成個肉醬?
「我不管,只要闖王命令沒下之前,我就絕對不讓他過去。」說著這話,廣武回身,大聲對站在身後要塞牆下,一千整裝待發的槍兵大聲喊道:「兄弟們,外面來了一個什麼狗屁大闖王,這是存心想壓制我們的闖王,這樣的事情,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一千槍兵一起揮舞扎槍,氣憤的怒吼。
「好,既然他們存心想欺負我們,那我們就讓他們看看,我們的闖王才是正主,我們闖軍不可欺辱,現在,聽我將令,出城,依託要塞,組成槍陣,我們給那幫腌臢東西看看,什麼才是強軍,我們闖王不可欺辱。」
要塞的大門轟隆隆打開,一隊隊黑衣黑甲的槍兵喊著整齊的號子,邁著鏗鏘的步子,隨著單調的鼓點衝出要塞,依託寨牆列開標準槍陣,面對無邊無際的流民大軍,全無懼色有條不紊的排好隊形,然後,隨著一聲吶喊,一千個漢子一起扎槍斜指:「為身後父老,死戰不退,殺,殺,殺。」
那氣勢,立刻讓對面十萬高迎祥大軍氣沮,整個大陣在這一千人面前,不由得一起猥瑣後退。
就連騎在馬上,還想和當面要塞牆上的廣武再說上兩句的高迎祥,都不由得後退半步。
高迎祥帶著他的十萬大軍氣勢洶洶的一路南下殺來,將沿途一切能拿的,能裹挾的都裹挾起來,將原本一丈原受損的軍力基本恢復到了起事之初,更誤判呂世實力,因此上這次到達根據地邊緣要塞,也不假惺惺作態,擺開所有軍隊,展現自己的實力,並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命人傳話呂世,讓他出城迎接大闖王義軍。
面對這個新鮮的要塞,高迎祥也想強攻,一舉拿下它,給那個毛頭小子呂世一個下馬威。
但是,面對這個高達接近五丈,不是用城磚夯土而是清一色巨石築成的怪物,心中就是一寒,這要是用人堆,那得多少人才行?
在派出有經驗的沖城兄弟四下一查探,這個位置更加讓人束手無策,就連困城法都拿他沒辦法,繞城而過那更不現實,因為在他的後面還有一個要塞,真要這麼辦,那隻能將自己大軍陷在兩個堡寨之間進退不得。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兵勢壓迫這個要塞的杆子頭投降。
自己十萬大軍,那是前不見頭后不見尾,鋪天蓋地扯地連天,想那要塞里不會超過五千杆子,就是嚇也會講他們嚇死。
在高迎祥的意思里,天下的杆子都和自己是一樣的,裝備奇差,老弱不齊的流民組成,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因此上,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人數實力才是王道道理。
而自己得到的消息,那小闖王呂世不過是區區一萬多杆子,將領也不過是過天星那個渾貨,還有一個逃兵耿奎,其他的就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而自己這裡,不但有自己親信八大將,而且還有幾個原先在各地呼風喚雨的豪強,真的可謂是兵多將廣,在這樣絕對的實力下,他呂世除了俯首稱臣,還有其他的路可走嗎?沒了,絕對沒有。
對於高迎祥的這個決定,不粘泥只是笑笑,自己是真正看見過呂世軍力的,雖然在並肩作戰的時候,裝備也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有兩點是自己這些杆子絕對不能比的,那就是,第一,他要是有一萬杆子,那就絕對是青壯杆子而沒有一個老人孩子,第二,他呂世的杆子有一種自己等絕對沒有的東西——精氣神,那東西看是無形,但絕對比刀槍還要可怕,呂世就是靠著這個在米脂,斗官軍,斗同盟,壞了自己大事。
不粘泥對呂世是愛恨有加,在米脂,既感謝他在自己危難之時,給自己解圍之恩,但更深恨在關鍵時候壞了自己大事之舉,讓自己不但沒得到該得到的大筆錢糧,而且還讓自己,白白失去無數追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尤其經此一戰,讓自己的實力徹底消弱再難恢復,就連高迎祥這個馬匪都可以欺負自己,對自己指手畫腳,成為他一個後進小子的手下,要不然,那站在陣前躊躇滿志的就該是自己。
不沾泥雖然串掇高迎祥南下與呂世爭鋒,但這些話卻沒有說出來,不是因為私心,而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還會被那些腌臢東西再次奚落嘲笑自己,何苦來哉?
高迎祥讓人對著要塞喊完話之後,駐馬陣前,就等著這個要塞里的杆子帶著人馬出來投降。
他現在都開始構想,納降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該下馬,表現一下自己禮賢下士的姿態,還是高居馬上,在氣勢上先壓住這幫後進者,樹立自己絕對的權威?
時間就在這等待中慢慢度過,眼看著日頭已經西斜,要塞里還沒開門納降的意思,高迎祥就有點焦急,因為要塞可以等的起,但他高迎祥等不起,十幾萬大軍南下,雖然人員增加不少,但大軍最需要的糧食卻所得幾乎沒有,因為沿途之上,綏德來了個堅壁清野,縣城還沒打下來,延長延川幾次官軍過境,早就讓官軍收刮的地陷三尺,更是沒有半點補充,自己大軍之中已經存糧告罄,晚飯就已經是個大問題,自己只能是儘快衝進渭南四縣才能生存,這樣耗下去怎麼能行?
高迎祥想到這,不耐煩的將馬鞭抬了抬,對曹參兒不耐煩的道:「你再跑趟城下,我再給他一炷香時間,如果還不開城納降,我就發動攻擊,到時候,城破之時,便是雞犬不留,石頭過刀。」
「得令,大闖王。」曹參兒聞聽可以屠城,當時大喜,屠城,這是自己最願意做的事情。尊聲得令打馬就要再次上前,突然聽到身邊兄弟一起歡呼:「開城了,開城了,杆子納降了。」
高迎祥和曹參兒隨著喊聲抬頭看去,不由一陣狂喜,呂世真的開城了。
那高大的要塞,那兩扇還沒來得及上漆的巨大城門,在裡面被慢慢打開了,緊跟著還傳來一陣陣單調的腰鼓聲。鼓聲雖然單調,但也是一種歡迎吧,看樣,這裡的杆子是納降了,和高迎祥長出一口氣不同,曹參兒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失望的嘟囔一句:「操,孬種一個。」
但出來的杆子,卻讓歡喜的兄弟們一陣目瞪口呆,但見那寬大的城門裡,隨著腰鼓的聲音,一隊隊,一列列渾身包裹著怪異的黑衣黑甲,手握雪亮扎槍的彪悍士卒鏗鏘走出,就在這千軍萬馬前,不慌不忙的踩著腰鼓的鼓點,沿著要塞城前排開。那氣勢當時就壓住了自己這方十萬之眾。
在他們整隊排列的時候,在要塞之上,突然冒出無數人頭,拿著人高的大弓,將毒蛇一樣的巨箭上弦,虎視眈眈的對著自己,更有兩仗遠近就探出一架床子弩,粗大的弩箭之上,綁著一個個包袱,細數下來,竟然有三十架之多。
這是杆子嗎?這真的是自己等印象里的杆子嗎?這是不是朝廷將大內禁軍派來啦?
就在大家驚慌失措無所適從的時候,那城下黑甲士卒突然一起將扎槍斜舉,對住十萬大軍一起高喊:「為身後父老,死戰不退,殺,殺,殺。」
高迎祥等的戰馬,被這一聲堅定有力的喊殺驚的後退幾步,勉強穩住陣型,高迎祥知道,這不是納降,這是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