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不存在
【其中的一個牆上的木窗吸引了我的注意,窗內那幽深的黑暗處,隱隱傳來了女人啜氣的聲音。】
【「不可以往裡面看。」】
【母親這樣對我說。】
【「裡面住著怪物哦。」】
【啊,被月色罩著的母親的臉彷彿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紗,使我心中湧現起一股幽暗凄迷之感。】
【黑暗中棲息的怪物。】
【在這高大的馬頭牆圍成的堡壘之內啊,住著怪物。】
【不過。】
【不過為何母親要對我說有怪物這樣的話呢?】
【大概是夢吧。】
【是會反覆夢到的意義不明的場景啊。】 ……
我在瀰漫著腐爛木頭的氣味房間中醒來了,窗外似乎還下著雨。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几案前。
從桌上的文件夾里抽出紙,潦草的字寫著的似乎是事件報告。
所以這是那位刑警的辦公室嗎?
「不要隨意翻別人東西啊!」
是之前救助過我的大叔,他的手上拎著有時代感的熱水壺,正冒著熱氣。
「喝點吧,才燒開的,小心燙。」
「啊,謝謝。」蕭涵接過熱水壺,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找到了我的同伴嗎?」
「這種天氣在山上隨便亂走很容易出事故的,憑我一個人的話不現實啊。」
「是嗎?派出所里只有你一個人。」
他喝了一口水,點了點頭:「是啊,本來還有一位老前輩,不過他現在到快要退休的年紀了,現在都不來上班了,這種山村什麼地方都很缺年輕人啊。」
「那……」
「沒事,你放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起身從破破爛爛的柜子里掏出一盒巧克力。
「吃嗎?」
「沒事,我不用。」
見我搖手拒絕,他倒出了一顆自己吃了起來。
原來是你自己想吃啊。
「明天雨停了之後,我們會立刻展開調查搜索,我已經聯繫過總部了。」
「下雨對搜救工作的影響沒那麼大吧?」
「這可不一定,下雨的日子山裡面會出現鬼怪的。」這是面色凝重,彷彿說的是真的一樣。
「啊?」
「哈哈哈,開玩笑的,騙你的。」哪知道這傢伙突然叫我出來。
「人命關天的事情,請不要開玩笑好嗎?」
我稍稍的變得有些情緒激動起來。
「沒辦法,因為現在下雨,山上塌方了,路都不一定走得通,電線也被坍塌的山石損壞,搞得現在供電也出現了點問題。」
那確實情況很糟。
「你也是運氣好啊,正好出來查看損壞的情況的時候碰到了你。」
「那邊的道觀……」
「你說的是雨涵觀,我小時候那邊還是有道是的,不過現在已經完全被廢棄了。」這傢伙頓了頓,「我看你當時臉都嚇青了,那道觀有那麼恐怖嗎?」
「對了,我叫清空,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吧,你和同伴來這個偏遠的山上是幹什麼?不會是為了觀光的吧,這種天氣來觀光?」
「我叫蕭涵,我的同伴聯繫了山上某個道觀幫忙驅邪。」
蕭涵頓了頓,看向眼前的這個刑警。
「聯繫了道士?這裡倒是要說道觀的話,這裡也就只有雨涵觀,而且早就沒有道士了,她怎麼聯繫上那邊的道士?」
「我還是去那個雨涵觀再看一看吧。」蕭涵準備起身。
「你省省吧,我已經搜查過一遍了。」
「不行,我——」
「你真的要去的話我也不會攔你,反正我說的都已經說了。」他的語氣突然改變,難道這個時候出去真的是那麼危險的事情嗎?
見到我猶豫了,他隨機又笑著問。
「你是學生嗎?」
「是的,我在蘇州政法大學讀偵查學。」
「啊,你是市裡的啊,蘇州政法?你們是不是還有一個姓羅的教授還兼職法醫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他已經……」
蕭涵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羅昱?
不過轉念一想,羅昱這傢伙已經因為了自己犯的錯而上報紙了,他們知道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那不是巧了嗎?我們可是師兄弟啊!」
「哦?」
雖然知道了畢業了到崗位里需要下基層,但是所謂下基層是到這麼偏遠的村子里嗎?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什麼。」
「我家裡還有個哥哥也是刑警,現在在市裡的刑偵大隊工作,這個村子里什麼都沒有,我也好想早點調去城裡工作,我哥腦袋瓜子比我靈光多了,晉陞也比我快多了,他叫清風,你認識不?」
「.……」
「嗯,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咋了?」
「有人在哭?」
是女人在哭的聲音。
雨聲中混雜著女人啜泣的聲音。
「啊,你也可以聽見嗎?」
「什麼叫我也可以聽見?」
是不該聽見的東西嗎?
他轉身從巧克力盒子中又掏出一個巧克力,吃了下去。
「不要深究比較好。」
不要深究比較好?
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覺得這裡的人只要接觸過大城市,就肯定不會再產生回到這裡的地方的念頭。」他看了看手腕的手錶,「到晚上還有一段時間,算了告訴你也無妨。」
「我雖然不太相信,但是下雨的日子,村子里總會出現詭異的現象。」
怪不得這村子里這麼詭異,只能隱約聽到女人低沉的啜泣,村民都躲在家裡了嗎?
「什麼現象?」
「有人能在這種下雨的日子看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並且看到人在這之後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我的大腦頓時嗡的一下,眼前一片空白。
那麼我那個時候遇到的——
那個幽靈一般的身影難道真的是?
「喂,你怎麼了?臉白的嚇人?」
「二重身……」
「嗯?」
「我也.……見到過.……今天……在山裡.……」
「啊?真的假的?」
刑警大叔的表情愣住了,是該相信不該有的東西存在,會比較輕鬆嘛?
「難道來到這座山上的人,都會產生集體幻覺嗎?」他嘟囔著。
「你們有離魂症的說法嗎?」
「離魂症倒是沒有聽說過,而且要說看到的東西是什麼,比起說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老一輩的人其實有其他的解釋。」
清空頓了頓。
「這座山其實是靠在海邊的,站在山頂遠眺海上,經常可以看到飄渺的海市。」
「海市蜃樓?」
「對,老一輩們認為看到的另一個自己是從海市誤闖進這個世界的,平時我們這裡世界與海市是相互隔開的,只有在下雨的日子,兩個世界才會出現相互連通的通道。」
「那豈不是也有誤闖進那個世界的可能?」
他的語氣逐漸低沉了下來。
「是啊,很多人就這樣失蹤了,在這個下雨的日子。」
他的眼睛看向窗外,露出悲傷的神色。
「不過,等我長大后,走出這座山,上學的時候,我才了解到,或許平行宇宙更加符合老一輩人的說法,你看在另一個世界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這不就是平行宇宙嗎?」
「你剛剛說有人失蹤是怎麼回事?」
「誤闖進另一個世界里了.……」清空嘆了口氣。
「這不可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
「冷靜點,在這座山上會發生這種事情才是正常的,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你去某些國家開車必須靠左行駛一樣。」
清空頓了頓,繼續看向遠方。
「誤闖入那個世界失蹤的人,連葬禮都不會給他辦的,就算記憶里還留有那個人的記憶,也要假裝不記得的一樣活下去,如果記得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就連他自己有一天也會消失的。」
「你是警察吧,接受過最基礎的唯物主義教育吧!」
蕭涵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導致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他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
「接受過啊,我也覺得這樣很怪!」他長嘆一口氣,「所以我才討厭這個村子,討厭這座山,你也早點離開這裡比較好。」
不正常。
這座山不正常。
再呆下去說不定我也會變得不正常了。
難道說莫莉她——
誤入到另一個世界了嗎?
不對,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那個世界,根本沒辦法證明另一個世界的真實存在吧。
「有誤入到那個世界但又回來的人嗎?」
「有的,有一位女性誤入的那個世界,又活著回來了。」
他沉默了,周圍再次靜得只剩下窗外的雨聲和女人啜泣的聲音。 ……
「喂,小少爺!醒醒!」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隨後便是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托他的福,我也意識完全清醒了過來。
我捂著還在生疼的臉,審視起周圍的狀況。
「誰?這麼用力?」
「哦,是嗎?不好意思啊,不過不是我打的——」
「你怎麼搞的?上廁所上到失聯?」君莫惜站在我的眼前,她的手還是紅紅的,看來就是她打的一巴掌。
「花和人偶上哪去了?不對,南宮呢?那個面具男呢?」
「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我一下站了起來:「這個冰箱,冰箱里——」
我試著在冰箱的密碼盤上輸入了001,但是沒有辦法打開。
「冰箱里怎麼了嗎?」
「這個冰箱里也冷凍保存著治療精神疾病的西藥,因為是很珍貴的葯,所以設置了密碼,怎麼了嗎?」
伯饒站在旁邊,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你他媽胡說!這裡面明明放的中藥!寫著仙人衣之類,名字很古怪的藥材,我看見了!」
「.……」君莫惜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您這麼想的話也可以打開讓您確認一下。」
「不,不用了吧。」
大概已經被面具男取走了吧。
「究竟怎麼回事,而且你剛剛提到了南宮?」君莫惜,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我.……」
我反倒是有點不確定了。
彼岸花也消失了,人偶也不見了蹤影。
「抱歉,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從我去上廁所之後過了多久?」
「半個小時左右,不知道聽到2樓傳來動靜,然後就去找你,發現你昏倒在地上。」
「嗯,那時候真的是嚇到我了,所幸的是你沒有受傷。」
「啊,嗯?但是,嗯——」我語無倫次的嘟喃著。
「這裡是沫若琳老師的辦公室,你大概是想來這裡找什麼線索吧?」
「我……」
「放心吧,我並不是說這個行為有什麼不好,倘若警方開口的話,我也會打開大門讓你們調查的。」
伯饒微笑著說道,看他的眼神有些和藹,但是我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還說不上來。
「警察不會讓大學生幫忙調查的,不管如何感謝伯先生您今天的協助,給你們添麻煩了。」
清風一直都是叼著個煙的姿態,難得的,他現在不叼煙了,反倒看上去很是古怪。
「哪裡的話,我還覺得我招待不周呢。」
「嗯,那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就不多打擾了。」
「哪有,有我能幫得上忙的,請隨時再聯繫。」
伯饒對著眾人行了個禮。
「等一下清警官,你確定不用在這裡再搜查一下嗎?」
我有些著急,剛剛的那個難道真的是幻覺嗎?
「至少現在沒有這個必要。」
「我真的看見了,戴著面具的怪人,還有彼岸花,人偶,中藥,相信我啊。」
「姜無涯,你沒事吧?」
「總之先出去吧。」
就這樣我被迷迷糊糊的領了出去。
「我改變主意了,你和君莫惜不用呆在我們身邊了,莫莉那裡有消息的話可以直接電話聯繫我們就可以。」
「你們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你說的話太天馬行空了,臭小子!你再多問一句,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呃。
不行,我已經徹底失去信任了。
「莫莉那邊怎麼樣?你的朋友把她帶過來了嗎?」
「啊,對,還不知道蕭涵那邊的情況。」我掏出手機打起了電話。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熟悉的聲音,但是卻是不想聽到的聲音。
「打不通?現在竟然還有電話打不通的地方?」
「糟了,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他們現在還在郊外啊!」
「嘖,怎麼搞的?你沒告訴蕭涵警察要他們趕緊回來嗎?她們現在在哪裡?你大致有數嗎?」
清風瞥了眼眼前的少年,有些不耐煩。
「好像是在一個叫,叫什麼山來著的地方?」
「抱璞山吧,看吧,總是和蕭涵待在一起,連健忘都會被傳染。」
當清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突然一愣。
「怎麼了,清警官?」君莫惜率先發現了異常,詢問道。
「什麼山?你再說一遍?」
「抱,抱璞山啊?怎麼了?」我也隱約覺得有點事情的走向有點不太對勁。
「抱璞山?你確定,他帶著莫莉去那裡了?」
「準確來說是蕭涵跟著莫莉去那邊才對。」
「但是不應該呀,因為那座山現在已經沒有活人住在上面了.……」
清風面無表情地說了這樣的話,然後任憑我再三詢問,他也不肯告訴我這話背後的意義。
在警車裡他一直沉默著,又彷彿是陷入了痛苦之中,表情十分嚴肅,只留下那曖昧不清的發言,讓我深深的困惑著。
今天從網吧回來遇到的就都是讓人琢磨不清的事情。
首先是,遇到了精神狀況有點奇怪的少女。
說不定蕭涵早上沒有去英協的話,就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事情了?
不對,如果是君莫惜和蕭涵說起這件事情,蕭涵也不會視而不見的吧,遇見少女是遲早的事情。
然後是在網上擴散開來的傳言,在郊外的一個廢棄倉庫里發現了狀況詭異的屍體。
屍體身份或許是莫莉的舍友,郁萍,兩件事到這邊就聯繫了在了。
我明白,我可能捲入了什麼事件當中,以上都是我可以理解的事情,到這裡就還好。
但剛剛看見的那些幻覺怎麼解釋?
本應沒有其他人的心理,診所突然出現了南宮和拿著刀的面具男,心理醫生的辦公室放著名字古怪的中藥,這些都是什麼?
如果是蕭涵的話,能看清這背後的聯繫嗎?
「姜無涯,喊你半天了,怎麼不答應我?」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
因為不想在學校附近被同學們目擊到坐著警車,我和君莫惜在半路下了車,打算改坐地鐵回蘇州政法大學。
「我剛剛在手機上查了抱璞山的事情,果然我總有一種在哪裡聽過的感覺。」
「這座山是有名的靈異場所,這村上唯一的村落抱噗村,曾經發過慘絕人寰的殺人案件,整個村的人在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要是真的發生過那種事情,可是會驚動全國的,我怎麼會一點都沒有聽說過呢?」
「所以我都說了這是靈異場所,這種傳聞都是真假摻半的,而且說不定還混雜其他事件,比如村人遭受屠殺,這一點很明顯是以津山事件作為原型附會來的。」
「但是也有奇怪的地方,我在任何地圖應用中都找不到這個村子,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不存在的村子。」
不存在.……
「所以清風警官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那蕭涵他們現在很危險吧,山上又下著雨,又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