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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凶兆

  其實姜玉嫻對於元向歌的滅門之案,並不清楚。

  整整十年,倒不是元向歌諱莫如深不堪提及,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眉頭,等到後來聽張謙放告訴了她答案以後,她也不想告訴姜玉嫻了,一是因為姜玉嫻與張大哥有緣無分,正是痛苦之時,二是因為她並不想連累姜玉嫻。

  而姜玉嫻也從來沒有問過,因為她怕自己一問,就又勾起了那些讓元向歌痛苦的噩夢,會讓她受不了刺激。

  「我五歲那年的一個夜晚,元府上上下下,除了我,全都慘死了……」

  元向歌異常平靜的娓娓道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但是卻隱去了她進宮是為了報仇一事。

  「那這麼說,張家,也有可能是殺害你全家的兇手。」姜玉嫻喃喃道。

  元向歌反駁道:「也有可能那人是趙家派來的姦細,若張伯伯是兇手,他沒理由放過我,何必給自己多找麻煩呢?」

  可姜玉嫻卻沉默了。

  良久后,她迷茫的輕嘆了一聲,看著窗外的漆黑低語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向歌。」她擔憂的握住了元向歌的手,「防人之心不可無,張伯伯,也許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

  十月十八這天是小雪。

  前幾天太醫前來請脈,說姜玉嫻的胎位不正,有難產的傾向,讓她平日無事多出去走走。

  本來,元向歌每天都會過來陪她出去走動,可今個兒一早,元向歌連著打了四五個噴嚏,說話也帶著濃濃的鼻音,頭還有些眩暈。

  她受寒了。

  撒兒摸了摸她的額頭,皺著眉驚呼道:「怎麼這麼燙!」

  折騰了好一陣,又是請御醫,又是敷毛巾,最終還被灌了一碗苦澀的湯藥,元向歌乖乖的窩在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睡著了。

  漆黑的夜空飄落著洋洋洒洒的雪花,她卻感受不到一點冷意。

  這裡寂靜到令人害怕。

  忽然,彷彿從黑暗的盡頭走來了一個人影,白衣縹緲,黑髮輕飄,那是一個女子。

  她的衣裳看起來非常單薄,走路的姿勢很優雅,甚至有些熟悉。

  走近了才看清楚,原來這個女子是姜玉嫻。

  元向歌想問她冷不冷,可費盡全力也發不出聲音。

  姜玉嫻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終於溫柔的笑了起來。

  但剎那間,姜玉嫻柔和的唇角開始滴血,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墜落在黑夜裡,「吧嗒,吧嗒」極有規律。

  元向歌驚慌的想要伸手幫她擦,可怎麼也動不了,她想大聲喊,卻也發不出聲音。

  「不!」

  她猛地睜開了眼,大口的喘著氣。

  「婕妤,您這是做噩夢了嗎?」清容坐在床邊,擔憂的拿了帕子替她擦著額頭上如豆大的汗珠。

  元向歌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盯著她問:「姜美人那邊,可還好?」

  清容被她這一驚一乍弄得一愣,搖頭道:「沒聽說有什麼事,婕妤您這是魘著了,緩緩勁兒。」清容一邊說著,一邊把她的胳膊塞回了被子里,「才出了汗,剛退了燒,可別再涼著了。」

  元向歌有些發怔,任由清容替自己裹著被角。

  毋庸置疑,剛才是一場夢,可她這心裡,怎麼就莫名的不踏實呢。

  「您再睡一會吧,受了寒身體疲憊是免不了的,現在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呢,等到了用膳的時候,奴婢再叫您。」清容溫聲安慰著。

  她確實渾身無力,可這夢鬧得她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的。

  她閉上眼睛,覺得說不定一會就睡著了。

  清容換上不就的熏香快要燃盡了,只余了半指寬,香灰堆了一座小山似的。

  撒兒掀了帘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見元向歌還在睡著急的不行,小聲和清容商量道:「威池殿那邊出事了,姜美人——」

  「怎麼了?」元向歌本就沒睡著,一聽出事了騰的就坐了起來,緊張的抬高了聲音。

  看著自家婕妤眼睛瞪得那麼大,撒兒吞咽了一下,訥訥道:「姜美人,她,她摔了一跤,早產了……」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元向歌乍然手腳冰涼了起來,不顧自己狼狽的模樣,顫聲道:「快拿衣裳過來,去威池殿!」

  清容看著她嘴唇發白,額前的頭髮緊緊的貼著皮膚,遲疑了一下。

  「快啊!」元向歌帶了哭腔的大聲喊道。

  不敢耽擱,清容和撒兒趕快伺候著她穿了衣裳,外面罩了厚厚的披風,連頭和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擁著她往外面走去。

  元向歌腳下都沒了力氣,手不由自主的哆嗦著,還好有宮女們攙著才能穩穩噹噹的走著。

  威池宮裡聚了不少的人,都圍在耳房外,就連趙太后都來過了,唯獨不見陛下的影子。

  耳房裡面悄無聲息,偶爾出來一個宮女,端著銅盆,裡面裝著渾濁的水。

  元向歌拽了端盆的宮女,目光緊緊的盯著她問道:「怎麼樣了?」

  見是元向歌,宮女苦了臉帶著她走到了邊角,小聲道:「本來美人是出去散步的,可是不知從哪裡突然竄出來一隻貓,那貓直直的往美人身上撲去,正巧那地上也滑,像是油又像是水,結果美人一躲,直接就摔倒了,連著若潭都摔了,接著底下就見了紅,趕快就撐著回了殿,叫太醫來了。」

  「現在如何,是發動了還是沒什麼事?」元向歌抱著一絲僥倖,期盼的問道。

  宮女神色黯然,搖頭道:「不好說,就是一直隱隱出血,但月份不小了,若是能順利生下來倒還好了,可惜,太醫說胎位不正,這些日子一直活動也沒正過來,還得等過會看看才知道如何。」她可不敢說凶多吉少這樣的晦氣話,只能模稜兩可的含糊著。

  元向歌失魂落魄的鬆了手,宮女還忙著端水,福了福身倉促的走了。

  胎位不正,那要是發動了,就是難產了。

  「人都說七活八不活,算算姜美人現在也懷了八個月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正好八月份出事,這還真是凶多吉少……」院子里的姚含、溫君茹等人正聲音不高不低的議論著,正好讓元向歌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緊抿著唇,大步往那幾個人的面前走去。

  姚含見她滿臉煞氣的走了過來,心虛的往後退了半步,訕笑道:「不過,婕妤也不用擔心,這凡事總有意外,說不定姜美人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呢。」

  元向歌止了步子,冷冷的望著她,「會說話就多說點,不會說話就閉上嘴,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分不清楚嗎?」

  看著她駭人的樣子,姚含一個激靈,緊緊的閉上嘴連連點頭。

  溫君茹心中快意,她早就恨死姚含了,只是她家世微薄,在宮中孤立無援,所以才不敢和姚含鬧翻了臉。

  她腦筋一轉,害怕的躲到了姚含的身後,小聲與她耳語道:「姚姐姐你剛才不還說,懷胎八月生產本就凶多吉少,更何況還胎位不正,這回九成九都活不了了嗎?現在怎麼又改口了,到底是哪樣呀?」她雖然聲音小可周邊卻靜的很,元向歌哪能聽不見。

  姚含心裡咯噔一下,狠狠的瞪了溫君茹一眼,這是想害死她呢!

  元向歌背影一頓,回過頭,冰冷的望向了溫君茹,還不等溫君茹反應過來,元向歌已經走到了她的眼前,以不及掩耳之勢伸手賞了她一個極為響亮的耳光。

  溫君茹捂著火辣辣疼痛的臉頰,不敢置信看著她。

  光天化日之下,元向歌竟然敢動手打她耳光?!

  元向歌氣的胸脯一起一伏,指著大門,咬牙擠出一個狠狠的「滾」字。

  眾人鴉雀無聲,誰也不敢現在上來觸了她的霉頭,溫君茹委屈的紅了眼眶,嘴唇顫抖的轉身往外跑去。

  就因為她家世不好,一個兩個都這麼欺負她,這元向歌不敢得罪姚含,就敢扇她的耳光,此等奇恥大辱,早晚有一日她都要一寸一寸的討回來!

  鄭媛默默的嘆了口氣,這溫君茹真是蠢到家了,本來元婕妤就和姜美人感情好得很,她還敢上去觸這眉頭,這不是自討苦吃嗎?禍水東引可不是這麼個引法呀。還不如姚含呢,雖然也不怎麼聰明,但起碼識時務,能屈能伸。再說了,這姜美人還生死未知,大家又都半斤八兩,除了給別人添點堵又得不到好處,安穩些不好嗎?

  耳房裡傳出了女子的喊叫聲。

  元向歌心神大亂,這是發動了嗎?

  幾聲喊叫過後,耳房中又安靜了下來,她心中急得難受,想要進產房,卻被宮女攔了下來,說裡面忙得很,她進去只能添亂,不讓她進。

  元向歌從來沒有這麼渴求過上天,她寧願用她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去換姜姐姐的平安無事。

  過了有一個時辰,有宮女慌張的跑了出來,元向歌趕緊從台階上站起來,攔住她問她要去哪。

  宮女忍不住抹了抹眼淚,顫聲道:「美人情況不好,太醫讓奴婢去找找陛下和太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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