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說吧,被誰打了
寧鳴手裏捧著本淡綠色的同學錄。
同學錄硬殼封麵上貼著很多七龍珠的卡通貼畫。
這些貼畫都是他當年從泡泡糖、幹脆麵裏搜集來的,再次看到這些並不算精致甚至是有點中二的圖案,寧鳴臉上盛滿了老父親般的微笑。
翻開封麵第一頁,寧鳴的目光就被吸引住。
姓名一欄畫著個“蒸籠”。
叫啥在此時此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下麵有一欄是“你對我的第一印象”。
這裏麵的“我”,指的自然是同學錄擁有者寧鳴。
然後這位騷年給出的答案是——
“你那個發型好像我家樓下的泰迪。”
“瓦特熱法克?!”
寧鳴風馳電掣地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那頭引以為豪,手感蓬鬆的然卷。
這特麽什麽草蛋的印象?
明明這麽國際範、這麽藝術家的發型,怎麽就被你描述得像條狗呢?
粗俗!不雅!審美崩塌!
哼!
寧鳴氣得翻到下一頁——
姓名:徐昆。
地址:無
電話:無
血型:無
生日:無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差。
你有什麽想對我的:我對你沒什麽好的。
“嗬嗬。”
“每個條目,字裏行間都充滿著對我的意見,徐昆同學。”
“你的留言真的和你的名字一樣有趣!”
寧鳴覺得同學錄很不友好,好的回憶,好的青春呢?
更氣人的還在後麵——
你有什麽想對我的?
“親愛的孩子,你處於人生中最風華正茂的年齡,你擁有大好青春去書寫美好未來,願你茁壯成長,一帆風順。”
“神塌馬茁壯成長!”
寧鳴看了眼姓名,已經不太認識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寫同學錄的是他爹,是他媽,是他那些充滿慈愛的長輩家……
這貨特麽逼王變的吧?
占便宜占得比直接我是你爸爸高端多了!
翻著白眼,寧鳴氣得合上同學錄,都沒心情看後麵的了。
“原來我以前純潔得宛若一朵白蓮花?!特麽這麽被人欺負?”
“明我年輕的時候是多麽善良的一個夥子啊。”寧鳴忍不住搖頭感慨。
“對了,周彤是怎麽寫的?”
想到這,按捺不下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的手將剛合上的同學錄又翻開,隻是這次拿出了單身多年的手速,翻得霹靂嘩啦,生怕又看到什麽氣人的玩意兒。
穿越回來一趟不容易,氣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再穿一次。
必須珍愛生命,珍惜機會……
然而翻了一圈,他沉默了。
沒有看到周彤的姓名,隻有一頁紙上的內容極有嫌疑。
隻是寧鳴不想承認。
那頁紙上寫著——
姓名:你祖母
年齡:不大
……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卷毛,不是善類
你有什麽想對我的:熱愛這片土地,所以不要出國
……
“不客觀,太不客觀了。”
寧鳴忍不住扶額。
倒不是愛國所以不出國這句話的邏輯和“生是華國人,死是華國魂,要我學外文,絕對不可能”一樣靈性。
主要是前麵那句話,他卷毛,不是善類。
讓寧鳴冷笑連連,又是一個審美崩塌的女人,這世界上總是缺乏欣賞美的目光。
他想到這,忍不住拿起書桌旁的一麵鏡子,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抬手順了順頭頂幾根和泰迪差不多的毛,抿嘴凹出右臉的單酒窩,感慨了句,“哎,承認別人好看,有這麽難嗎?”
關上同學錄。
寧鳴決定將它永久封存,這麽不友好且充滿了挑釁意味的東西沒有回憶,有也是氣人的回憶,這樣的回憶,不要也罷。
哼!╭(╯^╰)╮
氣skr人了!
“咕嚕。”
一聲空城計自腹部響起。
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的飯點。
推門出去,漆黑一片,客廳沒人,也沒人開燈,有些冷清,毫無生氣。
老爹和老媽還沒回家,就連寧進的房間也分外安靜。
好在寧鳴無比適應這樣的環境。
甚至是有點享受。
上一世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回國後的獨居,常年都像個獨行俠般獨來獨往。
沒有真朋友,沒有一個可以互訴衷腸的人,他懷疑一切,他龜毛一切。
所以不如享受孤獨,享受一個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狀態。
“吃點兒什麽好呢?”
跑到廚房翻箱倒櫃好半,他瞄準了冰箱裏的一隻落了毛,被人扒空內髒死相很慘的雞。
“行,就吃個**。”
打定主意圍上圍裙,寧鳴把雞取出來的時候突然遲疑了。
手裏的雞硬邦邦的,完全就是個大冰坨子。
等到解凍好估計先餓死了。
算了算了……肚子不允許。
寧鳴搖著頭把雞放回冰箱急凍室,找了包麵出來,琢磨著吃個飯其實也不需要大魚大肉的,簡單解決下也不是不可以。
找出包蝦皮往沸騰的鍋裏撒了點兒。
又開了一包午餐肉切成片放碗裏。
最後烙了兩個煎蛋,找到冰箱裏麵剩下的肉沫豇豆加了些。
於是一碗簡陋的麵條就這樣新鮮出爐……
端上餐桌,寧鳴拿著筷子遲遲沒下口。
他望向寧進房間的方向,遲疑好一會兒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門,試著轉了下門把手轉不動,門已經從裏麵反鎖了。
“寧進,吃飯了。”
寧鳴揚聲喊。
既然決心要修補兄弟關係,自然是要做好每一個細節。
尤其是寧進這種外表六親不認,實則內心敏感得一批的裝逼犯,更要考慮到他那顆易碎玻璃心的感受。
然而喊了半沒都得到半點兒動靜。
“喂,打遊戲被虐了連話都不想和我了?這麽脆弱的嗎?”
寧鳴再度祭出屢試不爽的激將法。
果不其然,這話落下不久,麵前的門把手就嘎嘣一轉,被人從裏麵打開。
“寧鳴,我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門剛打開,寧進就掛著一臉蠻橫跨出,雙手不耐煩地推了寧鳴一把。
後者退了幾步不輕不重地撞在牆上,也不生氣,朝餐廳努了努嘴,“吃飯了,做了你的。”
“草~我沒聽錯吧。”
寧進不屑地往旁邊啐了口唾沫星子,帶著嘲諷音望了過來,“我你今是不是出去被人打了?腦子給打壞了?神經病吧你?”
“沒有,我隻是想讓你欣賞一下你哥的廚藝。”寧鳴認真地。
“哈?廚藝?”
寧進不屑嗤笑了聲,“我怕你毒死我啊。”
“夥子,你這態度很不和諧啊,我好心好意為你下廚,你卻質疑我的用心。”
寧鳴撇了撇嘴,搖頭晃腦似乎很是傷感。
他不想把氣氛搞得太沉重,他覺得用這樣的話方式勝過講一萬句套近乎扯親情的大道理。
隻是寧進仿佛並不受用,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寧鳴,“看來你確實是在外麵被人打了,怎麽著?想來討好我,讓我去幫你找回場子?”
“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不僅如此,我還要給揍你那人鼓掌,感謝他替行道,為民除害知道吧?”
寧進眼裏不斷激射出淩厲的鋒芒,劈裏啪啦一口氣完後,徑直轉身摔門關上。
站在原處,寧鳴怔了好一會兒,無奈地聳了聳肩頭。
隔閡遠比他想象中的難以消融,但這也怪不了誰。
長年累月築起的高牆,要想一朝將之推翻,無異於癡心妄想。
也罷,也省得再做一碗麵條了,倒省了事兒。
飯後一直到深夜,牆上的掛鍾時刻已經指向了十二點。
不過爸媽還沒回家。
寧鳴放下手裏捧著的官場現形記,困意上頭,準備洗漱睡覺。
還好他不是一個手機綜合征患者,要不然在這種沒有智能手機的年代,不得無聊死。
端著漱口杯涮掉嘴裏的水,將牙具歸位,旋即拿了瓶洗麵奶抬頭看向鏡子。
“啊!”
突然一聲驚嚎,寧鳴周身汗毛炸立。
隻見一個黑影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敞開的洗手間門口。
隱匿在客廳的黑暗中,雙手背負身後倚靠在門框上,鏡子裏那對煞白的瞳孔陰森無情望著自己。
“寧進,你,你,你想要幹什麽?”
寧鳴嚇得花容……帥容失色,質壁分離。
趕緊丟掉手裏的洗麵奶,騰地一下轉過身去警惕地看著對方。
俗話得好,不怕未成年人動手,就怕未成年人發瘋。
而通過剛才的一係列交鋒,寧進在他的心裏,儼然就是這麽一位魔鬼未成年。
看他背在身後的手。
寧鳴額頭不禁滲出冷汗。
手背在後麵幹什麽?拿了刀?還是其他凶器?
他想幹什麽?他要幹什麽?!
冒下之大不韙弑兄嗎?
就因為輸了遊戲?
嗚嗚,早知道他這麽變態就不和他玩兒了。
嗚嗚,上一輩子也沒這出啊,難道是自己想要彌補兄弟關係的一係列做法引發了蝴蝶效應?
嗚嗚,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黑暗使人內心變得脆弱,寧鳴此時此刻心裏慌得一批。
“寧進咱們有話好好,別衝動。”
他抬起手,嘴唇哆哆嗦嗦的,到了嗓子眼兒的話愣是怎麽都哆嗦不出來。
正在此時,寧進率先開口了。
口吻依然是那樣冷冰冰——
“吧,被誰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