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天籟

  明月當空星光璀璨,月下之人披風踏水丰神如玉,若無一河的張口欲噬的鱷怪,此情此景當可入畫。 

  我愣愣的看著越來越近的歸海·月明,感動之餘又生惱怒。這個傻瓜笨蛋,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性命?滿河十來米長的巨大鱷怪,便是他武功再好亦難保全身而退,更何況要帶著我和左丘·清韻兩個累贅,現下情況九死一生兇險異常,十之**我們三人都要成為鱷怪們的口中食糧。 

  「小心身後!」歸海·月明突然揚聲急喝,動作比聲音還要快三分的反手在腰間一抹,抽出因改扮成歸海·雲開而佩戴的寶刀「折戟」,振臂擲向我身後。 

  「噗嗤」一聲腥臭撲鼻鮮血激射,折戟不愧為當世名刃,斬瓜切菜一般的穿透鱷怪鐵皮也似的鱗甲,輕鬆釘入偷襲我的那隻鱷怪的腦門中。 

  「哎呀,不好……」我雖然得救卻高興不起來,看見散發著腥臭氣味的鮮血從那鱷怪的創口中涓涓流出,便心知要遭。 

  血腥味果然激發了鱷怪們的凶性,仰頭怪叫齊聲嘶吼,張開血盆大口前仆後繼的向我們咬來。 

  我護著左丘·清韻左躲右閃,眼見再避不開第三隻鱷怪的獠牙。歸海·月明如一道湛藍色的流光般電閃而至,半空中折腰變式連環飛踢在那鱷怪的大頭上,那鱷怪被踢得怪叫一聲摔進水裡,歸海·月明則借勢頭下腳上,一手一個把我和左丘·清韻從水中拽起,旋身落在旁側一隻特別巨大的鱷怪背上。 

  歸海·月明看了一眼**的我,忙轉過頭去,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在我的肩上,「還好么,有沒有受傷?」 

  我身上只穿著中衣中褲,白色的絲質衣料浸濕后透明般的緊緊貼在身上,露出豐胸細腰玲瓏曲線。生死關頭我早忘了這茬,被他一看才省起來,立時漲紅了臉,忙忙裹緊身上長袍,低聲道:「我雖然不希望你來,但卻知道你一定會來。」 

  歸海星眸閃爍,語音溫柔,「多謝你相信我。」 

  我仰首迎視他溫柔如水的眼波,愧疚的道:「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我騙過你很多次……」 

  「嗯,知道,我才進內倉去找你了,否則也不會來晚,你根本就沒有去洗手。」他平靜點頭,振臂揚手,袖底寒光閃動,明月梭倏然飛出,七彩絲線纏住插在鱷怪腦門上的折戟刀把,微一用力立時帶出一捧血雨倒飛而回。 

  刀拽出,血飛濺。濃郁的血腥氣使得鱷怪更加瘋狂,蜂擁而上搶食那隻死鱷,倒給了我們片刻安寧。 

  「呃,其實我是想去找清韻郡主……」我垂下頭,囁嚅道:「知道我在騙你,怎麼還來救我,不覺得生氣么?」 

  他莞爾一笑,「這點小事生什麼氣。」一頓神色轉為認真的道:「我說過會負起責任儘力保護你,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個承諾永遠有效。」 

  自被歸海·月明救起便癱軟在鱷怪背上的左丘·清韻面色慘白的駭然出聲,「你們……你們竟然是真的……真的相愛……」驟然淚崩,嘶聲叫道:「歸海·雲開你對她的承諾永遠有效,那對我的承諾哪?已經無效了是不是?」 

  歸海·月明輕輕抿唇,低聲道:「郡主何必執著,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不是……」我才想解釋,卻被歸海·月明一把拽到他身後,揮刀斬掉一隻偷襲我的鱷怪的半片腦袋。 

  鮮血激飛腥氣蔓延,血腥味是鱷怪最好的指引者,它們再次向我們展開瘋狂襲擊。 

  歸海·月明左手梭右手刀,翻翻滾滾如兩團光盾般的把我和左丘·清韻護在其後。他武功雖好,但無奈鱷怪實在太多,又個個皮堅肉厚力大無窮,時間一長終是露出疲態。 

  「小心!」一隻鱷怪趁歸海·月明左右支絀之際,猛的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歸海·月明的腦袋,眼見他躲閃不及,我不由脫口驚呼,本能的伸手一按他的肩頭,借力躍起,揮魄劍削向它的長嘴。魄劍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立時削掉了那鱷怪的半截嘴巴,鱷怪痛極嚎叫,擺動石柱一般的長尾攔腰向我掃來。 

  我雖一擊成功,但用力過猛正大口喘息,變化突生,匆忙間完全避開是不可能了,只好儘力後仰,想把傷害降到最低。 

  歸海·月明卻如一道藍色閃電般撲至,伸臂把我緊緊護在懷裡,替我挨了那鱷怪臨死前的全力一擊。 

  「嘩啦……」我們兩人一起被掃落鱷背,掉進水中。 

  「噗……」歸海·月明面如金紙,緊緊抿唇卻終是沒能忍住,張嘴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我忙反手抱住他的蜂腰,幫他浮出水面,擔心的問道:「傷得重么?」 

  他舉手抹去唇邊血跡,搖頭道:「沒事,只是被震了一下……」 

  「呀……」那邊忽然傳來左丘·清韻的驚叫聲,隨即是噗通落水聲。原來一直被歸海·月明施力壓住,踩在我們腳下當陸地的那隻鱷怪,趁隙甩掉了左丘·清韻。 

  見左丘·清韻落水,她左右兩隻鱷怪一起向她咬來。歸海·月明陡然揚手擲出明月梭,纏住一隻鱷怪的長嘴,施力拽著它撞向另一隻鱷怪。兩隻鱷怪驚聲怪叫,四瓣長齶疊交在了一起,鋒利獠牙立時把對方咬得鮮血淋漓。 

  我趁隙憋住氣泅游過去,抓住嚇得浮在水面上動彈不得的左丘·清韻游向歸海·月明。歸海·月明卻因此加重了內傷,脫口又吐出一口血來。 

  「雲開,雲開你沒事吧?是我拖累了你……」左丘·清韻急得幾乎沒有哭出來,面青唇白的掛在我身上瑟瑟發抖,「你不要再管我了,你……你們兩個走吧。」目注歸海·月明,淚凝於睫,哽咽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能不能再抱抱我?」 

  歸海·月明一愣,朱唇因血色而顯得更加殷紅,英武的相貌平添三分瑰麗,輕輕搖頭道:「對不起……」 

  左丘·清韻珠淚滑下,嘶聲道:「你竟然絕情至此,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睛!」 

  歸海·月明嘆息道:「郡主放心,我們不會扔下您不管。事已至此,我們三人自然是共同進退。」 

  左丘·清韻眼中又露出希翼之色,顫聲道:「你是說……願意和我生死與共?」 

  我未等歸海·月明開口,便飛快的道:「那是自然,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郡主。」 

  歸海·月明瞪我一眼,才要說話,便見水面忽然劇烈動蕩起來,嗜血成性兇悍無比的鱷怪居然紛紛退避,空出一條水路來。 

  適時水波翻滾得更加厲害,河面竟然好似傾斜了下去,河水呈弧形向低處流淌,由慢而快,由緩而急,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風更大,如刀般割裂了漫空月光。一條足有普通鱷怪十多倍大的巨型鱷怪漸漸浮出水面。 

  「天,是鱷王……」 

  「鱷王,淡水之王,完了完了,大將他們這下是真完了……」龍船上驟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鱷王那種能吞噬天地的氣勢,連貫經血雨腥風的我都心生懼意,不由得轉頭對歸海·月明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歸海·月明卻神色如故,微微一笑道:「我是自願的,若可重新選擇,我還是會來,所以勿需自責。」 

  我向來不是良善之輩,絕境激發出蟄伏已久的野性,血沖頂門雙眼放光,倏然綻唇嬌笑,向歸海·月明伸出手,道:「要不要放手一搏?」 

  歸海·月明聞聲向我望來,看見我的如花笑靨,湛藍星眸倏地一亮,毫不遲疑的握住我的手,朗聲道:「當然!」 

  我用力一握他的手,舉臂借著寬大袍袖的遮擋抽出魂弓魄箭,熱血沸騰的嬌笑道:「便是死也要先殺了那個鱷王給咱們報點仇!」 

  「啊啊啊……哦啊啊……哦啊啊啊……」便在此時,一道宛如天籟般的聲音劃破夜空攀雲直上。聽不出確切的歌詞,感覺只是隨意哼唱,歌聲亦不高昂,反而帶有一點沙啞,酥酥麻麻浩浩湯湯,低回婉轉繞樑不去,但卻如能穿透一切物質,直達靈魂深處,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歌聲如此婉轉動聽,鱷王和鱷怪們卻騷動起來,如受到了什麼巨大驚嚇一般拚命向水下沉去,河面立時泛起層層黑浪,翻翻滾滾的迅速消失於遠處。 

  明月當空,風停浪止,若非河面上還有鮮血蔓延,簡直就如一場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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