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等待,無盡的訴說
白茯二人方才不在,等她這陣過去,端王妃便與白茯一道守在雪姝床榻前將先前的那些話說給白茯。
冉淩玨與楚胤等人到底是外男,不好再待在這屋裏,正好端王府還未用午膳,兩人便跟端王到飯廳,邊招待夙珝用膳邊聊。
夙珝進王府時做了偽裝,從屋裏出來時恢複了偽裝時的那張臉,而夙嘉則依舊頂著他皇叔公的臉裝模作樣地進了飯廳。
這邊白茯聽完端王妃的話後長籲一口氣,看著看著床上的人又忍不住掉淚。
與以往每次思念人時掉的眼淚不同,她這次是喜極而泣。
尤其在知道她家主子現在能聽到她說話時,她欣喜不已,當即就跟雪姝說了好些話。
說完又覺著不好意思,擦著眼角難為情地跟端王妃說“讓王妃笑話了,我就是太……”
端王妃溫柔笑笑,將她的手與雪姝的交疊在一起,“知道,你主仆二人不是姐妹勝似姐妹,這些年我們都看在眼裏。”
白茯緊抿著唇,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又笑又哭的,最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話自己。
看著床上的人,白茯覺得這些年積在胸腔裏的這團濁氣終於散開了。
終於,要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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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珝剛回來,夙嘉倒是想馬上把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還給他,夙珝卻並不打算馬上回宮。
他來端王府是偽裝過的,進王府時也沒讓其他人看到小丫頭的模樣。
現在除了夙嘉身邊信得過的小栗子,端王妃身邊的趙嬤嬤外,端王府裏無人知道他是誰,他帶過來的是誰,都隻知他二人是端王府的貴客。
宮裏人多嘴雜,他現在不想別人知道小丫頭的存在,也懶得去編造借口。
靖煦公主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不再是先帝名義上的女兒夙雪姝,而是他的姝兒。
他不願,也不想在她還沒醒的時候就讓她聽到過多非議。
夙嘉聽說他要在端王府陪著雪姝待一段時間,又高興又難受。
高興的是他皇叔公跟妹子要在他家待,難受的是,他皇叔公不願收回皇位。
這就表示他還得在人前裝模作樣,對一向愛動的他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
不過轉念想,他皇叔公與姝兒夠苦的了,而且姝兒沒醒,也的確需要皇叔公的陪伴。
夙嘉就想那行吧,為了他喜歡的兩個人,災難就災難吧,反正四年都過去了。
就這樣,夙珝以端王遠方貴客的身份與雪姝暫住端王府,平日裏除端王夫婦與小栗子和趙嬤嬤外,王府其他人不得接近屋子。
跟在幽之境時一樣,夙珝對雪姝可謂寸步不離,凡事親力親為,一日三餐都是送到屋裏來吃的。
就這麽過了五六天。
端王在城南的莊子翻新完成,日常所需也都準備妥當,夙珝便帶雪姝去了莊子,隨行的除了小栗子與趙嬤嬤外還有這幾天帶孩子就差再端王府生根的白茯。
端王在城南的這處莊子是他手上所有莊子中風景最好的一處,依山傍水清幽寧靜,最適合休養。
早在收到夙珝的信得知他們回來的消息後端王便著手讓人開始將莊子徹底翻新。
原計劃是讓夙珝跟雪姝一回來就能住上,奈何這期間連下了好幾天的雨,耽擱了翻新進程。
端王這幾天為這事一直念叨著,好不容易收拾妥當,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都想敲鑼打鼓把人送過去了。
到了莊子,戚風鶯歌等人早在周圍守著,雪姝也不必再避開旁人。
夙珝親手給雪姝做了一輛可以半躺著的輪椅,白茯每日在給雪姝洗漱收拾妥當後都會先帶雪姝在園子裏轉一圈,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跟她說好些話。
雪姝吃不了東西。
白茯先前還為此考慮過,但在聽說她家公主即便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什麽事後就把心給放下了。
夙珝在搬進莊子後在這裏待了大半年,這大半年裏,他們依舊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他跟她拉家常似的聊四千多年前兩人的相識相知與相愛,聊那些他從人界帶去的話本子,把裏麵的故事一個一個講給雪姝聽。
講完故事,他又說起那年給她帶回去的人界的蔬菜種子,說黛嫵這些年將菜園子打理得很好,菜多得都吃不完。
有時候講著講著,夙珝自己會陷入回憶,屋裏就會安靜得隻剩他自己的呼吸聲。
每當這個時候,夙珝便會覺得孤獨,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父王死後他遭其他神獸族排斥時的那些年。
想著想著,他就不說話了,躺下靜靜地抱著雪姝。
親她的額頭、眼睛,輕輕觸碰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他的溫度,最後抱著懷裏的人慢慢睡過去。
決定分離神魂之前,夙珝在聽君曜說新生後的雪姝不會有之前的記憶,也不知她何時會恢複記憶時,他沒放在心上。
他想,隻要人能重新活過來,能好好生生在他麵前活蹦亂跳,沒有記憶又何妨。
可在進了莊子的兩個月後,夙珝便會想象雪姝醒來後忘記他的場景。
他想,她在睜眼看到他後可能問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是誰。
夙珝設想了好幾種回答,可在設想結束回歸現實後,夙珝便感覺到了絲絲縷縷的恐慌。
他才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忘記他,忘記他們的曾經。
哪怕他安慰自己,心說自己不也一次又一次地忘記過她麽,這便是對他的懲罰,他理應得的。
縱使她一生都恢複不了記憶,他也甘願接受,沒有記憶,他同樣可以對她表達喜愛之情,他們終究也會走到一起。
可在連日來的回憶訴說後,夙珝覺得他似乎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那絲絲縷縷的恐慌在不斷地蔓延。
他總會想,她若真一生都無法記起怎麽辦。
夙珝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對,便不再開始跟雪姝說從前的事,還跟她解釋了一番。
他說“姝兒,今天起我便不同你說那些過往了,我有些不對勁,說得多了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為避免你醒來把你嚇著,我們就此將那些東西翻篇。”
於是他開始跟她說以後,暢想他們的將來,還說她現在是新的身子了,可以懷小崽子了,問她以後想不想給他生崽崽,生幾個,取什麽名。
皓兒冬月過兩歲生辰,夙珝讓戚風準備了一番在莊子裏給皓兒辦了一個小小的生辰宴。
端王妃在前一天就過來了,翌日夙嘉上完朝就拽著楚胤帶喜貴一道一路跟他爹吵吵著到了莊子,臨近傍晚冉淩玨才忙完軍中事務才過來。
夙珝將雪姝安置在躺椅上,把戚風鶯歌幾人也叫了出來,幾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小小的生辰宴。
皓兒讓白茯教得很好,小壽星在宴會上端著盛滿新鮮蘋果汁的小杯子來到夙珝跟雪姝麵前,奶聲奶氣地說祝願雪姝姨姨早已康複,祝願皇上心想事成。
夙珝聽著高興,給皓兒包了個大紅包,捉著雪姝的手讓她給小孩。
晚上,夙珝便抱著雪姝,一邊親她的額頭一邊含著笑意說“將來你我的孩兒也會同皓兒一樣聰明可愛,屆時小家夥也能收好多紅包。”
他總這樣,哄孩子似的,明明從前懶得連口都不樂意開,此時卻不厭其煩地說著與他往日性子不符的話。
然而一個人自說自話久了總會或多或少地出現一些問題,夙珝感覺自己這大半年說的話好似比過去四千年的都還多。
日複一日,寸步不離,那種說著說著話突然安靜下來的情況日益劇增。
每晚臨睡前他都抱著希望,想著萬一第二天就醒了呢。
到了第二天,人沒醒,夙珝或許會失落,但總會寬慰自己,可能明天就醒了呢。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夙珝總在希望與失望中徘徊,到最後他說的話就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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