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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不動如山

  渭河為界。黑色和褐色的大陣,整齊的在東岸集結,雖然一個個兄弟已經氣喘咻咻,但是每個人都在拚命的將一尊尊虎尊在獨輪車上卸下來,快速的挖掘著工事,穩固炮身,巨大的床子弩也開始在河岸邊一次組裝擺開,在他們身後,層層疊疊的長弓兵在隊長的呼喊聲中排好隊形,一個個長弓上了弦,一根根巨箭**在了自己的腳邊,隨時等待發射的號令。 

  黑色的槍兵蔓延開去,一層層扎槍的森里在河岸邊快速延伸生長起來,這次,闖軍動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衝開敵營,救援過天星等兄弟出來。 

  是的,駐馬在河岸上的闖王呂世,焦躁的不斷跺腳,身下的白龍也感覺到了主人的焦躁急迫,也不安的來迴轉身。 

  官軍雖然缺乏訓練,但是,他們佔了地利和時間。 

  戰鬥是在官軍聯營這面開始的,而闖軍大營卻在渭南,離著這裡足足有十里之遙。 

  而在渭河西岸,當呂世趕到這裡的時候,大郎也已經殺進敵陣,主要的是,在這段時間裡,官軍已經反應過來,在分兵阻斷過天星和大郎騎兵的同時,在渭河西岸,已經利用了原先的聯營大寨,組成了一道固若金湯的大陣,阻擋住了呂世的救援。 

  漢家天下的軍隊,進取不足,但防守有餘,幾千年的經驗積累,已經讓他們承襲完備了一整套防守經驗手段,現在,就在對面,拒馬,槽車,槍陣,虎尊火炮,還有一樣層層疊疊的弓箭手,已經嚴陣以待,一切該有的防備都已經完備,現在,再想一鼓作氣衝進去,已經變得不現實。 

  當呂世仔細觀察了下大明「正規軍」的戰陣的時候,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冷氣。 

  說實在的,除了在延川與邊軍死死的打了一仗外,自己這兩年來,還沒真正的和大明的正規軍對陣,雖然,趙興不斷的將收集來的官軍情報上報,但看到的只是紙面上的東西。 

  現在,看到河岸對過那黑壓壓的炮口,密密麻麻的火統,還有各色各樣的不知道名字的防守器械,已經讓呂世心驚,更可怕的是,在官軍火器戰陣里,竟然還有幾門巨炮,那碩大的炮身,黑洞洞如野獸般巨大的炮口,才深深的震撼了呂世。 

  其實,永樂年間(1403-1424年),明王朝還專門組建了"神機營",這種獨立炮兵建制在當時中國乃至世界各國都首屈一指。 

  早在朱元璋軍隊在元末進行的戰爭中,就已經使用了火銃。但這時軍隊中火器的裝備並無定規,文獻記載也無法獲知軍隊裝備火器的具體比例。在明一統全國后,明政府鑒於火器在戰爭中體現出來的強大破壞力和火器部隊的強大戰鬥力,開始著手建立專業火器部隊和規定火器在軍隊中的比例,如洪武十三年年,明政府正式下令規定:「凡軍一百戶,銃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槍四十」。洪武二十六年,明政府又規定:水軍每艘海運船,裝備碗口銃四門,手銃筒十六個,火槍二十支,火箭和神機箭各二十支等等。以上洪武時期明軍所裝備的火器與冷兵器一與九之比,明顯地反映了明代火器裝備的普遍,並且已有一定的定製。成化二年,明將郭登向明政府建議,步兵「用神銃手十,弓箭手十,刀牌手各五,葯箭強弩手十,司神炮及#3火藥者八,雜用者七」。按照這一規定,當時明軍步隊使用火器的士兵,已經占編製總數的13左右。 

  更嚴格要求編製,每一營(5000人)其用霹靂炮3600桿,合用藥9000斤,重八錢鉛子90萬個;步槍、大連珠炮 0桿,合用藥675斤;盞口將軍160位(盞口將軍是明代對野戰重型炮的稱呼),另外有1000人為騎兵。可見明朝軍事實力很強,有重炮,有很多使用火藥的攻擊武器。 

  更有五花八門的戰車,防禦的簡直就如鐵桶相仿。 

  當然,這些都是對於強盛的大明時期的軍隊,對於現在的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是沒有這樣強大的裝備的。 

  但,這時候的這支軍隊,是楊鶴洪承疇李應期最後的依仗,最後的稻草,因此上,兩府三邊,幾乎不惜一切代價的拿出了全部的家底裝備他們,雖然不比大明強盛時候的裝備,但也相差並不遠。 

  這時候,官軍的后陣的喊殺聲已經開始慢慢的向官軍聯營後方傳去,期間開始不斷的出現火統的轟擊聲,每一陣轟鳴,都讓呂世揪心不已。 

  「闖王,官軍的火器質量糟糕的很。」耿奎看出了呂世的憂慮,上前小聲的寬慰到:「同時,火器的運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熟練掌握的,這些剛剛招募的流民成的軍隊,根本就沒有時間加以訓練,更何況,他們也沒那麼多火藥鉛子給他們訓練,所以,準頭和殺傷力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呂世緊張的張望著遠處越去越遠的塵土和喊殺,嘴裡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塵土往裡去了,說明原先三千兄弟和大郎的增援兄弟匯合了,應該努力殺向過天星被圍困的地方,希望大統領能堅持到援軍的到達。 

  跟著見識戰陣的子修先生,看著越來愈遠的廝殺聲和塵土,再看看眼前黑壓壓,無邊無際的官軍大陣,不無可惜的道:「其實,這時候,大郎最應該做的就是往回殺,裡應外合破了眼前這個軍陣,那時候,這陝西決戰,就沒有半點懸念了。」 

  他說的有道理,絕對有道理,並且,他自己都被自己的無所不能指揮若定感覺到驕傲。 

  但是,他馬上感覺到了無數刀槍指向了自己,讓自己全身瞬間體無完膚。 

  猛回頭,沒有刀槍逼迫,卻是無數道刀槍一樣鋒利的目光,緊緊的鎖住自己,如果不是大家看在他子修後來,不懂根據地人與人的關係緣由,早就讓這些人剁成了肉醬。 

  其實,他不懂現在這些兄弟之間的感情,不懂每一個人在這個隊伍中的重要,不懂得,那句不拋棄,不放棄的口號真正的含義。 

  別人的目光子修不在乎,他只在乎兩個人的,一個是總是躲在闖王背影里的趙興,看過去時候,看到趙興正眯著眼睛目無表情。但雙腮上的肌肉在輕輕顫抖。 

  看闖王的時候,子修先生的身體開始顫抖了。 

  呂世沒有看他,但是,他從側面卻看到呂世的臉上,從來沒有過的憤怒。他的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寶劍,看到那情形,如果自己再是多嘴,砍了自己他闖王絕對不會有半分客氣。 

  「闖王——」子修戰戰兢兢的顫抖著聲音想解釋下什麼。 

  呂世長長出口氣,淡淡的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兄長,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哥哥,即便是殺到剩下最後一個人,我們都不想在失去一個好哥哥。」 

  子修黯然,他也曾經仔細的打聽過呂世出事以來的種種事迹,他知道呂世現在所說的那個失去的兄長是誰,趙大海,那個背叛了他,其實嚴格來說是,背叛了這個集體的叛徒。 

  為一個背叛的人的死而哀傷,並且念念不忘,這是自己追隨的闖王的真性情,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答案他馬上就知道了,他看向四周的將領士兵,無數道眼光,火熱的看向那個白袍文士,看向那桿在凜冽的北風裡,不屈舒展的闖字大旗。 

  子修突然知道了原因。闖王的這個性格是好事,一個對連背叛自己,差點讓做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人,都念念不忘的人,那怎麼能背叛自己?這就是一種歸心。 

  子修這時候,在戰馬上,高高的拱起雙手,按照儒者最規矩,最高的禮節,心悅誠服的給呂世的背影深深施禮。 

  「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兩軍陣前炸響,緊接著是接連不斷的幾聲一樣的炸響。 

  在官軍陣地上,那紅衣大炮第一個開火了,幾道黑白的濃煙在官軍火器營陣地噴出並瞬間瀰漫開來。 

  緊接著幾聲尖嘯飛快的向自己的大陣撲來,這時候的子修,剛剛做完他那套周禮,這時候被巨大的炮聲嚇的渾身一哆嗦,同時被耳邊想起的尖嘯震懾了心神,抬眼看去,就見幾顆暗紅色的鐵球呼嘯撲面而來,越來越快,似乎轉眼就到了自己腦門。 

  子修一見,慘叫一聲,丟掉君子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聖訓,掉頭就跑。 

  但是,當他掉頭跑了幾步,卻感覺到在動的,在這四萬大軍陣地上動的只有自己。 

  驚訝的抬頭看去,闖王沒動,耿奎趙興沒動,所有的將領沒動,王建張嘯以及他們的學兵沒動,所有的戰士沒動,被分發了刀槍裝備準備戰鬥的夫子沒動——那桿嘩啦啦舒展飛揚的闖字大旗沒動。 

  整個大陣沒動,幾萬闖軍的軍心沒動。 

  就在這不動如山裡,闖軍堅定的迎接一場決戰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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