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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節駕崩

  第508節駕崩 

  順天十七年四月初九,大行皇帝殯天。 

  這一日,大雨傾盆。 

  大行皇帝龍馭上賓,故而風雨大作。 

  先帝駕崩,顧延韜奉旨布達傳位遺詔。 

  太子彥擇繼位,名正言順。 

  遺詔很長,上面還說了,顧延韜乃顧命大臣之首,讓嗣皇帝多聽顧延韜的教誨。 

  當日,內閣給大行皇帝定了廟號為「孝宗」。 

  而嗣皇帝繼位,帝號「弘德」。明年就是弘德元年。 

  大行皇帝孝宗的梓宮,停令在乾清宮。 

  天子居喪,以日代月,嗣皇帝服孝二十七日,以代表二十七個月的孝期。 

  仁宗斷七之後,嗣皇帝正式登基。 

  次日,冊封其嫡祖母寧氏為太皇太后,嫡母譚氏為皇太后,嫡妻李氏為皇后。 

  服喪日,文武百官進宮哭喪。 

  顧瑾之也要跟著眾外命婦,進宮哭喪。 

  她跪在那裡,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仁宗大行前的那天凌晨。 

  她和朱仲鈞,是最後一個進去看大行皇帝的。 

  他睡到了卯初,醒來之後,喊劉術和向梁,一邊吩咐讓朱仲鈞和顧瑾之進來,一邊道:「把燈點上.……」 

  內殿里燈火通明。 

  聽到這句,向梁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大行皇帝似明白了什麼,無力伸了伸手,道:「朕已經瞧不見。是不是?」 

  正好朱仲鈞和顧瑾之這個時候進來。 

  兩人到榻前行禮。 

  大行皇帝的雙目已經瞎了,卻沒有多少悲傷,他知道自己挨不過了,也聽天由命。 

  他喊了聲:「仲鈞。」 

  朱仲鈞上前,答:「皇兄,臣弟在此。」 

  然後大行皇帝又喊顧瑾之。 

  顧瑾之也答了。 

  大行皇帝點點頭,讓人端了錦杌給朱仲鈞和顧瑾之坐。 

  「.……你打小就聰明,朕甚至嫉妒你。」大行皇帝語氣悠悠,追憶往昔對朱仲鈞。「朕出生的時候,母后是才人;等你出生的時候,母后就是皇后了。這中間隔著很多,你可明白么?」 

  朱仲鈞和顧瑾之聽了這話,都有點吃驚。 

  這中間,說有差距。是沒有的;若說沒有,認真算起來還真的有。 

  這是條很微妙的界限。 

  怎麼判定這條界限,是很繁複的,也不好說清楚。 

  皇帝出生的時候,乃是庶子;等廬陽王出生,那時候他母親就做了皇后。廬陽王生下來就是嫡子。 

  宮裡除了皇帝和廬陽王,其他幾人都是庶子。 

  而皇帝。他很不確定自己在父皇心裡,到底是嫡是庶。 

  這大概就是他從小嫉妒廬陽王、忌憚廬陽王的根本原因,也是最初始的原因。 

  出生,是無法更改的。 

  之前大行皇帝看似不可思議的戒備,竟都有了合理解釋。 

  「皇兄,您是臣弟唯一的親兄弟。臣弟從未覺得這中間隔了什麼,也從來沒人在臣弟跟前這樣挑撥。」朱仲鈞輕聲回答。 

  大行皇帝笑了笑。 

  他又揮了揮手。看看能不能看清什麼。 

  只可惜,皆是徒勞。 

  他無奈嘆了口氣。 

  到了現在。大概已經接受了自己將去的現實,沒有再掙扎了。 

  「.……你打小就聰明。小時候,你不管看到什麼都想要,父皇總是給你。」大行皇帝語氣漸漸淡了,「你五歲的時候,看到朕床頭又把桃木小劍,非鬧著要去。那是母親請人給朕刻的,朕小時候做惡夢,就靠著這把小劍。後來朕封了太子,依舊帶著。但是你要,朕又不忍心給你,你就告到父皇那裡。」 

  說道這裡,他微微嘆了口氣,問朱仲鈞,「那把小劍,你還留著嗎?」 

  聽這話,就知道是要成功了。 

  聽大行皇帝這口氣,廬陽王小時候,竟和彥穎一個性子。 

  連大行皇帝心愛的小劍都能要去,將來朱仲鈞非要皇位,是不是也能要去? 

  這是大行皇帝第一次起了除弟弟之心。 

  那時候,他應該才十五歲。 

  天家稱孤道寡,只因那皇位只有一個。想要那皇位,就不能有親情。 

  「皇兄,臣弟小時候摔了腦袋,很多事都不記得了。」朱仲鈞道,「東西都是下人收拾的,臣弟沒有再見過那桃木小劍。」 

  「可惜了。」皇帝嘆氣說,「朕後來,再也找不到那一樣的小劍,你卻丟了。」 

  朱仲鈞沒有介面。 

  這種遺憾,是無法彌補的。 

  「.……仲鈞,朕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沉默一瞬,大行皇帝又說。 

  這話說出口,朱仲鈞和顧瑾之都屏住了氣。 

  「師傅們都誇你,說你能馴服烈馬,你也傲氣得緊。朕那匹馬,原本是大臣送給朕玩的。你還記得嗎,高大,渾身雪白,比咱們的馬都漂亮。御馬的侍衛說,還要再訓幾個月才能騎。朕著實怕你又看中,要了去,所以朕牽回了東宮,自己訓.……」皇帝想到這裡,臉上有一陣內疚後悔的愧色。 

  「你自己非要騎,朕也攔不住。」皇帝繼續說,「你摔下來的時候,朕手腳都冰涼,那時候真是嚇死了。若是你死了,朕也不想獨活了,那是朕當時的想法。」 

  頓了頓,他繼續道,「而後想想,當時朕應該攔住你的。朕那時候,腦袋被鬼迷住了心竅。朕想著,要是你摔死了,再也沒人跟朕搶東西。朕也不在乎你。等你摔了,朕才後悔萬分。說到底,你還是朕的親兄弟.……」 

  朱仲鈞依舊沉默。 

  大行皇帝也不再說話。 

  過了好半晌。朱仲鈞才道:「皇兄,臣弟都明白。親情,就在咱們一米一粥、一茶一飯間。每天都能看到,並不稀罕,反而打打鬧鬧的,彼此生煩。直到出了事,才能明白兄弟情是什麼。您不必再耿耿於懷。我原諒您!」 

  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要一句原諒。 

  朱仲鈞給了。 

  他小時候,也這樣對付過他的堂兄。 

  他非常明白皇帝的心情。 

  只是。朱仲鈞沒有害的他堂兄差點死亡,所以他也從未正式跟堂兄道歉。他到死的時候,心裡仍對那件事介懷。 

  所以,他特別能明白皇帝的心情。 

  一念之間,自己內心最邪惡的一面跑出來做主,然後犯下了自己遺憾終身的事。 

  朱仲鈞覺得。皇帝開口說這句抱歉,也是盡了努力的。 

  他願意原諒一個將死的人,讓他的靈魂安息。 

  況且,他已經不是廬陽王。 

  「仲鈞.……」大行皇帝聽了朱仲鈞的話,眼角有微弱的水光,「若真的有回輪。朕下輩子給你做弟弟,你把仇報回來。朕也不怨你。」 

  朱仲鈞沒有再開口。 

  皇帝說完這句,沉默良久。 

  他的情緒過去了,聲音恢復了些許平靜,才問:「小七還在嗎?」 

  他什麼也看不見。 

  顧瑾之便出聲,道:「陛下,小七還在……」 

  皇帝露出一個輕微的笑容。 

  「還在便好。」皇帝感嘆道,「這次你們回京。朕看到你的樣子,真是高興。你在廬州。定然過得快活,生機勃勃的。不像宮裡的女人們,死氣沉沉。這後宮,真是個吃人的東西,好好的人到了這裡,也變得不人不鬼。朕當年沒讓你進宮,果然是正確的。」 

  他當著朱仲鈞的面說這話…… 

  顧瑾之看了眼朱仲鈞。 

  朱仲鈞神色未變。一個將死之人,他說什麼,都只說在交代遺願。朱仲鈞是很小氣的,卻不會這麼不通人情。 

  當年他能娶顧瑾之,是皇帝幫了大忙,主動給顧瑾之發冊。 

  就這一點,朱仲鈞能原諒他的其他所有事。 

  「小七.……」皇帝又喊了聲顧瑾之。 

  顧瑾之回答:「臣妾在。」 

  皇帝卻又沉默。 

  他似乎不知該說什麼。 

  千言萬語,到了這一刻,竟聲啞難言。 

  他心裡,似乎有很多話想單獨跟顧瑾之。 

  但真的要開口,又不知如何啟齒了。 

  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又喚了聲小七。 

  他這次,並不是喊顧瑾之,而是一句感嘆。 

  所有的話,都在這句感嘆里。 

  而後,他沒有再說什麼,讓朱仲鈞和顧瑾之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他殯天了。 

  時間已經過去好幾日,顧瑾之每每想到那句「小七」,心裡竟然悵然。他若是說點什麼,反而叫顧瑾之心安。 

  偏偏只有一句小七,似千斤重,壓在顧瑾之心頭。 

  可這,並不足以讓顧瑾之感動到流淚。 

  她,僅僅是有幾分感慨。 

  下午哭喪之後,她和朱仲鈞仍回了廬陽王府別館。 

  胡婕還在顧瑾之這裡。她來的第二天,就碰上了國喪,顧瑾之也沒空去通知宋盼兒和胡婕的父母。而胡婕自己,並不打算告辭。 

  她的丈夫宋言昭,也沒有找來。 

  不知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 

  胡婕生了兩個女兒,她也會帶孩子,所以這些日子,顧瑾之不在家,她都幫著乳娘照顧彤彤。 

  她也問過顧瑾之,為什麼彤彤不吃乳娘的奶,非要吃羊乳。 

  顧瑾之只是支吾,沒有認真回答她。 

  國喪到了七八日,顧瑾之和朱仲鈞回到家,見胡婕和她的女兒們仍在,朱仲鈞沖她們輕微笑笑。 

  回屋更衣的時候,朱仲鈞問顧瑾之:「你這表嫂,是打算在咱們家長住?你若是有空,叫人給你表哥遞個音,讓他來接了她回去。」 

  顧瑾之點點頭。 

  當即,她就悄悄告訴秋雨,讓她派個小廝,去宋言昭那邊通知一聲,就說胡婕在這裡。 

  已經七八日了,不管鬧什麼脾氣,都改冷靜下來解決。 

  顧瑾之以為,宋言昭當天不來接,次日也該來的。 

  不成想,宋言昭根本沒來。 

  到了顧瑾之送信之後的第七日,宋言昭終於登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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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在寫噠,第四更寫完再去睡覺~~這是第三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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