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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節心酸過往

  念露不敢主動開口去告慕青的狀,怕宋盼兒覺得她是善妒而誣陷。 

  所以她求顧瑾之。 

  而顧瑾之無緣無故開口去說那些話,宋盼兒只怕又疑惑念露背地裡經常攛掇顧瑾之什麼。 

  宋盼兒最在乎兩件事:家裡人欺瞞她,教壞她的女兒。 

  如果由顧瑾之說出口,念露就一口氣犯了兩大忌諱,以後宋盼兒對她的心只怕要冷了。 

  念露也是好心小意,才特意告訴了顧瑾之昨晚那件事,何必有這些誤會在裡頭? 

  顧瑾之今早帶著宋盼兒往園子里,也是想這兩個小丫頭各自露出異樣,被母親發現。 

  這樣,誰也不用承擔告黑狀和挑唆小姐的罪名。 

  顧瑾之就坐在一旁喝茶。 

  可憐念露不知顧瑾之的意思,正嚇得要死。 

  宋盼兒也捨不得盤問知情的女兒,就逼問兩個丫頭。 

  念露害怕,嘴裡上沒了顧忌,把慕青的事,一口氣兜了起來。 

  慕青的臉,已經一片死灰。 

  她只差癱軟在地上。 

  宋盼兒聽完,再看慕青的臉色,就知道念露沒有撒謊。 

  「慕青,你也是那邊府里的老人。我身邊人手不足,才帶了你來幫襯著管事。你這樣明知故犯,自己先亂了規矩,我只得將你退回大夫人那邊的。」宋盼兒冷聲道。 

  慕青抬頭,哀求看著宋盼兒,爬到了她的腳邊:「夫人。您聽我說個緣故。容我表白清楚,打死我也不怨的。」 

  宋盼兒就微微頷首。 

  心下里倒有幾分惜才。 

  「我不是顧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因為窮,又有兄弟姊妹眾,一家人快要餓死了,單我從小就懂事幾分,七歲就賣了進府,換了十五兩銀子度日。我上頭有個哥哥,好吃懶做,最愛喝酒賭錢。 

  原是前話了。 

  二老爺身邊。有個管著諸事的二管事。今年滿二十,只比我大三歲,原是和我一起進府的。那時候我七歲,他十歲。都在雜役處。彼此也照應。我舉目無依。也拿他當個親人。 

  而後……而後,他就漸漸變了性子,學的輕浮油滑。二老爺把二夫人身邊的柳兒許給他。他卻跑來跟我,說什麼他也是無奈的,不敢違逆了主子,將來等他發達,再聘我。雖是二房,卻也一樣的疼我。 

  我那時又氣又怒。夫人,天地良心,小時候的情分,我原也當真的。只是他越來越往輕佻路上去,我是再也看不慣的。他娶親,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那時候不過十三歲,剛剛進大夫人的屋子看茶水,嚇得要死。 

  柳兒原先就嬌柔體弱,又不怎麼如他的意,打罵是常有的。進門一年,被他踢落了個六個月大的哥兒,第二年就跳井死了。夫人,我慕青再不濟,也不敢再和這種人來往的。 

  他沒了老婆,反而成了二老爺跟前第一紅人。每每夫人遣我出去給大少爺、大老爺送東西,撞見了他,他總要拿小時候的情分來表白表白。還說,我快十八了,也到了該放出去的年紀,就四處央求媒人,往我家裡說媒。 

  我父母可憐不知天外事,只道他是個管事,雖然是死了老婆的,將來跟了他享福。我那哥哥,更是受了他不少的好處,每次我回家,總要說道說道。我只不鬆口,跟爹娘說,千萬別應下,否則我就一頭撞死。 

  院子里的婆子姐妹也聽到了風聲,素日和我要好的,就拿著我打趣;那對我不平的,就添油加醋抹黑我。 

  就是四月初,夫人賞我回了趟家,我爹娘說,哥哥被人扣在賭場,要剁一隻手,是他送了五十兩銀子,將我哥哥贖回來,旁的不要,錢也不用還,只等我放出來,就求我過門……」 

  宋盼兒半晌沒有開口。 

  「你就是因為這個,想著跟我們來?」顧瑾之在一旁問。 

  慕青頓了頓,才道:「是……要是那混子跟二老爺提了我,央求二老爺,二老爺再問大夫人,大夫人斷乎不會為了我駁二老爺。 

  我在大夫人跟前五年多。姐姐們都出去了,原以為會倚重我。可後來的春巧、春熙,都比我能幹巧妙,都將我比下來。大夫人也不甚在乎我。二老爺一討,自然就給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一來也是夫人賞識,深感夫人識我之恩,願意跟了來服侍,這是真心實意,半點虛情就天打雷劈;躲開那邊府里的糟心事,也是真的。」 

  宋盼兒仍是沒有說話。 

  顧瑾之也沒有再開口。 

  念露反而心生悲戚,只覺得慕青這樣一個人,原也有那麼委屈不能對人言的事,心裡惶惶。 

  「你們都起來。」宋盼兒終於道。 

  念露爬了起來。 

  慕青卻不敢。 

  「念露出去。」宋盼兒道。 

  這就沒了念露的事。 

  念露大大鬆了口氣。 

  她轉身去了。 

  「人有私心,這不算什麼大錯兒。」宋盼兒對慕青道,「我先原諒你跟我們來的小盤算。只是,你所言可全部屬實?我是要派人去查的,有一句謊話,你可就別活了。」 

  慕青連忙道:「夫人只管查。要是慕青扯了一句謊,讓慕青不得好死,舌頭上長個疔,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做畜生。」 

  這誓太毒了些。 

  要麼她果然句句實話,要麼就是個心腸狠辣的。 

  宋盼兒也想藉機了解這丫頭。 

  她就道:「先別說狠話。那個管事,叫什麼?」 

  「叫蔡平。」慕青道,「我這些日子,夜裡做了針線,托角門上小廝拿出去賣。又把府里放的月錢,一併也托他拿出去交給我哥哥,先還了蔡平那五十兩要緊。」所以才偷偷摸摸,以後再也不敢了。 

  宋盼兒就點點頭。 

  「先出去吧。」宋盼兒道。 

  等慕青也起身出去,宋盼兒斜倚著大引枕,讓顧瑾之再給她捏捏腿。 

  顧瑾之依言,給她捏著。 

  「念露可是先跟你說了?」宋盼兒笑著問女兒。 

  顧瑾之也笑了笑,道:「她不敢告訴您,怕您以為她告刁狀,又怕您吃虧。就托我轉一轉。」 

  宋盼兒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這些丫鬟里。論本事,念露最不濟的,她是指哪打哪,一點也不會變通。可我心裡拿她和海棠、芍藥、傲芙一樣的疼。只因這孩子。行事眼裡心裡只有我。總想一百個法兒。怕我為難。」 

  顧瑾之就笑了笑。 

  宋盼兒對自己身邊的親信,很寬和。 

  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點顧瑾之打心眼裡喜歡。 

  不疑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然後,宋盼兒又問顧瑾之:「慕青的話,有幾分真?」 

  「沒有九分,也有七八分吧。」顧瑾之道,「她說大夫人不喜歡她,我倒覺得合情合理——她的性格,有幾分大伯母的沉穩。要是我,也不喜歡和自己性格相似的丫鬟,總覺得她能猜透我的心,不踏實。」 

  宋盼兒噗嗤笑,然後點她的額頭:「你人小鬼大,還講究這些。」 

  不過,仔細一想,慕青的性格,的確像大夫人幾分。 

  顧瑾之就笑,往母親懷裡鑽。 

  宋盼兒休息了片刻,和女兒說笑一場,就讓小丫鬟去外院喊了司箋來。 

  慕青回了房。 

  芍藥和念露在外頭服侍。 

  芍藥就問念露:「慕青這是怎麼了?夫人罵她了?」 

  不能夠啊,夫人那麼喜歡她,她做了什麼不成? 

  念露心裡卻可憐慕青,她搖搖頭,對芍藥道:「姐姐,你在這裡應著,我先回房,換身衣裳。早起陪著夫人逛園子,後背有些汗……」 

  芍藥就讓她快去:「別被汗驚了。」 

  念露道謝,轉身就走了。 

  宋盼兒在內室和司箋說了會兒話,又喊了芍藥。 

  「去開了錢匣子,拿出二十兩銀子給司箋。」宋盼兒道。 

  芍藥道是,轉身去開了錢匣子。 

  一邊開錢匣子,她就一邊想:夫人再疼慕青,也沒有越過她芍藥。到了京里這些日子,不都是她芍藥管著錢嗎? 

  在延陵府的時候,錢是宋媽媽和海棠管著的。 

  足見,夫人最信任誰,才會讓誰管錢。 

  既如此,她和慕青較什麼勁? 

  芍藥心裡倏然就輕鬆了不少,也覺得慕青不那麼可惡。 

  她拿了些,先給夫人過目,再給了司箋。 

  司箋領了錢去了。 

  下午日頭偏西,宋盼兒在歇覺,顧瑾之和煊哥兒、朱仲鈞在東次間炕上寫字,司箋才回來。 

  顧瑾之進內室看了眼,宋盼兒還在睡。 

  她沒有吵醒母親,只讓司箋上前,問他打聽出些什麼。 

  「蔡平最得二老爺喜歡,這是真的;慕青的哥哥好賭,兩個月前輸錢差點被打死,也是有的;蔡平喜歡慕青,說他們青梅竹馬,也是真的。他老婆沒死的時候,他就總說要討慕青做二房,他老婆是個軟麵糰,丈母娘卻潑辣,還上門打過慕青一回,府里主子下人們,都知道有這麼回事。 

  只是慕青素來正經,又一味服侍大夫人,從來不想出門聘人的,也不跟小子們半句玩笑,就沒人敢提。底下人說起慕青,穢言穢語的,不太好聽。兩年前蔡平的老婆跳了井,也是真的。他老婆的娘欺軟怕硬,不敢找蔡平,又疑惑是慕青做了狐|狸|精,攔著她打了一回。大夫人問慕青,慕青又不認。聽說因為這些,大夫人也疑惑慕青作怪,就不甚待見慕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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