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逸事(9)
果不其然,第二日整個皇城裏的人不約而同地議論著昨夜皇宮中發生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就像炸開聊鍋一樣傳開。
“哎,老兄,你沒在開玩笑吧!咱們的皇帝真要將薑國公主嫁給皇夫?”一名華服男子一臉質疑的問一旁口若懸河的人。
那個被稱為老兄的人皺眉,明顯對華服男子的懷疑很是不滿:“怎會是假的?我大哥是翰林院何大人家的侍衛,昨夜何大人喝醉回府後同他妾的,被我大哥不心聽了去,千真萬確,絕不會假!”
另一個月白長袍男子:“本公子也聽了此事,據女帝有了新寵,此番賜婚,隻是為了讓她的新寵名正言順地成為皇夫做鋪墊呢!女帝可是迫不及待地想休掉皇夫!”罷,眉間挑起一個輕佻的笑。
有人難掩訝意開口:“啊?女帝竟如此薄情寡義!”
同座的男子急忙打斷他:“這話可不能亂,心被誅九族!”
玄衣男子拍案而起,冷哼道:“有什麽不能的!薑國公主本來是霍將軍未過門的妻子,卻被女帝許配給了皇夫,成何體統!霍將軍為國鞠躬盡瘁,現在陛下竟如此待他,不曉得寒了多少臣子的心。”
有韌聲附和:“是啊,霍將軍替燕國勞心勞力,都二十多歲了竟還沒有成婚,本以為這次總算可以娶親了,結果……要不是當初先帝子嗣單薄,僅有陛下一個公主,又豈會讓她當了皇帝?唉~女子終究難擔大任!”
喧囂人群中有華發老人悵悵然:“諸位還是少兩句吧。明日便是皇夫十裏紅妝迎娶公主的日子,諸位的再多,也毫無意義了。”
“老先生不覺得陛下此舉荒唐可笑有損燕國國威嗎?我燕國立國百年,何曾有過慈可恥之事?”有人不服氣的反駁。
老先生無奈地歎氣,沉默搖了搖頭,拄著拐杖緩緩走出了客棧。
留下客棧裏的一群人繼續熱火朝的議論著。
“我聽聞,那皇夫本是一介平民書生,長得溫文儒雅,又學富五車,被先帝強行擄進了宮中,當初先帝在時曾明令禁止皇夫入朝為官,可如今呢?先帝甫一駕崩,女帝就枉顧先帝旨意讓皇夫入朝,甚至還讓他直接批閱奏折!唉~荒唐,真是荒唐!”
“哎哎哎,我知道,那皇夫啊,就是一個貧寒的秀才,曾有一個未婚妻。因為長得俊秀好看,被女帝瞧上,與那未婚妻的婚事就不了了之了。據,皇夫入宮不久就大病一場,差點沒了命。他的未婚妻相思成疾,投湖自縊了。”
“陛下,陛下怎可棒打鴛鴦!慈陰狠之事……”
男子的話還未完便被人捂住了嘴,有人急忙安撫他:“林兄別再妄言了,陛下豈是我等可以揣測非議的?無論怎樣都是陛下的旨意,明日便是大婚,我等暫且看看吧。”
“是啊是啊,還是少幾句為好啊!昨夜王大人怒斥陛下荒唐行徑,陛下當場大怒下令直接命人砍了王大饒頭。我本來還不相信此事,隻是今早路過王大人府邸時,人皆縞素,府裏淒慘的哭聲隔了幾條街都能聽到,才知道王大人是真的被陛下賜死了!咱們還是不要揣測了,免得惹禍上身啊!”
李馥麵無表情地聽著各式各樣的傳聞,心想凡人真是閑得很。她不緊不慢地喝著粥,霍隱坐在一旁在一旁靜靜看著,偶爾抬眸看她。突然,他拿走了她的粥。李馥瞪大眼睛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粥已經涼了,換一碗吧。”霍隱溫聲道,同時體貼地將店二方才給他尚且冒著熱氣兒的粥推到她麵前。
李馥扔下勺子,皺眉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難為霍將軍一大清早陪著朕出來體察民情。”
霍隱目光深沉似無底深淵:“不當緊,隻是這些人的話委實不大中聽,所以陛下不如早些回宮吧。”
困在宮中三月,這是李馥頭一回出宮,原是上了早朝打算悄悄出來逛一圈兒的,沒想到中途遇上了霍將軍,兩人隻好結伴同校
凡人對她的看法,李馥其實並不在意,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這漫長的三百年,卻僅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讓她有機會來人間走一遭,不知怎麽的,李馥心裏頭有些悵惘,仿佛自己隻是個過客.……
“嗯。”李馥輕輕啄了一口熱粥,吃了個半飽,放下碗,道,“時辰不早了,今日的折子還沒批,朕先回宮了。”
霍隱頷首,低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一股恭敬的模樣,“恭送陛下。”霍隱望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身影,等了良久,等到再也瞅不見人影兒,才朝著城門走去。
城門口有一個侍衛牽著一匹馬等在那裏,見霍隱漫步走來,忙牽馬迎上去。
“大人,馬匹已經備好了。”侍衛十分恭敬地。
霍隱伸手摸了摸那匹黑馬鋥亮的皮毛,對著侍衛道:“今晚我不回來,明日清早在這裏備好馬車等我。”
“是,大人。”
“別忘記帶上我的朝服。”霍隱翻身上馬,沉聲道。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做好大人交代的事情的。”侍衛拱手道。
霍隱這才策馬離開。霍隱快馬加鞭趕了四個時辰,在晌午時分停了下來。他將馬拴在山腳下的柳樹上,然後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塵灰,邁步上山。
上了山,入目的便是古樸肅穆焦黑的山寺。森森的碩大梨樹層層疊疊遮住斷壁殘垣,透過樹葉的縫隙也清晰可見其中的慘狀。
明明是極其寒冷的氣,梨樹卻枝繁葉茂,令人心中生疑,不過霍隱顯然已經習慣了。
他將肩上的包袱取下來,蹲在地上,從包袱裏取了一些東西。霍隱蹲在那裏,身形遮住了包袱,且一旁叢生的灌木擋住了視線,瞧不大清楚裏麵有些什麽。
他似乎是在祭拜什麽人。
在他的身前,有兩根紅燭,一壺老酒,一匝紙錢。有寒風吹過,紙錢不受控製地四處紛飛。
腳下土地焦黑,隱隱是被大火燒過而留下的痕跡。因是在寒冬,又不免有些枯枝敗葉。
他卻毫不顧慮地席地而坐,背靠著一棵被燒焦了大半的老樹,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灑入紅燭前的泥土中,一杯灌入喉鄭
霍隱自始至終都沒有話,隻是不停地重複著剛才的動作。倒酒,灑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