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欠你一世罪孽,我此生不還
蘇漁情急之下,甩開李薔薇的手。
李薔薇愣在原地,她的手被蘇漁甩的生痛。
嘎吱——
手術室的門被蘇漁從外麵推開,他滿臉焦急的樣子立時就映入了韓淺靜的眼簾。
韓淺靜正坐在手術台上,兩條腿平放著,眼神憔悴的盯著出現在門口的兩眼通紅的年輕男人。
一眼萬年。
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陷入了沉睡。隻剩二人的這一方世界裏,沒有人對話,也沒有人應答,隻有一筆一劃的勾勒在心頭上的烙印與傷痕,疼的真切,也恨的深刻。
手術室內的所有專家和護士們在這一幕之下,紛紛不約而同的放下手頭的工作,眼神真摯,將最為善意的祝福送給這對極不尋常的情侶。
有人說,最疼的傷口,絕不是最深最寬、血流不止的那一道,而偏偏是又細又窄,還不流血的那一道。
有一種愛情,就像有一把刀子輕輕的割在你的心頭,傷口不深不淺不致命,不流血也不結痂,於是注定疼痛一生。
蘇漁走到手術台前。
在頭頂強烈的聚光燈下,他的麵龐竟與她一般顯得有些蒼白,他低頭凝視著她,笑意依舊敦厚但卻掩飾不住那份強行,他的眼皮微微有些抖動,唇角也時不時的抽搐一下,但他再也顧不得去掩飾。
有些話,現在再不說的話,就隻能帶到地獄裏去了。
蘇漁眼角流下一串晶瑩。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為女人而落淚,也是這一輩子唯一一次。
韓淺靜用手拍了拍身邊,示意蘇漁蹲下來。
蘇漁蹲下身子,抬頭望她。
“你哭什麽?”韓淺靜用手揩著他眼角的濕潤,又說道:“是你一直都希望我動手術的,現在我已經在手術台上了,你應該開心不是嗎?”
“手術還沒開始?”蘇漁抓住自己臉頰邊那隻溫涼細嫩的手掌。
就在剛剛,他真的以為她隻剩五分鍾了。
韓淺靜道:“手術哪有那麽快的?要是剛才已經開始的話,最快也要等晚上你才能見到我了。”
蘇漁沉默良久。
四目相對,韓淺靜摩挲著他的臉龐,耐不下性子說道:“你怎麽不說話了?手術快要開始了,有些話你再不說,我可沒有機會等你了。”
“我們不動手術了好不好?”蘇漁問。
“為什麽?”
“你會死的。”
“阿……阿漁,你不是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很自信嗎?”
這是韓淺靜破天荒的第一次稱呼他為阿漁。
“我雖然是個賭徒,我甚至可以用我的安危去做籌碼,但是我絕不會拿你的生命去開玩笑。”蘇漁說道。
“所以,我們現在回家,好不好?”他輕聲問。
“不好。”
韓淺靜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她越發輕柔的撫觸著蘇漁的臉孔,問道:“阿漁,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不是一種困擾?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太累了一些?”
蘇漁剛想開口,便被韓淺靜用手指按住嘴巴,隻聽她繼續說道:“其實,站在我的角度上,我必須要恨你、要怨你才行,無論後來我對你有沒有改觀,或者說產生感情,這都不重要,因為這本來就是你親手為我們之間的相處所創造出來的規則,雖然可能不是你我的本意,但我們必須遵守。能聽懂我的話嗎?蘇漁。”
盯著蘇漁狹長漆黑、流溢著陣陣淒涼的眸子,韓淺靜將手指從他的嘴巴上移開,繼續說道:“知道當初在碧海藍天小區開盤做活動那一天,我第一次在售樓部中見到你時的想法嗎?”
蘇漁搖搖頭。
“那個時候我對你的印象就談不上好,因為你們買房刷卡付錢時,是刷的李青苗的卡,所以那時我覺得你像個吃軟飯的。而且你的確有吃軟飯的資本,你這張臉如果擺出去,應該在各個年齡段的婦女之間都會蠻受歡迎的。”
這段話她是開玩笑的語氣說的,但說著說著卻是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溢出她的眼角,不間斷的嘩嘩流下。
以往的任何時候裏,她流下的眼淚,總是伴隨著怪他,怨他,恨他,還要凶他打他。
但這次不同。
她哭的並不歇斯底裏。也沒有痛徹心扉。
但卻與以往一樣,哭的稀裏嘩啦。
有句話說,隻有放下,才可以接納。
韓淺靜自己哭的兩眼汪洋,卻在不斷的幫助蘇漁擦拭著眼淚,“你給我記清楚了、我也就隻有現在這幾分鍾裏可以對你溫柔一些,等我做完手術以後,你可別再想要我這麽對你!”
“哪怕你對我比原來再冷漠一些都沒關係。”蘇漁哽咽著,“我隻要你活著。”
“以前,我似乎永遠都找不到一個比我恨你更好的理由,讓我能說服自己跟你在一起生活下去。”韓淺靜再也忍不住,身子前傾一把抱住蘇漁的脖頸,眼淚徹底決堤,啜泣不清道:“但現在我找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這個理由,她不說。
蘇漁也不問。
“阿漁,這一年中,我真的很多很多次,都在努力逼迫著自己鼓起勇氣,來躺上手術台,但我不敢,我真的很怕死。”
“阿漁,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但是,我活著從手術台上離開的幾率幾乎為零。其實,越到這最後的關頭,就越發現,有些話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可言,除非,說完之後我還有命活著走出手術室去見你。”
蘇漁隻是緊緊摟著她的後腦。
他既不哄騙她,也不安慰她。
因為這一次,她比他要看得開。
“阿漁,你還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或者說,你有沒有特別想要問我的話?”
“時間不多了,再不張口的話,可能以後都再也沒有機會了。這一次,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反駁你。不論你要問什麽,我都會如實回答你……哪怕你要問我究竟愛不愛你都可以,因為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蘇漁搖著頭,“沒有。”
欠你一世罪孽,我此生不還。
許你一個承諾,我來生再兌。
對你說一句永遠,永遠到底有多遠?
一個愛字,有多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