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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眼見為實

  一道絢爛的煙火,沖霄升騰,帶著一溜的火焰,在萬里晴空里轟然炸響,清脆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留下一團青煙久久不散。 

  那夥計剛剛還惶惶不可終日,見煙火升起,倒是長長的出了口氣,竟然施施然尋了個向陽的地方坐了,抱著肩膀打起盹來。看到這個情形,不沾泥的探子更加惶惑,都這個時候,你不去保命守城,卻有心思在這裡瞌睡,這也太過拖沓了吧,被這探子一催,那夥計卻是有點不耐煩,「看著便是,哪裡還這般呱噪?」 

  那探子也就知趣的閉了嘴,心神不定的等著結果。 

  外面的杆子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喊殺聲也不如原先般大了,兩下就暫時這麼僵持起來。 

  那探子透過莊園門縫,仔細看去,外面稀稀拉拉的也就三五百個流民,拖家帶口的,就在那裡或蹲著或站著呼喊,怎麼看都不像是賊寇。 

  不一會那站在梯子上面的小隊長對著下面的人喊道:「來啦,來啦。」 

  那探子伸長了脖子朝那小隊長手指的方向看去,遠處滾滾煙塵大起,卻是幾路百姓,其間還有穿的好點的,好像是那家員外家丁護院的,呼喊著拿著刀槍往這裡奔來 

  看看那流寇沒有對莊園發起進攻,那一股股來援的鄉親,離著那流寇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按照各村為單位緊緊的站成一團,刀槍對外謹慎戒備。 

  那員外這時也心中有了底氣,氣定神閑的爬上梯子,扯開嗓子問道:「外面的是哪個村子的鄉鄰來救?報上名字好與闖王報功勞。」 

  於是便有那一隊隊的人里出來一個報上名號。 

  張村某某隊前來,來了多少。 

  趙村某某隊前來,來了多少。 

  、、、、、、、、 

  如此竟然在不到一個時辰便來了七八個村,七八百青壯,並且還有遠處影影綽綽的人影還在往這裡匯聚,這讓那探子後背發麻,兩股戰慄。 

  這是什麼時候才有的現象?這是什麼樣的守望相助?原先可是各掃門前雪的,哪裡如這般心齊?如果個個村鎮都如此,那自己大軍前來還不是如泥牛入海,有來無回? 

  這時,那村長信心十足的對那些流寇大聲道:「呔,底下的杆子聽著,朗朗乾坤之下,哪裡還有你等猖獗之所?看到沒有?這便是四鄰八村的鄉鄰助戰,不一刻還有那天王轉世,闖王大軍主力前來取你等宵小之命,還不跪地乞降更待何時?」那語氣便如戰陣之上的大將軍相仿。 

  可也怪,那流寇也不再喊殺,就那麼站在一起,把老人孩子圍在中間與大家對峙著。 

  「來啦,來啦,闖王主力到啦。」站在高處的一個瞭望突然歡呼起來。大家就一起發出歡呼,就連那些流寇也是如此,這倒是讓大家面面相覷,這世間怎麼還有歡呼敵人援軍的啊。 

  此間,不遠處的山坳處,一桿呼啦啦的黑色大旗,飛轉過來,旗下一彪人馬喊著號子,踩著鼓點大步而來,那一桿桿雪亮的扎槍,那一蓬蓬血紅的紅櫻,那一身身黑色的藤甲,壯碩的英姿都在在展現著,這是一隻真正的強軍。 

  各村民兵隊大聲的歡呼,但歡呼更大聲的竟然是那些流寇,他們竟然是一面流淚一面雀躍歡呼。這一下把其他歡呼的人都驚的是鴉雀無聲了。 

  來的軍隊只有區區一百人,但就這一百人給人的氣勢,卻絕對不亞於千人,那百人軍漢跑到戰場中央,立刻如機械般擺開了一個三列大陣,一聲充沛天地的殺聲,所有的扎槍整齊劃一的對準了戰場中間的流寇,沒有人喧嘩,只有獵獵戰旗隨風飄擺。 

  一個壯漢上前一步,大聲呼喊道:「哪裡來的流寇?不知道這裡是闖王的根據地嗎?卻無端的尋死?報上名來。」 

  那流寇里一個漢子見大軍來到,歡天喜地的跑出人群,遠遠的便跪倒在地,口中大呼:「可把闖王大軍盼來啦,我們的鄉親有救啦——。」言罷是喜極而泣,那些流寇一起跪倒大哭。倒是讓整個戰場所有的人都手足無措。 

  那軍漢戒備的上前道:「這位漢子權且起來回話,這是怎麼個事情?」 

  「將軍——」 

  那軍漢一聽忙搖手道:「卻不可如此稱呼,我乃闖軍第二武武長,李黑子,叫我黑子便是。」 

  那漢子忙改口道:「黑子將軍,我們可不是流寇啊,我們這樣也是萬不得已啊。」 

  「怎麼回事?」 

  「我們這些都是宜川西面百姓,因為天旱賦重,在當地不能活,聽聞這富縣甘泉洛川等地出來位天王轉世的闖王,讓人人有飯吃,有活路,這才偷偷的拖家帶口趕來,但也知道闖王規矩嚴謹,如我們這樣成群結隊的根本就走不到闖王老營,更是輕易不能見到,於是被闖王治下一位好心大哥指點,冒充流寇,以引起闖王注意,將軍啊,看在我等一村老小無衣無食,請稟明闖王,請闖王收留。」言罷痛哭流涕。 

  不但是四周壯漢,便是那探子也被此情此景感動的落淚,其實都是吃不上飯的莊戶,都是一樣的苦出身,境況只有更糟沒有比他們強。 

  那武長見那漢子說的凄慘,更兼那漢子真的也沒有刀槍,原本虛張聲勢的只是幾把鋤頭鍬鎬,這才真正相信了大家。 

  放下戒備,搶步上前扶起那漢子,語帶哽咽道:「快快起來,都是一般的苦命,哪裡還要這般。」扶起那漢子然後對其他人道:「鄉親們,都起來,來到了天王治下便是到了自己家中,只要不違反了天王定下的規矩便是大好的日子等著。」 

  那些流民不由的相擁呼喊而後是痛哭。 

  「鄉親們,大家來了,按照闖軍的規矩,青壯暫時安排在原先黑虎寨裡面訓練甄別,老弱要安排在葫蘆峪老營里,安排田土山林耕作,等青壯甄別完畢,願意參加闖軍的便選拔入伍,不願意的放還回家。」 

  闖軍老營的政策大家早就有所耳聞,當然歡欣鼓舞。 

  那武長神情一整道:「但是事先先說個明白,那就是老營的規矩,那就是你一村卻要分散了安排,大家可是願意?」 

  這一路來,大家鄉里都是互相照撫著才挨到這裡,一時分開卻是不忍,但大家知道規矩,還是點頭同意。 

  「那好,我便替甘泉鄭浩政務官決斷了,大家休息一會,我把軍糧拿些給各位父老墊個低,然後我們趕奔黑虎寨。」 

  安撫下了大家,那武長走到趕來赴援的村子的隊伍面前,一一與那些小隊長見面,鼓勵嘉勉那是少不得的,大家聽著受用自豪,便紛紛扛著武器迴轉各村不提。 

  王員外見沒有了危險,連忙打開院門,匆匆趕出與那武長相見,那探子也緊隨身邊,為的是探聽個虛實仔細。 

  那王員外見了武長那是連連打躬作揖,把個拜年話成籮筐的送上,聽那結果,便是請那武長與闖王通融,留這些流民下來,做自己的佃戶。 

  也是,經過幾年的天災**,大量的百姓流離失所,都做了流民去了他鄉,大面積的好田拋荒,但現在卻是與往日不同,減租減息使得百姓願意再次種地,畢竟這是根本,同時根據地發動百姓興修水利,樹立風車,單單這王員外家就自己掏腰包打造了五架風車,眼看著明年就是個旱澇保收的年成,雖然地主減租減息了,但每增加一戶佃戶便是復耕了一批撂荒的田土,便是增加一些出產,現在莊子上最缺的就是人手,不但是這裡缺,整個根據地的莊子都缺人手,所以爭搶人手成了現在地主的第一要務,現在看見了幾百百姓,這麼好的機會,王員外怎麼能放手。 

  那王員外好話說了無數,就差給那武長跪下,好在那王員外也知道山寨規矩,沒有使用上賄賂,要不就是適得其反。 

  那武長沉吟半晌道:「你要留下這些百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有足夠的田土供他們耕作?」 

  「有,有,上次鄰村本家生前便把他的田地都轉讓給了我,那是上千畝的沿河好田,只是我那本家被賊人滅了門,他的佃戶也都被杆子裹挾了上山,現在就撂荒在那裡,正是安置這些鄉里的好去處,這不也是為闖王減輕負擔不是?也是為根據地分擔些事情,所以請將軍成全我這愛護根據地之心。」 

  鄰村王姓地主的確於年前被一個杆子滅了門,村子里的老少也被裹挾了上山,真的是拋荒了不少田地,至於說是老早就轉讓給了這個本家卻是天知道。 

  「那地租——」 

  「按照山寨規矩,第一年每畝只收一百斤。」王員外馬上跟緊道。這是呂世為招攬人力給那些地主定的規矩,第一年一畝只允許收一百斤穀物,第二年才可以按照五五分成,地主現在也是樂得接納。 

  「但這些鄉親的冬糧——」 

  「我先借著,不要利錢,秋收了還。」王員外咬咬牙道,本來可以收兩成利錢的,但為留住這些人,只好出些血本,只要這些人留下,那明年以後直到兒孫便是自己的錢串子啊。 

  「那保護費——」 

  「我知道,按照地頭一粒不少。」 

  「那好,我現在就問問那些鄉里。」一切敲定,那武長轉身去問那流民的頭領。 

  其實那頭領就在身邊聽著,聽了這二人對答,已經是歡喜的不得了,這樣的條件那是打著燈籠也是沒有,當下連連點頭應承。 

  那武長見那漢子如此,便也答應與政務官彙報,那王員外一見事成,差點一蹦三尺,再沒了士紳的體面,也不與那張掌柜的套交情,拳打腳踢的命令賬房管家家丁帶人去落實地畝糧食。 

  直到最後才想起與那張掌柜的道:『抱歉了兄弟,這裡事忙,招待不了您,但等下月你來,我定有好草藥山貨與你,沒看見我多了一個村子,五六百的佃戶?哈哈哈哈。」然後匆匆忙忙的去了。 

  張掌柜的也就笑著與他告辭,收拾了東西準備回西安,畢竟自己收穫頗豐,前面的看樣子也被河南的老客搜颳了一遍,也不可能有什麼東西。 

  那探子也找了借口算了工錢回山,那張掌柜的好像是看出了什麼,臨別時候笑著勸道:「我說老弟,安心在這闖王根據地尋個營生吧,亂世里這比什麼都靠的住,其他的還有什麼前途?」 

  那探子也是動心,但想起不沾泥的恩義,便訕笑著諾諾不言,那掌柜的也不多說,兩伙人便各奔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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