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逸事（22）

  長夜難捱，何況燕國的大雪連下了一整夜，她本就衣著單薄，靠著一口藥死死撐著，現下手腳冰冷似鐵。


  鋪蓋地的大雪照亮無邊的黑夜。


  山茶透過大牢的一扇鐵窗看著飄落的雪花發呆，隻剩最後一個時辰了，過了今夜，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沈晏之了。


  “後悔嗎？”耳畔，慧心的聲音傳來。


  “不後悔。”她搖搖頭，忍不住抱緊自己，瘦弱的肩膀輕輕顫抖著。


  話音剛落，大牢外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趴在地上的山茶眼神一亮，望見來人後，她眼裏亮起的色彩卻瞬間消失的無聲無息。


  頭頂傳來霍隱冰冷的嗓音：“妖孽，沒想到吧，你也有這樣一。”


  山茶笑了笑，頂著李馥公主妖豔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阿隱，你看起來很得意。”


  霍隱蹲下來，陰暗的牢獄裏燭光昏暗，搖搖曳曳映出他冷若冰霜的臉頰，“明日一早，我會告知所有人，你從來都不是我燕國的公主李馥，你隻是個下作的妖孽。”


  “我都要死了，你不這些，對我而言，並不重要。”終歸不是她想見的人，她半點都不想願轉圜。


  “怎麽會不重要？”霍隱眼裏全是對她的惡意，“你不是喜歡沈晏之嗎？不是費盡心思也要保全他嗎？”


  山茶的瞳孔頃刻間緊縮，費力爬起來，枯瘦的指尖抓著霍隱的衣袖：“你想做什麽？晏之是無辜的！”


  “我想做什麽？”霍隱冷笑兩聲，“我不過是也想讓你感受一下失去摯愛的痛苦。”


  “不，不要。”山茶心口一陣猛烈的刺痛，痛得她差點不能呼吸，“你恨我害死了李馥公主，可她難道不該死嗎？她作惡多端……”


  “住口！”霍隱猛地踹開山茶，山茶吐出一口鮮血，奄奄一息，他一雙冷冽的眸子充滿血絲，“馥兒怎樣，輪不到你一個妖怪指摘，誰都不能傷害她！誰都不能！”


  霍隱走出來，披上奴仆遞過的大氅。


  外麵大雪紛飛，他抬眼望著這場淹沒人間的大雪，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這樣滿滿地的大雪裏，年幼的李馥公主踩著厚厚的靴子，奔入他的懷裏，“阿隱，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去戰場呀。”她俏生生的聲音侵入他孤獨的心間。


  “為何？”鵝毛般的雪花沾濕她的鬢發，他用大掌替她拂去雪花，低頭看她清澈的眉眼。


  “因為，因為，你離開那麽久，我會想你啊！”她腮邊染上一點殷紅，素來跋扈的公主殿下，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害羞的情緒，他高興極了，頭一回不顧君臣之別，彎腰吻了下去。


  公主昏迷三年，他求盡下名醫，找遍所有名貴的藥材，卻都沒有喚醒她。聽她醒了，他馬不停蹄從關外趕回來，迎接他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一個披著公主的皮囊，卻和公主完全不同的女人。


  他從來都知道公主頑劣，可那有怎樣，那是他愛的女人，他原本打算一生一世守護她。


  凜冽的雪花隨著寒風灌進脖頸，霍隱攏了攏大氅，吩咐道：“明日一早，準備火刑。”


  “是。”身後的獄卒彎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