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何苦來哉
兩道身影交疊。
鐵劍慘烈,魚腸悲鳴。
冷兵器的碰撞聲震耳發聵,炸起荒郊一片棲鳥。
相比之下,齊鎮更像一個隻知進攻的瘋子,淩厲劍招中裹挾著無盡的暴戾,又不失陰狠。
倘若有武道高人在旁觀戰的話,對於齊鎮這個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也定會刮目相看三分。
蘇漁格擋下齊鎮一劍豎劈,隻覺虎口微麻。
隨即手腕上用力,揮劍,將齊鎮震退幾步。
“昆侖的劍道,可不以陰狠見長。”
聞言,齊鎮大笑,胸中戰意更酣。
“能看得出我劍招師出昆侖,那你今天身死,也無甚遺憾了!”
齊鎮說罷,踏著一地青坪,再度向著蘇漁飛馳而來。
隨著他的身形突進,滿地勁草紛紛傾倒,猶如一片海浪,聲勢呼嘯。
“暴雨梨花!”
所謂暴雨梨花,是昆侖青龍的成名技,青龍少年時,便是憑借著這一式名動華夏。
蘇漁自然下垂的右手緊緊握著魚腸,這一刻他的眸中總算燃起一絲叫做回憶的東西。
兩劍相撞,大音破空。
一時間,斷草紛飛。
齊鎮的劍勢更勝之前,層出不窮,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而蘇漁的防守姿態也再不似剛剛那般雜亂無章。
雖然他如今的實力遠不複青龍巔峰,但畢竟曾為一代劍道宗師,所謂劍勢,在真正高手的劍下,遠不如劍意來的更為重要。
當年青龍的劍道,返璞歸真,以霸道著稱。
雖然齊鎮劍勢如暗流凶狠不絕,但早已偏離了劍意,故而威力不足,終是落了下乘。
數個回合後,明顯已經後力不足齊鎮仍舊無法攻破蘇漁的防守,呈現出頹勢。
戰中,蘇漁神色疏離,竟還有功夫向著不遠處的陳生調侃道:“還不助他一臂之力?”
齊鎮見蘇漁如此輕敵於他,不由怒火猛漲,再無任何保留,傾力攻殺。
實際上,這個時候的蘇漁同樣不好受,他強咽下一口湧上喉嚨的鮮血。
同時,他也再不隻局限於防守,他的劍勢比之齊鎮更加迅猛多變。
劍出如龍。
齊鎮心中大駭。
隻得匆忙招架。
形勢扭轉的太過突然,齊鎮激退不止。
破碎衣衫下,已露出數處猙獰劍傷。
這個時候旁觀的陳生微微蹙起了眉頭,他雖不尚用劍,卻對天下劍道知之頗豐。
蘇漁那刻意隱藏起來的劍意,並未逃過這個場外人的眼睛。
昆侖劍術。
他大開大闔的劍勢下,與齊鎮那所謂的暴雨梨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鏗鏘!
兩道身影擦肩而過。
一截斷刃衝天而起,齊鎮單膝跪地,低埋著頭,手中斷劍入土三分。
同樣背對著齊鎮的蘇漁淡淡收劍。
他彎腰撿起那個破包裹後,站直身子,並不作停留。
聽著身後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齊鎮顫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他又怎會察覺不出,蘇漁的劍道同樣師出昆侖,更遠勝於他。
蘇漁腳下一停。
“蘇漁。”
良久,齊鎮咬著牙吐出幾個字:“我不如你。”
蘇漁沒有回應。
“你為什麽不殺我?”
“對於一個劍癡來說,餘生都用不了劍,我想比殺了他還痛苦。”
齊鎮劇烈地咳出幾口血,身子劇顫。
“何苦來哉?”
蘇漁促狹一笑後,向著瑪莎拉蒂走去。
車內的陳玉瑤早已一臉震驚。
上了車後,蘇漁發動車子,揚塵而去。
陳玉瑤愣愣盯著蘇漁懷中那個舊包裹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試探道:“剛才那兩個人,就是為了它而來?”
蘇漁抿動了一下幹澀的唇瓣,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解釋。
陳玉瑤腦海中不斷回蕩著剛剛的激鬥場景,再回想起蘇漁之前說過,這個包裹很有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一時心神恍惚。
“我們現在去章易之的老宅,說不定能找到一些關於那個司機的蛛絲馬跡。”
蘇漁說罷,加大油門。
他之所以要為章易之昭雪,並不完全是為了章雪菲,因為憑他的直覺,當年章易之的死,牽扯甚廣。
隻要當年的真相得以還原,那麽必將改變深州如今的上層秩序。
在深州蟄伏了數個月,隨著他青龍的身份即將被揭開,再加上神話集團的,也昭示著神州這盤棋即將進入收官階段。
陳玉瑤並不是個好奇寶寶,見蘇漁不肯對她多言,自然也不會追問下去,同時也因為她認定蘇漁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否則怎麽能跟燕京夏家那位大少稱兄道弟?
隻是蘇漁的身份背景,在她的心中再次被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好。”陳玉瑤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塵土後方。
陳生走到齊鎮身旁,本想出言安慰幾句,最終還是選擇默不作聲。
陳生了解這個少年的性子,視劍如癡,自出道以來,在與同輩人的切磋中,鮮有敗績,而那些曾經戰敗於他的人,也無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七年前,我們齊家遭到滅族之災,那個男人把我從死人堆裏帶出來,那一年我隻有九歲,為了複仇,我央求他傳我劍術,他卻告訴我,我戾氣太重,滿腹仇恨,就算學了得了他的傳承,終究也難成大器。”
“後來,他拗不過我,傳授了我一招暴雨梨花過後,便不知所蹤,於是我為求速成,不斷的殺戮,出道七年間,未嚐一敗。”
齊鎮苦笑。
一口一口的鮮血吐在地上。
陳生本想去攙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把甩開。
“今日敗了也未嚐不是幸事,你還年少,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強如青龍,當日不也一樣死於自負之下。”陳生歎道。
“住口!”齊鎮厲聲斥道。
他最痛恨別人在他耳旁說半分有貶青龍的言語,一個字都不行。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當年他為什麽說我不適合學他的劍。”
良久,齊鎮鬆開手中的劍柄。
“卷土重來?或許那個蘇家私生子說的對,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用劍了。”
說著,齊鎮抬起頭來。
陳生看清齊鎮的麵龐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齊鎮鮮血滿麵,雙目已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