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表白
七色633年2月17日,入夜。
七色星球,藍國,藍都通源恆。
自歸海夫人命歸海·月明去她那裡共進三餐后,我已有三日未見到他了。同住一院,不是沒有見面的機會,而是我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深怕他再說些奇怪的話,我無法應對。
這幾天我已經著手招人拆除坍塌了一半的門面樓,並延請名工巧匠給我畫新樓圖紙,可看了幾版草圖,我都不太滿意,總覺得設計老套沒有靈魂,比之北崖·青狸建造的明珠苑、橫波樓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老樓是三層,但地基打得極深,匠人看過後說蓋六七層都沒什麼問題,我為了保險起見絕定取中間值建五層樓。
和歸海·月明一起吃晚飯那十數日養成了飯後喝茶的習慣,如今雖然分開來吃飯,但喝茶的習慣保留了下來,且因被歸海·月明的高超茶藝養刁了胃口,再喝不慣隨便泡出來的茶水,左右這時代沒有電視電腦,晚上大把空閑時間等待消耗,我便讓小六給我買來了火爐茶具,嘗試自己煮茶喝。
「唉,還是不對……」我喝了一口又全部倒掉,向紫砂壺中放入新茶葉,拿起紅泥小火爐上的七色銅壺準備做第n次試驗。三天了,同樣的茶、水、用具,卻就是煮不出歸海·月明的那種味道,令我很感挫敗。
「那是因為你手法不對……」我正糾結,身後忽傳來歸海·月明溫柔的聲音,隨即伸過來一隻修長光潔的大手,蓋在我持銅壺的小手上,施力把銅壺抬高三寸,向紫砂壺中陡然注入熱水,立時茶香四溢。「不同的茶葉,注水的高度和輕重緩急都不一樣,差一分則差一味,你這樣盲目注水,味道自然差好多。」
我放下銅壺,假借攏發掙開他的手,「哦,你……你怎麼來了?」明明有叫小六守在門口,不要放歸海·月明進來,一定是這小東西又想做紅娘,背叛了我。
「我不能來么?」歸海·月明的聲音自我耳後響起,口鼻間的熱氣吹在我耳畔頸間,酥酥麻麻的令我不覺側頭躲避。結果卻只聽「嘭」的一聲悶響,後腦勺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隨即傳來歸海·月明的吸氣聲。
「哎呀,是不是撞倒你了?」我一驚,忙轉身回頭查看自己撞到了他那裡。
「嘶……」他搖頭示意沒事,卻半張朱唇不斷吸冷氣。
我看著他微微腫起的下唇,立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我撞到你的嘴了?你咬到了舌頭?」
「……」歸海·月明眸現尷尬之色,輕輕點頭。
我想笑又不敢笑,咬牙苦忍,但心中知道咬到舌尖有多麼痛,不禁關心的道:「沒有咬壞吧?你伸出來給我看看。」
歸海·月明搖頭,卻痛得說不出話來,唇間殷紅隱有血色閃現。
我嚇了一跳,不經大腦的踮起腳尖,抬手托住他的下頜,急道:「流血了么?快張嘴給我看看,可別咬斷了……」這姿勢使我們兩人幾乎呼吸相聞,等我覺得不對想要放手後退時,他已經俯首吻下來。
只是單純的唇瓣相觸,我卻如遭雷擊,完全僵住動彈不得,因為這個吻實在在我計劃之外,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口唇間的血腥味喚回了我停滯的思路,對他的擔心壓倒了一切,我脫口道:「真出血了,給我看看,要不要上藥……」
「現在是想那些的時候么?閉上眼睛……」歸海·月明卻趁我說話之際,攻城掠地侵入我口中,帶著血腥味的舌尖勾住我的小舌糾纏吸吮,瀰漫的芝蘭香氣沁人心脾,聲音因與我唇齒相接而模糊不清,但卻愈加溫柔動聽聞之欲醉。
「不,不行……」我呻吟,雙手按在他的胸前,想把他推開。
他卻橫臂把我緊緊攬住,一手扣腰一手扶頭,非但不肯放開我,反而吻得更深。他的唇一如他的人般溫柔,唇瓣飽滿觸覺溫潤,口齒間隱帶鮮血的腥甜和淡淡芝蘭香,動作雖有些笨拙,但溫柔刻骨珍之重之,即使激吻也控制著力度,生怕弄痛了我。感官的愉悅戰勝了理智,我按在他胸前的雙手無力滑下,長睫戰顫慢慢闔上眼帘,櫻唇翕張身體酥軟,沉醉在這瞬間。
唇分,一室靜默,只余我們二人急促的喘息聲,和紅泥小火爐中「嗶啵」的暖石燃燒聲。
理智回歸,我不禁暗罵自己花痴沒用,明明不想再惹情債,卻非但稀里糊塗的承受了他的吻,且怦然心動沉迷其中。
歸海·月明首先打破沉默,聲音微啞,卻更溫柔,「我不想說抱歉,因為這不是一時衝動。」
「啊?」我正在後悔,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心慌意亂的隨口答道:「沒,沒關係……」
歸海·月明眉梢橫挑,俯首逼近,「真的沒關係么?」
「哦,什麼?」我被他驟然放大的俊臉所驚,不禁向後退去,卻忘了身後便是桌案,一腚坐在案台上,重心不穩向後仰倒。
「小心!」歸海·月明猛的搶前,一手攬住我纖腰,一手拍開我身後的紅泥小火爐,爐火正旺,他手心立時被燙出一片水泡。
我驚魂未定的抓起他的手,惶急的道:「呀,燙出這麼多水泡,一定很痛……」拿起一旁冷掉的茶水倒在他的手上,做緊急處理,「都怪我不小心,害得你又受傷……」
「這點傷算什麼,我願意為你粉身碎骨……」歸海·月明聲音溫柔,眸光卻要比聲音還要溫柔千百倍。
我的心霍然猛跳,聲音大得自己都能聽見。我強迫自己深吸氣,告誡自己要理智,不要因為一時感動誤人誤己。我用力咬唇,用痛感讓自己清醒,抬頭目注他道:「你是不是誤會了,錯把感激當成了愛情。其實滾釘板時我做了弊,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痛,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更加不用犧牲掉終生幸福以身相就……」
「是你誤會了才是。」歸海·月明舉眸和我對視,讓我看清他湛藍眸底滿溢的深情厚愛,「我不是因為你滾釘板動的心,而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茫然撓頭,「什麼時候?除了滾釘板,我沒為你做過什麼事呀……」
「不是非得你為我做了什麼,我才能喜歡你吧?」他眼底的深情騙不了人,那是真正眷戀的眸光,「我對你的感情日積月累早已形成,只是戀人未滿,停留在親情之上,愛情之下,而我們的叔嫂名份亦桎梏著我不敢他想,以為對你的過度關心只是出於責任內疚,沒有半點私情。可那日你為求齊徹·瑜放過我,甘願屈膝叩頭,當你頭破血流血淚披面時,我的心比背後的傷還痛,那須臾我寧願血肉全部被鞭飛,只剩累累白骨,也不想看見你被齊徹·瑜羞辱。那便像個臨界點,使我對你的感情突飛猛進,親情質變成愛情,責任質變成眷戀,自那以後魂牽夢繫,心心念念著你的傷可好了,你是否又為我做了什麼傻事,恨不得越獄而出,只看到你平安喜樂便好……」
「別說了,不要再說。」我想點醒他,卻惹來他真情告白,一時間即感動又心痛,卻無法給予回應。長痛不如短痛,心一橫,暗自咬牙,道:「無論你怎麼想,我卻只當你是小叔,是親人,沒有一點別的……」
「噓……」歸海·月明豎指按在我的唇上,垂首俯視,滿眼祈求,「我不逼你愛我,但你也不要現在就拒絕我,給彼此一個機會,就到我們約定的王太後生日那天為止,如果到時你還是想走,我絕不強留,但若你改變心意,願意為我留下,那麼我們便共度今生好嗎?」
「共度今生?即使我們相愛也難成正果,首先夫人那關就過不去,更別說世人的詬病了。」我苦笑,理智的分析道:「我們將終身難以擺脫**之名,『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大眾輿論便會讓我們痛不欲生,熱戀時可以罔顧一切,天長地久感情變淡就會成為怨偶,既然早知道結果,又何必浪費感情?不如就此作罷,及時回頭還可繼續做朋友……」
歸海·月明頷首,鄭重的道:「你的擔心我都知道,這些你不用管,交給我便是。」
我不信的皺眉,「這些都是死結,你怎麼解開?」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歸海·月明語氣堅定,「我只怕你不給我機會,除此之外都有辦法化解,只是時間問題。」
我扶頭嘆息,「事關一生,我要想想……」
歸海·月明點頭,「可以,我說了不逼你,但你要答應我不會不辭而別,像上次那樣半夜裡偷偷離開。」
「……」我僵住,因為我正在打這個主意。
「答應我好么?」歸海·月明眸現痛楚之色,「從小到大,我一切都聽從母親的安排,自己沒有想要過任何東西,你是唯一的例外。我不強求你留下,但請給我一個爭取的機會,於我來說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心生憐惜,不由自主的輕輕點頭,「好,我答應你不會不辭而別,給彼此機會,直到王太後生日那天為止。」
歸海·月明歡喜勾唇,眸光溫柔得能溺死人,「一言為定。」舉手和我相擊,卻在我們雙掌交實的時候悶哼出聲,卻原來一時忘形,打到了他掌心的水泡。
「都怪你說個不停,害得我忘了這茬。」我嗔怪的拉著他坐到椅子上,翻出藥箱給他上藥。
他全不反駁,順從的任我擺弄,唇角輕勾笑意溫柔的靜靜看著我。
我不經意的抬眸,正好撞上他溫柔如水的湛藍明眸,心緒不由煩亂,濃睫戰顫半闔眼帘,避開他的眸光。
是夜輾轉反側,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感情,不是一點也不喜歡歸海·月明,他是我兩世的理想型,好感足夠優勢天然。只是先入為主的把他定位是小叔,但小叔不同於弟弟,客氣疏離性別明確,也就是說我一直把他當男人對待,所以沒有什麼身份轉換的心理障礙。但一是我暫時不想再談感情,二是歸海夫人和曾經的叔嫂名份是橫亘在我們中間的兩座天塹,險阻無比難於逾越。與其頭破血流還是跨越不過去,那還不如乾脆不嘗試跨越,再說我又沒有多喜歡歸海·月明,而他的母親簡直就是我的天敵,即使我們排除萬難修成正果,以後的婆媳關係也可想而知,所以我還是偏向於捱到王太後生日便溜之大吉。
打定主意,終於模糊睡去,卻覺轉瞬便被叫醒,朦朧睜眼,小六皺著一張小臉說,歸海夫人叫我過去一趟。
我一驚爬起,暗想歸海夫人不會是知道了我和歸海·月明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