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夢（39）
六月九日。
薛凜大婚。
蘇暖在書桌上枯坐了一夜，聽到了敲門聲才緩過神兒來。
她麻木地任由著仆人們為她淨麵，梳妝，換新衣。抱著她昨夜渾渾噩噩挖出了一壇梨花釀坐上了花轎，悲痛來得如此劇烈，她甚至都無法去感受今日的喜悅。
顛簸恍惚間，有人攔在了轎前。
“霍英恒，你幹什麽？”副官怒吼。
“蘇暖，你出來，我今日午後就要做郵輪去英國留學了，能不能讓我見你一麵。”霍英恒大聲喊道。
他連續去了好幾次蘇府，但是蘇盛派的人不讓他進去。他無法探知蘇暖的下落，隻好今日堵在她出嫁的路上。
良久良久，被截停的轎子有了一絲晃動。
蘇暖披著蓋頭走出來，沒露臉，身影纖細，輕紗遮蓋下微微露出的下巴尖兒白皙細嫩。
“霍英恒，你去英國幹什麽？”聲音喑啞。
“去學習外國的先進技術，我，我想清楚了，我學完了再回來和薛凜爭奪你。”霍英恒也不管副官就在身邊，直接了出來。
蘇暖無法忽視這個學院期間曾幫助她多次的少年，雖心中仍是酸澀，還是整理下語氣低聲勸道：“學先進技術是好事兒，你應該去的。還有，我喜歡薛凜，你爭不過他的。你欺負他，我會不開心的。”
“暖暖，我，我放心不下你。”霍英恒情緒有些失落。
“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我很好，我的丈夫會護著我，你好好去留學，沒必要為我擔心。”
街道兩旁人滿為患，看著精彩的熱鬧。
“你走吧，不要讓我成為蘇州城的笑話。”蘇暖轉身走進了花轎，再也沒出來。
霍英恒愣愣地擋在路中間不走，副官看不下去，拎著他避開了花轎。
待副官處理完霍英恒時，他已經落後很遠了。
這時候，蘇婉堵在了霍英恒的麵前。
“我父親怕我今日在薛府情緒失控不讓我去薛府，我給暖暖備了一盅陳年好酒，你，可否幫我帶給他們。”少女素日裏嬌媚的麵容多了幾分憔悴之色。
副官見狀心下有些憐惜。為難道：“可是，夫人帶了一壇酒，怕是就等著今晚喝。”
“我這一盅酒，也是留給他們今夜喝的.……”蘇婉臉上浮起了幾分難堪，“那你可以把酒倒在壇子裏，也算是兩全其美。”
副官一拍腦袋，難得多了幾分少年郎的稚氣，“好！沒問題!”
“多謝了。”蘇婉微微福身，作了個舊時女子的禮。
劇毒，即便被稀釋了，也會發揮作用的對不對？
蘇婉相信，兩人喝了這酒，即便不死，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副官受寵若驚，趕緊扶她起來。
一整日的應酬，薛凜終於到了新房。
他挑開蘇暖的蓋頭，醉意昏昏，沒發覺蘇暖細微的情緒，“暖暖，你今日終於嫁給我了。”
“是的。”蘇暖眼角發紅，抱著薛凜的腰身，汲取滾燙的溫暖。
失去的無法挽回，眼前的卻必須珍惜。
“暖暖，喝完梨花釀，你生生世世就是我薛凜的人。”
“好。”
薛凜從壇子裏倒出一杯酒，酒香清冽，四處飄散，伴著梨花的清香。
他遞給蘇暖，蘇暖沒有猶豫，一口飲盡，不知是餓了還是心裏實在太過難受。
倏忽間，蘇暖喉口發緊，五髒六腑疼痛欲裂。薛凜酒杯剛放在唇邊，見蘇暖此狀，摔倒杯子，抱起蘇暖問道：“暖暖，怎麽了，你怎麽了？”
“薛凜，我好疼，真的好疼，我可能，不行了。”疼痛翻覆地占據身體的每一個縫隙，她突地嘔出一口氣鮮血，拚盡力氣攥緊薛凜大紅的喜服，“薛凜，我一直想告訴你，我.……我不是.……”
一句話坎坎坷坷，如何也不完全，薛凜抱緊她，向來冷靜的表情在這一刻瞬間崩塌，“暖暖，你別話，別話，來人，副官，快去叫醫生！”
蘇暖還是沒有完那句話，她昏了過去。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飄在了半空中，腦海裏突兀地響起了陌生又熟悉的係統提示音：“任務進度達到一百，任務完成，強製宿主離開。”
蘇暖恍若未聞，整個人仿佛貼在了薛凜身上，靈魂不受控製地靠近他。她看著他抱著那具身體，倉皇奔出，一眨眼沒了人影。
她也想跟著去，卻好像無形之中被阻隔了一樣。
“這場夢，蘇暖，你該醒了。”
“蘇暖，你仔細看看，薛凜抱著的究竟是誰！”係統又道。
“是誰？”她喃喃道。
她看見，虛空裏出現一個靈魂，鑽進了原身的身體裏，蘇暖清晰可見那具身體的手指竟然輕輕動了兩下。方才還因為失去生機而黯淡的膚色，頓時容光煥發。隻是，那具身體沒有醒過來，薛凜無法察覺任何異常。
“那是原本的蘇暖，你的任務完成了，你該離開去下一個世界了。”係統提示道。
“可是我並沒有解決傷害原身的人，我，沒有到離開的時候。”那個人抱著的應該是我，不該是她。
“經此一事，薛凜不會放過蘇家，你無需留戀這裏。”
“可是.……”
“好了，跟我回係統空間吧。”
旋地轉，蘇暖又一次來到了漆黑的空間裏。係統朝她噴了一頭霧狀的東西，她瞬間感覺神清氣爽。
“你給我噴了什麽，我現在好像沒那麽難過了。”蘇暖問道。
“情感消除劑，專門用來對付你們這種感情泛濫的宿主的。”係統收會藥水，繼續，“民國任務完成的不錯，上級打算再下一個世界裏給你獎勵一個附加技能。”
“都有什麽？”
“盛世美顏，聲嬌體軟，黑紅體質，人見人愛……”係統屏幕裏出現一個個獎勵。
蘇暖托腮嫌棄道：“我怎麽感覺第一個就包含了所有的選項呢？”
“你要這麽覺得我也沒辦法。”係統黑臉，不想，其實它也這麽覺得。
“那就第一個吧。”蘇暖道。
“好，準備一下，馬上送你去下一個世界。”係統催促道。
“等等等等，下一個世界裏，我不會還是那麽蠢吧？”回憶裏，民國裏的那個“蘇暖”，是她卻也不是她，難過悲傷欣喜快樂都是她自己產生的，但是那些偶爾沒心沒肺的愚蠢單純卻不是她的。
薛凜喜歡的，到底是哪一個她？
“不會。”係統果斷回答。
“我可以看看薛凜的結局嗎？”蘇暖沉思。
“不必了，你隻需知道，他會青史留名就好。你與他，在你離開的那一刻，就沒有了任何聯係。”係統聲音冰冷。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