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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節讚譽

  顧瑾之看宜延侯,宜延侯就把腿往內縮,足見他不想被人看出異常來。 

  她就挪開了目光,不再看他。 

  宜延侯舒了口氣。 

  跟宜延侯同來的,除了他的夫人,還有他的女兒和小兒子。 

  他的長子寧席,早在先帝在世時,就派到了廬州的廬陽王府,做了廬陽王府六萬精兵的指揮使。 

  平日里,寧席也不敢往京城家裡送信,怕皇帝以為是廬陽王暗中結交朝臣。 

  宜延侯也五六年沒有見到愛子了。 

  「王爺,席哥兒他還好嗎?」寧夫人忍不住問。 

  廬陽王回京也大半年了,他們卻也不敢往王府別館去問情況。 

  京里局勢錯綜複雜,太后總叮囑宜延侯寧萼要小心謹慎。他不作為,該有的榮華富貴都會有;要是不安分,參與爭鬥,太后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的。 

  所以寧家異常的低調,從來不胡亂行走,一年大半的日子都閉門謝客。 

  朱仲鈞哪裡知道什麼席哥兒。 

  他又不好在太后的大殿里給顧瑾之使眼色,就神色疑惑望著太后。 

  太后摟著他,悄聲提醒:「連舅表哥也不記得了?寧席,在你府里做指揮使的。」 

  朱仲鈞嘟嘴,對寧夫人道:「好。」 

  寧夫人眼底有些淚,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席哥兒沒托王爺帶什麼話給我們嗎?」 

  太后就咳了咳。 

  朱仲鈞往太后懷裡鑽,不回答。 

  宜延侯也狠狠瞪了他夫人一眼。 

  寧夫人連忙打住了話。斂了淚意,露出笑容。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而後再也無法融洽。 

  寧夫人笑容勉強,帶著幾分哀傷。 

  寧家的兩個孩子,一個穿著粉緞折枝芙蓉花褙子的女孩子,十五六歲,梳了高髻,明艷動人;另一個穿著寶藍色繭綢直裰的男孩子,十二三歲,唇紅齒白。模樣有點像廬陽王。 

  兩個孩子非常懂事。安靜不出聲。 

  太后借口累了,讓他們退下去。 

  大殿里只剩下顧瑾之和廬陽王的時候,太后輕輕嘆了口氣。 

  廬陽王就問:「母后,您餓了嗎?」 

  顧瑾之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想起這句話。 

  太后也微訝。 

  然後朱仲鈞摟著太后的脖子。貼著她的臉說:「母后餓了的話。我陪母后吃東西。」 

  太后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感情是他餓了,想借口吃東西。 

  怎麼這樣有趣? 

  太后就捏了捏他的鼻子,喜得連聲說好。 

  這樣一笑。心裡的鬱結一下子就沒了,太后心情也好起來。 

  在太后看來,廬陽王還是那個傻子,卻有點不同尋常的小聰明,估計都是顧瑾之教的。 

  太后就越發滿意顧瑾之了。 

  她起身牽了廬陽王,又沖顧瑾之招手:「走,咱們吃東西去!」 

  顧瑾之道是,跟在他們母子身後。 

  她心情倏然有點複雜。 

  記得前世的時候,朱仲鈞和父母的關係都非常差。 

  顧瑾之每次回去吃飯,婆婆那冷冰冰的神態,讓顧瑾之吃什麼都如鯁在喉。而後,婆婆生病,是顧瑾之治好的,她就對顧瑾之慢慢親熱起來。 

  可她仍不喜歡朱仲鈞。 

  母子弄得那麼僵,顧瑾之一度懷疑朱仲鈞並非公婆親生的。 

  婆婆不喜歡朱仲鈞,朱仲鈞也不喜歡婆婆,兩人一見面,母子之間的氣氛冷漠得能凝結成冰,叫大家跟著尷尬。 

  如今,他倒願意討好太后…… 

  太后也很疼朱仲鈞。 

  在偏殿用了些點心,太后也陪著,吃了半盞燉羊乳,心情已經大好了。 

  她想傾訴下心裡的情緒,卻又不敢說,笑著看朱仲鈞狼吞虎咽,太后臉上就都是笑。 

  顧瑾之想起小時候看兒子吃飯,心情也是這樣愉悅。 

  只是後來兒子和朱仲鈞鬧翻了,再也不肯回國。 

  每年總是顧瑾之抽空去看兒子和兒媳婦、孫子孫女。 

  想起往事,前世的時候恨朱仲鈞恨得要死,如今怎麼倏然覺得他也很可憐? 

  眾叛親離換來的高官厚祿,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換了個身份,換了種角度,顧瑾之的心就有點軟。 

  在宮裡裝傻子,朱仲鈞裝得很開心,也很熟練,把太后哄得高興極了。 

  而後,還見到了皇上。 

  聽說朱仲鈞總是住在顧宅,太后不以為意,笑著說好:「小七整日照顧你,母后才安心。你要事事聽小七的,有一點不乖,母后要罰的!」 

  朱仲鈞就往她身上靠,笑著不回答。 

  太后又是笑,皇上也笑。 

  氣氛其樂融融。 

  等顧瑾之和朱仲鈞從宮裡離開之後,太后就問皇帝道:「他們的婚事,還要到什麼時候?哀家盼著喝瑾之的媳婦茶……」 

  雖然是笑著說,語氣里終究有了幾分不滿。 

  她當然知道皇帝的用意。 

  有些事,太后不想多管,卻盼著廬陽王早點大婚,顧瑾之正式替他操持家務。 

  皇帝想了想,才道:「四月選秀,戶部行文,民間停止婚娶半年。這就要到十月。欽天監那邊還在合他們的生辰八字,要選個最吉利的日子。瑾之明年才滿十四,後年滿十五。後年中秋節后,應該能有好日子。」 

  這麼一說,還要拖上兩年呢。 

  太后微微闔眼,沒有再說什麼。 

  她知道,皇帝肯說的這麼仔細,說明他深思熟慮過的。 

  「……加上已經過去的上半年,皇上要留仲林在京里三年。他那邊會不會生變?」太后問。 

  她知道皇帝是要收拾南昌王仲林。 

  卻又不想引起其他王爺貴族們的恐慌。 

  「生變才好。朕就怕他不作為。他生變,朕才有借口。」皇帝笑著道,「母後放心。仲鈞還小,他們一處淘氣,多幾年有什麼關係?朕親口下了諭旨的,母后還怕那兒媳婦跑了不成?」 

  太后就笑了笑。 

  回程的馬車上,朱仲鈞斜倚著引枕,非常專註咬著太后讓他拎回來的芙蓉酥餅。 

  顧瑾之就問他:「在宮裡沒吃飽嗎?」 

  朱仲鈞搖搖頭,道:「吃飽了,不過。這個真好吃!」然後往顧瑾之嘴裡塞。 

  顧瑾之繞不過去。只得咬了一小口。 

  懦軟酥甜,沒什麼特別的。 

  「好吃吧?」他眯起眼睛笑著問。 

  這樣的神態,酷似曾經的廬陽王。 

  他裝傻子裝出經驗了。 

  「還行。」顧瑾之點頭。 

  朱仲鈞也不深問,道:「你方才使勁看寧萼。他有什麼不妥嗎?」 

  顧瑾之道:「清代有位名醫說。人行坐運轉。全仗陽氣。陽氣上半身五成,下半身五成。 

  一旦虧空得厲害,比如失去了五成。可上半身和下半身各自剩下二成半,自己感覺不到,經驗不足的大夫也看不出來,反而不覺有病。 

  經絡里陽氣不足,虛空了,陽氣也會竄來竄去的傾斜。無氣就不能動。我瞧寧萼走路的時候,整個人向左邊傾斜,他的右腿陽氣偏移到了左邊,應該是不怎麼靈活了。再過半年,大約會患上右半身癱瘓。」 

  朱仲鈞笑了笑。 

  他道:「你死了之後,你的學生將你一生的書稿合輯出版,寫了序言里就有這麼一句話『顧氏診斷,望其形,知其病所在』,我記得很清楚,真是一點也不浮誇,是你一生最精確的概括。顧瑾之,你在診病這方面,天賦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望其形,知其病所在…… 

  原來她的一生,也得到了這樣高的讚譽。 

  她唇角有了絲笑。 

  「……中風癱瘓,自古就有。可你這論述,卻是三四百年之後才出現的。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兩步就是瘋子。你跑去跟人家說,人家未必相信,何苦做吃力不討好之事?對你又沒有任何幫助。」朱仲鈞道。 

  他做事,總有目的。 

  「他若來求診,我自然告訴;他若不信,我也不強求。」顧瑾之道。 

  兩人說著話兒,就回了元寶衚衕。 

  朱仲鈞吃得飽飽的,午飯也沒用,直接躺在東次間的炕上睡覺。 

  天氣有點熱,屋子裡已經擱了冰。 

  芍藥輕輕幫他打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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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延侯府那邊,下了馬車的時候,寧萼感覺自己的右腿,仍是僵硬酸痛。 

  他走路的時候,就微微傾斜。 

  寧夫人注意到了,問他:「這是怎麼了?我從七八日前起,見你走路就是這樣。」 

  寧萼忙遮掩著笑。 

  他和新得的小妾在屋子裡戲耍,做些新巧的玩法。 

  那小妾躺在桌面上,白皙皙的胸脯,水蛇一樣的腰,春光無限美。 

  寧萼瞧著,心裡大動,行房時動作沒控制好,右腿就重重撞在了桌上邊沿上,磕得紫漲了一塊。 

  這件事,他哪裡好拿出去亂說? 

  而後,小妾又枕著他的腿歇午覺。 

  打那之後,他這條腿就有些不便。 

  他去問了太醫,太醫們都說沒有任何傷,磕著了筋骨疼也是有的,安靜修養幾日。 

  「上次在外頭騎馬,卡了一下。」寧萼撒謊。 

  寧夫人就道:「今日在坤寧宮,廬陽王准妃不是總拿眼睛瞧你?她可是瞧出了端倪?聽聞就是她治好太后的,本事了得呢。明日你上門去,再問問她。」 

  越想越覺得靠譜,「廬陽王整日也在她家,我正好也去問問席哥兒的事。」 

  寧萼知道夫人很想念長子,他自己也想。 

  借口找顧瑾之看病,私下裡問問寧席的情況,也是好的。 

  他點頭同意了:「叫人先送個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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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enya 13、佩爾 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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