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三章 坦然直言

  “你——”天弘帝呼吸一重，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膽大過人的小女子，言語間雖挑不出半絲的不敬，可她在這個時候奉承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重錘，一字一錘地敲擊在他的心上。


  九五之尊，坐擁天下，掌萬民生死，視眾生為螻蟻！


  那都是，曾經的他……


  而今，他不過一個掙紮在病榻的垂死之人，縱是帝王，可消沉的時光打磨了他的意誌，常年的病痛已將他折磨得失去了應有的威儀，還有那一件件、一樁樁鑄下的錯事，以及痛失摯愛，被枕邊人算計的愚蠢過往！


  這樣的他，難怪連一個小丫頭也不放在眼裏，甚至堂而皇之地顯露同情的目光！

  “皇上息怒，氣極傷身！”趁他眼底的怒意徹底暴發之前，江明月已換了一副神態，肅著臉認真道：“雖然臣妾不敢同情皇上，但是不瞞皇上，臣妾對您，其實是心有怨憤的。”


  這話一出，天弘帝的神情立時生變。


  但見他似是無法相信她居然敢直言怨憤，在短暫的怔忡之後，略略緩了緩氣息，才淡聲道：“怨憤？若朕猜得沒錯，你是替你外祖父叫冤是吧？”


  江明月神色如舊，恭敬道：“皇上明見！臣妾外祖父當年明明是有心救人，卻被奸人栽贓架禍，導致含冤而死。韓家更是合族被抄，韓氏族人全遭到流放，永世不得回歸故土！這些故然是奸人所害，可皇上身為一國之君，卻未能查明真相還無辜之人一個清白，更讓整個韓氏族人遭受無辜牽連，平白受了這許多的罪過，此實為皇上的失責！臣妾以為，當年在未查清罪名的情況下，哪怕皇上認定了妾身外祖父有罪，也不該牽連韓家其他無辜之人！”


  眼前的女子，明明用著最恭敬的語氣，卻說著最不敬的話語。


  她的神情更是冷靜理智，顯然並非一時意氣用事，也並非不知她這話說出，可能會帶來怎樣難以挽回的後果。


  不說素來居於上位者姿態的天弘帝，連莊明賢聽到這話也不由得挑起了眉頭，有些不敢置信這丫頭居然如此大膽，竟敢當麵質責皇上！


  果然，初時的震驚過去，天弘帝明顯神色一冷，沉聲道：“你到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麽跟朕說話？！”


  迄今為止，敢當麵跟他這麽說話的人，她還是第一個！

  雖然在知道蝶兒並非被那韓昀所害之後他對這丫頭的厭惡已經消失，可這卻不代表他的威嚴可以被任意挑戰，哪怕她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無知，他也不能輕易饒了她！


  “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臣妾話不中聽，但臣妾相信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不會因為臣妾隻是說了句真話便治臣妾的罪！”江明月斂斂衣袖，舉止神態一派從容：“自古有諫臣直諫明君，臣妾雖隻是一介小女子，可也知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應有勇氣承擔過錯，知錯能認，有錯即改，則是真正的賢達聖明之君。如此君王，方能任人唯賢，親賢臣，遠小人，此國將萬世興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