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脫逃
綠野·穹天聽聲辯位,連接三劍,再還一刀,趁隙從煙塵中衝出,抬手一揉眼睛,眸中碧隱翠浮,神色緩緩凝重起來。
幾名女侍衛以為有機可乘,吆喝一聲,各揮刀劍,一起沖前。幾人分攻不同方向,每一個取的都是要害,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得恰到好處。
「叮叮叮……」數下削金斷玉聲幾乎同時響起,那些女侍衛的兵器竟恍如一起被斬成兩截,虎口亦被震得迸裂開來,即刻鮮血奔流。
「老子不喜歡殺女人,若不想死,便趕緊滾開……」綠野·穹天短髮逆風飛揚,碧眸寒光閃爍,刀貼於臂,劍眉斜挑,滿臉跋扈,卻一點都不難看,反而張揚神氣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像給綠野·穹天答覆一樣,一個女兵被綠人從戰圈那面扔出來,昏頭暈腦的揮刀向他砍去,他也不用碧水寒,隨手一拳猛擊在那女兵肋下。只聽「嘭」的一聲,肋骨居然完全凹陷下去,刺穿五臟六腑。那女兵還沒反應過來,口眼耳鼻已經一起流出血來,爛泥般萎靡倒地,雙眼凸瞪,卻已生機全無。
我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雖有關於綠野·穹天的記憶斷續破碎,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卻直覺他武功更勝從前。
身側暮靄·深藍眸現嚮往之色,抿唇道:「我回去后也要苦練武功,像這位哥哥一樣,就再沒人能欺負我們了……」
我搖頭,順嘴道:「那有那麼容易,他自小習武,又師出於破尖山莊,才有這樣的身手……」
暮靄·深藍側首望向我,眸光閃爍,竟然大有妒意,道:「你怎麼這樣了解他,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差點衝口而出「你管我們是什麼關係」,但顧忌到他情緒不穩,怕節外生枝,諂笑改口道:「朋友,我們是朋友。」
暮靄·深藍狐疑的追問道:「真的只是朋友?」
「真的真的,比真金還真。」我忙用力點頭,他才轉嗔為喜,收回眸光,卻悄悄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纏密不可分。我不禁暗暗心驚,我只準備把他送到止戈城將軍府,便要自行離開,他的言行舉止卻越來越親昵,隱隱當我是他的所有物,理所當然的認為我會一直陪伴著他,這樣下去真不知要如何開口跟他告別。
一時沙·蜃再度搶前,劍鏟劃地,塵土飛揚,宛如驟然升起一片黑色煙雲,把綠野·穹天籠罩其中。綠野·穹天這次卻不再閃避,微微眯起雙眼,眸光鋒利如刀,刺破煙塵,以靜待動。
沙·蜃手腕翻轉,一式十三劍,化成一片劍雨,直刺綠野·穹天周身要害。劍鏟雖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卻全無光澤,隱在塵土中宛如暗器,令人防不勝防。
綠野·穹天碧眸眯得更細,只剩一條寒光流轉的縫隙,耳朵卻如虎狼般豎起,聽聲辯位,長刀吞吐,準確無誤的擋掉一十三劍,搶步標前還擊七刀。
沙·蜃雖接下七刀,卻已經被綠野·穹天從煙塵中逼出。形式立刻逆轉,陽光下綠野·穹天人刀一起飛揚,碧光頓時大盛,暴喝聲中,一刀快於一刀,一刀緊似一刀,舌綻霹靂刀走雷霆,轉瞬削出七七四十九刀,迫得沙·蜃應接不暇,再無空隙鏟土成塵。
兩名女侍衛見沙·蜃落在下風,吆喝一聲,左右沖前相助。綠野·穹天正一刀力劈華山,觸目所及卻原式不變,與沙·蜃劍鏟交擊,大力震得沙·蜃退開一步,才揮刀左削右斬,從容不迫的削掉左邊女侍衛的半邊身子,斬斷右邊女侍衛的一條手臂。出刀之快,快逾閃電。
剎那間鮮血飛濺,跟著襲來的幾名女侍衛不禁一起止步。沙·蜃卻已趁機又挑起漫天塵土,晃身隱入風塵中再次出擊。劍鏟雖無光澤,卻發出呼呼風聲,較之方才容易應付得多。綠野·穹天生來鐵血,自小好戰,十幾歲便馳騁沙場,對敵經驗極其豐富,揮刀接下一十七劍,非但不喜反而露出狐疑之色。便在這剎那,激揚的塵土中爆出數十枚砂礫一般的鐵藜子,因破空聲被沙·蜃特意放大的劍聲淹沒,所以近至眼前才被發現。好在綠野·穹天早覺不對蓄勢待發,碧水寒幻起一片光影,護住全身要害,擋下大部分暗器,腿上卻還是被射中幾枚,立時皮開肉綻血如泉涌。
「穹天……」我忍不住脫口一聲驚叫。
「無事。」綠野·穹天應聲回首一笑,燦若驕陽,眸中卻翠色大盛雄雄欲燃,顯見已動了真怒。無視腿上傷口,霹靂似地一聲大喝,怒龍般標前。幾名見他受傷,乘機偷襲的女兵,猶如螳臂攔車一樣,碰者傷擋者亡,瞬間便被劈飛,灑下一空血雨,寶刀碧水寒卻點滴不沾,挾著戰鼓號角般激越的樂聲斬向沙·蜃。
沙·蜃亦悍勇無比,呼喝一聲,揮劍相迎,連接九刀終被震退兩步。綠野·穹天得勢不饒人,長刀吞吐,一式七刀,七刀又化成七七四十九刀,翻翻滾滾連綿不絕的斬向沙·蜃。腿上雖然鮮血奔流,卻像有無窮無盡的氣力一般,四十九刀過後又是七十二刀,劈得沙·蜃左右支絀方寸大亂。
「噗……」然聲響中,綠野·穹天一刀削去沙·蜃一大片肩肉,沙·蜃不禁身形一晃,痛哼出聲。
綠野·穹天一聲長笑,揮刀再斬,沙·蜃避眼見避之不及,猛然仰倒就地一滾,隨之揮手擲出一捧鐵藜子,黑雲似地罩向綠野·穹天。綠野·穹天蜂腰曲折,彈簧般倒躍而回,避過暗器,空中一個風車大翻身,腳才沾地,便又借力撲出,速度快得就像根本沒有後退過一樣,碧水寒挾著震耳轟鳴,勢若雷霆般斬向沙·蜃。
沙·蜃殺紅了眼睛,雖肩傷頗重,鮮血淋漓,卻完全無視,大吼一聲,勢若瘋虎,雙手握劍,竟硬生生接下綠野·穹天這雷霆一擊。刀劍交擊,「錚」然聲響中火花四濺,兩人身形俱都一晃,沙·蜃連退三步,綠野·穹天亦後退一大步,方才各自站穩,金瞳碧眸空中相匯,宛如又有火花迸射。
沙·蜃陡然揚手,綠野·穹天以為他又要發暗器,自然而然的橫刀於胸護住要害,沙·蜃擲出的卻是一枚信號彈,呼嘯著飛上天空,「嘭」然爆射出七彩煙花。
綠野·穹天陡然皺眉,回首向護著我和暮靄·深藍的諸綠人喝道:「那兩個去上下游找船隻,讓三王子他們先離開。」
那黑唇女子和秀美內侍齊聲應喏,對視一眼,分別在夥伴的掩護下,殺出重圍向上下游奔去。
形勢又變,沙·蜃皺起眉心,大喝道:「有種別跑。」
綠野·穹天揚眉冷笑,道:「你才是有種別搬救兵,你求增援,我不跑那是傻瓜!」
一言不合,兩人各舉刀劍又戰在一起。他們二人俱都身形高大,健碩勇猛,兵器亦是長刀闊劍,沉實厚重,每次交擊,都聲似霹靂火花四濺,當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綠野·穹天雖技高一籌,奈何沙·蜃捨命相搏悍不畏死,一時竟難分高下。
便在此時,遠方煙塵翻卷,蹄聲震天,沙·蜃和眾荒女一起面露喜色,顯見是荒荻鐵騎來援。
暮靄·深藍與我交握的手掌瞬時被冷汗浸透,一片潮濕,臉色亦越來越白,雖力持鎮定,戰顫的眸光卻泄露了內心的慌恐。看見希望卻又破滅,那種巨大落差,真還不如完全沒有希望。
我瞭然的回握他,正想出言安慰,一葉扁舟從上游順水急速飄來。那秀美內侍持槳站在船頭,揚聲喊道:「主上,荒荻下令封江,渡船趨避,屬下只找到這隻被棄置的小舟。」
綠野·穹天聞聲急劈兩刀,逼退沙·蜃,回首一望道:「能坐人就行。」轉眸向我,眸光痛楚滿眼不舍,猛一咬牙,道:「你和三王子先走,秀珉會把你們一直送到止戈城。」
我雖知形勢緊急,刻不容緩,卻還不由問道:「那你呢?」
綠野·穹天深情一笑,滿目澄碧,柔聲道:「當年你為我立馬橋頭阻斷追兵,今天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你先走,我攔住他們……」
我一愣,腦海中隱隱約約映出鐵索長橋,絕壁古堡,紅甲士兵,熾艷火焰,再想卻頭痛欲裂,不禁撫首一身呻吟。
內侍秀珉適時催促道:「姑娘請快上船,再遲恐怕來不及了。」
煙塵更近,已隱約可見迎風招展的荒荻旗幟。沙·蜃嘶聲呼喝,要荒人攔住我們,自己更是瘋狂撲向綠野·穹天,招式大開大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快走!」綠野·穹天一聲斷喝,揮刀迎擊,諸綠人雖武功高強,但好虎架不住群狼,身上都已經輕輕重重的挂彩,卻仍奮勇爭先,拚死擋住勢若瘋狂的荒荻女兵,護著我和暮靄·深藍退向小船。
我知道再遲疑,不但暮靄·深藍危險,亦會讓綠野·穹天分神相顧,便猛咬銀牙,拉著暮靄·深藍跳上小船,秀珉立時揮漿向止戈城方向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