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無忌不是人
趙芙揚了揚寬大的袖:“都屬狗的唉。”
符老兒了然,趕緊催促:“快去快去!”
茅舍後溪畔,茱芸花招展。
手腕上的傷口已愈,幾乎看不出痕跡,這也是趙芙為何要避著符老兒清理的原因。
知曉自己血液異常之後,趙芙對自己的身體再也不像從前那般馬虎對待了,開始長心眼。
身上的血已經夠讓符老兒垂涎了,她可不想自己的身體也成為別人的實驗對象。
她今日特地穿了玄色男袍,沾了血的黑色衣袖顏色上雖然沒有什麽異常,但血腥氣卻瞞不了人。
溪水衝走了衣袖上的殘留血漬,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衣袖還濕著。
有時,往往事與願違,計劃趕不上變化。
被尋了由頭打發走的阿芷還沒回來,不速之客卻到了。
趙芙聽著前頭聲音,應該是趙勝派來接她的人。
趙芙很慶幸,幸好她和符老兒的交易提早結束了。
若麵對的是阿芷,她可以說出一百種理由讓阿芷沒有懷疑,可惜那些人不是阿芷。
符老兒的聲音忽然又高又急,顯然是擋不住了。
趙芙目光落在不遠一塊凸出的大溪石上。溪石臨水,青苔半裹,一叢金黃雲白相間的茱芸花,傍溪石而生,花開得惹人。
趙芙笑了笑,看來今天隻能濕身了。
……
趙勝的人出現在茅舍前不過幾息,阿芷也趕來了。
見屋前圍了一堆人,符老兒還指手畫腳的,以為出了什麽事的阿芷頓時緊張,高喊道:“符爺,我家姑娘呢?”
“芙丫頭她——”符老兒話還沒說完,就聽茅舍後一聲驚呼。
是趙芙的聲音。
不止符老兒聽到了,阿芷和趕來的侍衛都聽得一清二楚。
想也沒想,眾人第一時間飛身掠往屋後。
這一次符老兒沒攔著,但也沒去。趙芙這一驚聲對他來說,無疑就是放行的暗號了。
隻見趙芙摔在溪中,幾乎整個人都浸在水中。幸好溪水不深,剛至腰側,但趙芙看上去還是狼狽。
溪石半濕,不厚的青苔上殘留著一滑腳印。她的手中還攥著一大束黃白相間的茱芸花。看樣子,是折花的時候不小心滑入溪中了。
“姑娘。”阿芷忙自溪中帶出一身濕淋淋的趙芙,“可有礙?”
衣裳當然全濕了,連頭發都濺了水。濕漉漉的衣袍緊緊貼在身上,女子玲瓏身段畢露。
周圍侍衛很識眼色,非禮勿視,見趙芙沒危險,迅速退至屋前。
“沒事。”趙芙搖了搖頭,“你將我的衣衫弄幹了吧,我們回去。”
阿芷根本不疑她,二話不說將趙芙打理好,順便檢查了一番,見沒有傷處,方始咕噥:“茱芸花漫山遍野都是,怎偏看中了水邊的。”
“近水得照,看著有靈。”趙芙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花束。
“姑娘不是阿芷說你啊,摔倒了,手還隻顧抓著花,不是第一時間本能地穩住身子,這樣子要吃虧的,萬事萬物都沒自身安危來得重要啊。”阿芷絮絮叨叨。
“沒見你這樣安慰人的。”趙芙笑罵一句。
手中的茱芸花可是她這番表演的道具,當然能勝過本能了。
她在小南山不過半日光景,趙勝的人就出動了。
看來,她還是沒能讓她哥哥完全放心。
不過這一個多月來她在外亂晃悠,也就這一次趙勝派人來找她,這也說明情況在好轉,再接再厲啊。
……
中秋過後,她的生辰也過了,她已經三十又三了。
唐笑已離島近九載。
生辰那日,下晌時候跟往年一樣,她去了不見峰給她阿娘帶了束花。日暮時分,又去了趟久神殿。
這是她第三次踏入,距離上次,隔了小半年。
一切都如舊。
那塊斑駁的魂牌還是跟她上次見到的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趙芙不敢久留,在久神殿發了小半柱香的呆,就出了殿。
之後就是平常的平靜日子。
等到天魔島上的海風帶了凜冽,喬木寬葉凋敝,冬天來了。
等阿芷小聲在她耳畔告訴她,趙勝撤了看護她的人。
趙芙淺淺一笑。
趙勝終於對她放心了。
半年時光,她哥哥也真是耐心。
“阿芷,我們去琉璃閣。”
“姑娘,外頭起風了,冷著呢。”
“天冷正好泡溫泉啊。”
……
不知是冬天關係,還是其他。自上次趙芙醉後,謝無忌覺得這個冬天的趙芙,越來越沉默了。
雖是笑著,卻不達眼底。
也不是從前活潑性子,她安靜極了。
她很少吃東西,也不喝酒,也沒有問他為何不再上雲夢茶,而是清水。
大多時候,她就聽他撫琴。
除此,就是睡覺,有時可以睡個一天一夜。然睡得這麽多,眉宇間還是籠著掩不住的倦色。
對阿芷說要來泡溫泉,在無憂閣住了將近一個月,卻是一次都沒下過水。
這一日,日暮,厚雲低垂。
天魔島的冬季,幾乎每年都有雪。
謝無忌還是沒找到趙芙變化的原因,自上次趙芙醉酒至今。趙芙的沉默,讓他很好的涵養一點點地被消磨。
琴音不似往日心平氣和。
“要下雪了。”趙芙看著窗外。
琴音戛然而止。
趙芙回頭,看著燈火中風光霽月的青年,笑了笑:“無忌,我要走了。”
“嗯?”謝無忌一驚。
“大概,要很久不來了。”
謝無忌似有所感:“去哪?”
趙芙沉默,兀自捧起身前熱茶抿了一口。
“笙笙有心事?”
“我不知道。”趙芙沉吟,歎息一聲。
她是有心事,但她不方便說。
“無忌,你來天魔島之前,是哪裏的?”
“怎麽突然問這個?”謝無忌在屏風後,探出半個身子,“來點酒嗎?”
趙芙想了想,仰臉問道:“太清紅雲?”
謝無忌含笑頷首。
“也好。”趙芙似想到了什麽,“我這回可要多喝些,無忌你不要小氣,有多少都拿出來啊。哎,別岔開話題,你還沒回答呢。”
“我呀——”謝無忌拖長了聲音,拎著一壇紅雲,及兩隻玉杯,“笙笙當真要聽?”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無忌當年事下酒,人生再沒這麽風雅之事了。”
“這樣啊,那我得應景些,說些好聽的。”
趙芙笑。
“我不是人。”謝無忌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