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往事
飯後,江燁放下筷子,說“陸總,我需要請假一段時間。”
“可以,要多久?”陸言深習以為常,擦了擦嘴角,問,“有什麽別的安排嗎?”
“五六天吧,想去瑞典陪我母親一段時間。”
陸言深笑了笑“那托你幫我代聲好,有機會在瑞典見麵。”
江燁的神情看起來柔和許多,微笑著說“她上次還跟我提過,您是唯一一個會欣賞她做蘋果派的人。”
聽他們兩個對話的內容,言晚注意到,陸言深和江燁母親的交情似乎還不錯?她轉頭,陸言深察覺到她的視線,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
請過假之後,江燁便買了最早一班前往斯德哥爾摩的機票,他的行李比較簡單,辦完了退房手續,和陸言深交代好一些事,當晚就直接從紐約直飛過去。
言晚習慣了有人跟在自己身邊打理一切,冷不防人走了,還覺得有些顧不過來。
她好不容易把嘉佑哄去睡覺了,準備把這段時間買的東西裝起來,在行李箱上麵發現江燁留下來的字條,連購物小票也整理好一遝放在夾層裏,她不由得莞爾,這人還是挺細心的。
陸言深看到她整理行李箱,裏麵塞著幾件風格不太搭的新裙子,便隨口問道“現在換風格了?”
“是給月清和詩詩姐買的。”言晚把箱子扣上,一副不太想理他的表情,懶懶地說,“你不懂女生之間的友情。”
她總不可能一輩子藏在陸言深身後當小女孩,人情世故總要費心打點的。這次她貿然替言澤野出頭,其實也有幾分忐忑,事情辦成功了還好,萬一砸在自己手裏,人家真不見得領情。
陸言深笑她嘴硬心軟“之前還看你對月清有點意見。”
“不是對她有意見。”言晚慢悠悠地否定,“我對她會有什麽意見?我現在最有意見的人是言澤野。”
她氣呼呼地說,言澤野到現在還不肯跟自己說一句話。
陸言深點了點咖啡杯,笑著,轉而提起別的話題“你是不是想知道江燁和他母親的事情?”
“你想說我就聽著。”她赤足踩在地毯上,把幾件毛衣外套搬運過來,繼續疊。
“我有時候覺得,江燁和我有點像。”
他這句話裏包含著無奈,讓言晚有些意外,依照她對陸言深的了解,他雖然看上去低調平和,實際內在是個相當漠然的人,極少會對其他人產生信任和依賴。
她收拾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坐到地毯上,問“為什麽這麽說?”
陸言深安靜了片刻,似乎在追憶往事“你沒有見過他幾年之前的樣子,他對出人頭地的渴望,絲毫不遜於喬治或者任何一個人,但江燁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他特別拎得清,知道自己每一步該走什麽路。”
言晚知道他不會輕易認可別人。
“你知道二十年前的偷渡客在華人街過著什麽日子嗎?”
“這些我聽他提到過一點。”言晚說。
陸言深很包容地笑著“提到什麽?去垃圾桶撿吃的?”
他說“你想得太簡單了,江燁也不會對你說得那麽具體。我可以告訴你,在那個年代,走到紐約任何一個貧民窟的街區,都會有賣管製藥物的人,他們之中很多都是半大的孩子,十幾歲。”
聽到他提起這些,言晚的喉嚨仿佛忽然被堵住,難以置信“你是說……”
“江燁沒有參與到他們中間去。”陸言深說,“但是你應該明白,有時候出淤泥而不染,比同流合汙更討人厭。”
一個那麽耀眼,那麽惹人注目,又因為年輕而心比天高的家夥,會把他們襯托得比爛泥還不堪。
他們想把江燁拖下水。
後來事情發展得很離譜,江燁麵對那十幾個人毫無抵抗力,被人打斷了左腿。他母親聞訊趕到的時候,苦苦哀求那幫小畜生放過自己的兒子。
“他們給他母親注射了一毫克。”
按照每個街區話事人的規矩,都不會對孤苦無依的家庭做出這種事,但是那幾個小混混年紀太小,不守規矩,自然殘忍。
他們沒有意識到,承受這些厄運的江燁,同樣也很年輕。
言晚坐在溫暖如春的套房裏,如墜冰窟,人性之惡常常能超乎人的想象。她想到江燁那雙淡然的眼眸,仿佛永遠不會真正為了什麽事而動容。
關於後麵他母親戒毒的經曆,陸言深沒有說太多,想來也不會太輕鬆。他看到言晚氣憤難當的樣子,說“不過,好在這些他都熬過來了。”
終有一日是能熬出頭的。
可惜在自以為美滿的那一天,又被親生父親打回原形。
“你知道江老爺子為什麽賞識他嗎。”陸言深對那個吸血鬼似的老頭子毫無好感,聲音裏帶著一絲諷刺。
言晚記得他以前說過,那個人的頭腦非常現實,她略加思索,說“因為江燁身上有韌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一開始對江燁沒有什麽期待,根據江燁自己的判斷,認為是自己母親性格太軟弱了,老頭子根本不指望她能培養出多厲害的孩子來。”
沒想到江燁就真的超出了他的預期,甚至比他膝下的其他子女更加爭氣,更像他的種。
陸言深說,他們父子倆第一次見麵,是在江燁的大學開學典禮上,得知那個讚助自己讀書的老家夥就是親生父親之後,江燁在後台笑著挽起自己的西裝袖子,直接給了他一拳。
言晚的嘴角抽了抽,她還真沒想到,江燁會有這麽年少輕狂的時候。
更加沒想到的是,江老爺子就真的因為他的膽色,對他另眼相待。
他想要的人,是能夠帶領一個集團走下去的。
“難怪你們對江氏集團的了解那麽多。”言晚忍不住說。
“一開始我也不能確定,江燁所說的江家就是香港江家,他也是前段時間剛剛告訴我的。”陸言深喝了一口咖啡,說,“之前他一直不願意提起這些話,那個時候江氏也沒有現在這麽顯赫,我沒有聯想太多。”
把這些事全壓在心底下,二十年不為所動,也確實夠隱忍。
言晚把這些事消化了一陣,說“你覺得,他為什麽會跟你突然提起這些?”
“你覺得呢?”陸言深嘴角帶笑,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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