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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月黑風高

  月夜風高,彎月西斜,正是應了那句古話,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幾個黑影敏捷的穿過已經冷冷清清的街道,潛伏到了吉縣稅收衙門前,一點點刀鋒的寒光,在星星的輝映下,閃出一陣陣殺意。 

  領頭的漢子躲在牆角的陰影了,仔細的觀察了一陣空空如也的衙門前的動靜,然後對身後的兄弟小聲吩咐道:「前門,大龍兄弟負責監視,別讓正主跑了,我帶著幾個兄弟到後面去,這次一定要做的既轟動又利索。」 

  被叫做大龍的點點頭,拿起根據地新研發的弩弓,輕輕鬆的上弦,將一枚破甲錐裝上,緊緊的盯住衙門的打罵。 

  那頭領一揮手,身後幾個兄弟一起跟著,貓著腰直接奔向後門。 

  後門是一個破爛的矮巷子,一條小巷子隔斷了兩個天地。一面是金碧輝煌高樓廣廈,一面破敗不堪茅屋草舍。 

  華堂廣廈里,不斷的傳出陣陣鶯聲燕語,絲竹呢喃,高呼酣飲不絕於耳,而茅屋房舍里也低低的有孩子呼喊饑寒的聲音。 

  那領頭的漢子牙齒咬的個蹦蹦響,低聲的道:「千刀萬剮的狗官,高興吧,今晚就是你的末日了。」 

  拿出三角鉤索,翻過後牆,頭領輕輕落地,再四處觀察一陣,心中不由嗤笑,這官員被自己等警告,也就是最後通牒之後,竟然沒有一點防備,哪怕是一條狗都沒有增加,這也太將我們闖王的警告當成耳邊風了吧,難道那個主簿回去學說的當時情況不真實? 

  且不管這些,既然你不設防,那我何必謹小慎微?大大方方的站起,拍拍因爬牆弄得渾身的泥土,大大方方的走到後門前,拉開門栓,直接對外面還隱藏在黑影里的兄弟們道:「得了,別藏著掖著了,進來吧。」 

  這一聲,差點把外面的兄弟嚇死,還以為是對方布置了埋伏,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但看看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不由你看我我看你的好半天沒明白過來。 

  「難道,是我們走進了自己家嗎?」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進來,然後我們辦事,辦完事回家。」那頭領不由笑罵道。 

  這時候,大家才嘻嘻哈哈的站起來,直著腰板進了稅收衙門後院,其中一個兄弟邊走邊抱怨道:「早知道這樣,何必跑到後院受罪?直接在大門敲門不就得了?整的現在我們還和做賊似的。」 

  那頭領給了他一腳道:「我們是賊,我們是殺手,是那些受到荼毒的商賈雇來的殺手,知道不?你看過殺手冠冕堂皇登堂入室的嗎?」 

  那小子聞聽,哈哈一笑,馬上將身子壓低,左右觀望,故意做做道:「應該是這樣吧,哈哈哈。」說著,幾個人就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花廳里,好不容易拿下稅收大權的縣丞,現在正志得意滿的觀看著歌舞。 

  歌舞者,是自己挖空了心思在,太原請來的,據說一年裡,他們班子要有半年給晉王唱堂會,若不是自己和那個晉王手下商賈關係密切,還花了不少銀錢,根本就請不來。 

  眯著眼睛,舉著酒杯,看那花旦曼妙的身姿,縣丞已經忘記了喝酒。 

  縣尊派來監視的師爺,也已經口水滿襟,兩眼放光,不過他看上的不是花旦,卻是那小生,心中已經無限遐想漣漪了。 

  晉王總管看到兩個小地方的土包子這種洋相,心中鄙夷無限,但是為了拉攏他們,將晉王生意做好,只得陪著笑臉,其實,身為王爺,也不過是中聽不中用的擺設,一個小小錦衣衛的一封密報,就可以讓一個王爺身死家滅,而原本由朝廷撥付的例錢早就斷絕,王莊王田更是由於佃戶大量逃亡,沒了多少出產,因此上,就只能暗地裡走些商貨,賺些使費,因此上,誰都得罪不起:「兩位大人,看著可好?」 

  被幾聲呼喊召回魂魄的縣丞和師爺,下意識的擦了下嘴邊的口水,連連點頭,:「好,好極了。」然後滿臉不舍的道:「只是這便是一晚的欣賞,卻不能長久。」 

  「哈哈哈哈。」那管家哈哈一笑,滿不在乎的道:「其實這有何難?只要兩位大人多出些酬勞,再多上幾天也是可以的。 

  聞聽此言,縣丞與師爺兩眼一亮,互相看了下對方,立刻心領神會,縣丞拱手道:」這銀錢之事卻有何難?只要聞得這雅樂,便是平生無憾。哈哈哈。」 

  的確,現在,對於在座的兩個負責稅捐的人,一些銀錢真不算什麼,雖然這班子價格的確不菲,縣尊給出最低數字,剩下的還不是二人花銷?沒錢怕什麼?明天開門,加上三成捐稅就是了,不但能添補上這裡戲班子的花銷,還能多弄幾個落袋呢。 

  「但是,兩位大人,今天場外宜川主簿,卻放出狠話來,這不得不防啊。」那管家好心提醒兩個已經被酒色財氣**了的人。 

  兩人聞聽,再次對望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收住笑聲,那縣丞將酒杯往桌子上一頓,讓那瓊漿四溢之後,仰著脖子大聲道:「管家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就那陝西一個小小主簿,怎麼能和我們這山西官員比?」 

  「怎麼說?」 

  「先說這省與省不同,陝西面積看上去是我們山西五倍的地盤,但那是什麼?窮鄉僻壤刁民無數,千里無人煙已經是誇他了,而看看我們山西,那是地平人稠,一省人口便是他的三倍有餘。」 

  那總管也不由點頭,這是實情,陝西雖然大了山西三倍不止,但整個人口格局卻只有山西一半多些。 

  「在稅負上更是與我山西不能同日而語,我一省賦稅錢糧,便是他陝西五倍,這還是需要下面留下周轉之後的。」 

  管家點頭稱是。 

  「還有,我吉縣不大,但在朝廷上卻是上縣,我們老爺那可是從六品的官,而他宜川是什麼?」說著,眯著眼睛,豎起一個小指頭:「芝麻綠豆而已,七品縣令,哪裡和我等相比?」 

  那師爺也趾高氣揚的將手中摺扇一抖,拿眼睛緊緊盯著那戲子書生,盡量擺出一股瀟洒風度道:「縣丞大人說的極是,因為兩縣差距巨大,誰對誰大聲說話那就可以看出,同時,即便是官司打到朝廷,是上縣贏還是下縣贏,這便是不言而喻,那管家大人還有什麼擔憂?」 

  「哈哈哈,先生說的對。」縣丞雙手一拍,繼續信心滿滿的道:「其實,他宜川還要感謝我們。他們還離不開我們。」 

  此言一出,徹底震驚了那位管家,這是從何說起? 

  看著那位管家迷惑的眼神,縣丞大人再次將酒杯端起,就著戲班子婉轉的歌喉,淺飲小酌一下之後,笑著道:「因為陝西大旱,遍地饑民,但是,這個趙梓小官卻有點愛民的迂腐,於是就要在我們山西進糧救濟,但是,按照我們巡撫的手諭,不得有半粒糧食入陝資敵,而我們吉縣每年卻都要擠出來幾十萬石糧食運過河去,你說他敢得罪我嗎?」 

  那王府管家聞聽,不由眼前一亮,山西禁埠糧食入陝西,這是天下人皆知的舉措,到底運糧陝西是資敵還是什麼,大家當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在這位大膽的吉縣縣尊的眼裡,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只要官府禁絕的就都是利潤最豐厚的,這是顛撲不破的鐵律,那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攙和一下? 

  想到這裡,連忙將酒壺提起,萬分恭敬的給兩個人滿上,然後再次道:「這些生意,其實我家王爺也有心,只是在一些事情上有朝廷法度在,不敢明面上做,以後我家王爺的生意還要指望二位操勞。」看看廳堂里婉轉低吟的戲子,哈哈一笑道:「來的時候,我家王爺也說了,若果二位喜歡,那就將這班子奉送,以便二位隨時雅賞。」看看兩眼冒光的二人,輕輕一笑道:「至於中間使費,二位大可放心,王爺全包。」 

  一聽這個條件,二人立刻滿眼紅光,對望一眼,又輕輕一笑:如此投資,不過是看好了一些東西,不過也無所謂,那陝西需要何其大?自己等也是獨吞不下,真要是拉上王爺,雖然這王爺和豬的地位沒有什麼區別,但也是個巨大的擋箭牌,正和了大家心思,也是這次縣尊特意交代的,現在看來,自己等不但沒有軟語相求,反倒他主動上門,還得了這巨大的好處,值得啊。 

  兩人高興,但那管家卻是見多識廣,再次添酒,小聲道:「不過今日白天宜川主簿站在門外,卻是有恃無恐,二位大人卻是不得不防啊。」 

  那師爺哈哈一笑道:「有恃無恐?還不是依仗著那什麼狗屁闖王撐腰?不過正好,這就是把柄,等以後我們再往來勾當時候,卻可以拿捏的他宜川無話可說,哈哈哈哈。」說完,兩人哈哈大笑, 

  那管家也跟著笑了起來,「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雖然闖賊肆虐陝西,但與我們吉縣只是一河之隔,還是需要防備一二,以防狗急跳牆不是?」 

  縣丞笑完道:「闖賊在陝西,做什麼我且不管,但是若是來山西,那就是死路一條。」 

  話音剛落,原本緊閉的房門碰的一聲被人從外踹開,幾條大漢揮舞著鋼刀呼嘯衝進。事出突然,那些戲子驚叫奔走,一陣雞飛狗跳。 

  上坐三人更是驚的如木雕泥塑一般。 

  「你等是何——」還沒等縣丞問完,一抹刀光閃起,一個大好頭顱便飛在空中。 

  管家大叫一身,敏捷的鑽到了桌子底下,但是一個大手一把抓了出來,揮刀就要砍落。 

  這時候,一個漢子道:「那個是同僚,不要傷他性命。」 

  那揮刀漢子悻悻的罷手。 

  這時候,那為首的漢子對著已經嚇的屎尿皆流的師爺大聲道:「你吉縣盤剝我等商賈過分,現在只是懲戒,希望明天你與對面捐稅相等,否則,這便是你等的下場。」說著將那縣丞人頭一腳踢開,也不管個人表情,帶著兄弟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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