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節攏才
第517節攏才
孩子的哭聲,比大人的更叫人酸。
宋池和宋浣姊妹倆哭得叫人心裡發緊,凄厲無比。
宋盼兒原本還想去拉的,被她們這麼一哭,自己也哭得止不住了。
胡婕這麼年輕,又是這樣慘死,誰不心痛?這些年,顧瑾之不在京里,總是胡婕給宋盼兒解悶。若說從前宋盼兒不喜歡胡婕,可這麼多年的來往,感情也是深厚的。
中堂里哭得亂成了一團。
胡太太哭了半晌,又去廝打宋言昭。
宋言昭任她打,只是在口中訥訥說了聲娘。
直到黃昏時分,這裡已經安頓得差不多了。
胡卓的妻子白氏對宋盼兒和顧延臻道:「今日真是辛苦姑父姑母,時辰不早,你們就先回吧,這裡有我們呢……」
宋言昭家裡人不在京城,宋盼兒就是他的至親。
沒有人家裡死了太太,要太太娘家來送葬的。
宋盼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
「我們今天也歇在這裡。明早就是昭哥兒媳婦大殮,我怕來不及了。」宋盼兒道,「昭哥兒父母不在京城,是趕不及的,我就是昭哥兒的親人。這原該是我的本分。」
顧延臻也點點頭。
白氏沒再說什麼,去把這話告訴了他丈夫。
胡卓又問了胡澤逾。
胡澤逾見有個人願意幫襯,是最好不過的。胡澤逾還在刑部任職。現在又是國喪,他明天上午還要進宮哭喪。
女兒的喪禮,是大不過先帝的,他分身乏術
他答應了,讓顧延臻和宋盼兒今天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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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和朱仲鈞哭喪之後,就去了仁壽宮。
太后這兩日身子不舒服。
她並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人老了,又白髮人送黑髮人,心情極差所致。情志鬱結,顧瑾之和朱仲鈞就在仁壽宮逗留一下午,和太后說說話,給她擔憂。
等她回來的時候,發現她弟弟煊哥兒正在家裡等她。
煊哥兒把胡婕的事,簡明扼要告訴了顧瑾之。
顧瑾之腦袋發暈。
她似被什麼重重敲了下頭。
「.……爹和娘下午就去了。」暄哥兒對顧瑾之道。「七姐,咱們也去看看吧?」
顧瑾之點點頭。
朱仲鈞見顧瑾之很傷心的樣子,有點不放心,道:「我也去吧。」
他跟著一塊兒去了。
路上,顧瑾之掌心出了一手的冷汗。
她難以置信。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胡婕會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反擊。
煊哥兒又說。胡婕最終沒有殺那個孩子,顧瑾之眼淚奪眶而出。
「當時她走的時候。挺難受的,我竟沒有挽留她,還趕她。」顧瑾之哭著道,「我只是想,夫妻之間什麼大不了的,逃避總不是辦法。哪裡知道,他們竟然弄得你死我活。」
她非常後悔。
若是她前天沒有趕走胡婕。胡婕只怕不會死。
朱仲鈞輕輕拍她的後背。
煊哥兒也勸顧瑾之。
「.……她在咱們家,一住就是小半個月。足見她的固執。」朱仲鈞寬慰顧瑾之,「你看她走的時候,鎮定自若,又讓你叫她哥哥來接,把孩子留在娘家,回家又寬慰丈夫,讓丈夫放心。這不是一時能想到的,她是早有這個計劃了。
她沒有動手,不過是對丈夫還存了絲幻想,以為夫妻之間還有情誼,他會來接她的。等你告訴他,你報信了,她丈夫七日不來,她就死心了,才下定決心走到這一步。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
朱仲鈞分析得特別理智。
可顧瑾之就是難受。
人都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她到了宋家,也大哭了一回。
胡婕停靈七日,五月初一出殯。
宋家的祖墳在延陵府,胡婕的遺體不可能運回延陵府,胡澤逾做主,燒了胡婕的遺體,只是把骨灰裝殮,由宋言昭扶靈回延陵府。
宋言昭也辭了官,遣了送家裡的下人。
胡婕的葬禮,宋盼兒和顧瑾之貼了不少錢,宋言昭自己沒花什麼錢。他把剩下的錢財盤點,大約還剩下六千兩銀子。
他將這銀子和胡婕的陪嫁,都叫給了胡家。
他說:「池姐兒和浣姐兒若是願意跟我回延陵府,家裡自然不會輕待他們;若是她們不願意,就留在外祖母這裡,等大了些再回去……」
孩子沒有娘,跟著外祖母更貼心。
宋言昭是為女兒打算。
胡太太自然不願意外孫女回去,她答應了。
延陵府的宋大太太,是個好人,卻不是個老好人,胡太太曾經和宋大太太也打過交道,清楚宋大太太的為人,她不放心把外孫女給宋言昭帶回去。
胡婕害得宋大太太的兒子丟了官,這輩子只怕再不能進入仕途,她怎麼會善待胡婕的女兒?
胡太太要留外孫女。
胡澤逾不同意。
他說:「我這官,只怕也保不住了。咱們一大家子,花銷也是難事。讓池姐兒和浣姐兒跟著女婿回去。她們到底姓宋,不姓胡。」
胡家比較拮据,多養兩個人是挺為難的。
最重要的,這兩孩子不姓胡,將來養的不好,宋家要挑刺的。
胡澤逾也有自己的孫兒孫女。
世道太艱難了。
胡婕的事,震驚了朝野上下,已經有人在彈劾胡澤逾教女無方,需得懲戒。胡澤逾覺得他的官路到頭了。
他沒有了俸祿,家道會更難,沒必要讓兩個外孫女留在胡家受苦,這是胡澤逾的心思。
胡太太哭了一回。
胡澤逾不同意,胡太太也留不住,也沒有再留了。
胡家沒有要宋言昭的錢,胡婕的陪嫁倒是留了下來,由胡太太替池姐兒和浣姐兒保管,以後給她們做陪嫁。
宋言昭也沒有堅持。帶著剛剛滿月的兒子和兩個幼女,扶靈回延陵府。
他這一路上,是照顧不過來的。
他就托顧延臻,問他能不能讓煊哥兒隨行,一路上幫襯他幾分。有個人相互照應,比下人靠譜。
他是擔心女兒們。
煊哥兒是不會走的。他媳婦快要產子,他還要留下來做父親。
顧延臻卻是挺想出去走走的。
他和宋盼兒商量,由他送宋言昭回延陵府。
宋盼兒只是道:「回去是可以的。這麼大年紀了,行事要尊重,別聽了琇哥兒和洪姨娘的蠱惑,把洪姨娘接回來。你也知道我的厲害。我現在可是什麼也不顧了.……」
顧延臻很尷尬,道:「我哪有這個閑心?」
到底胡婕的事在前。顧延臻也不敢多想。
胡婕的事,在京里影響特別大。
那些士大夫,極力抨擊胡婕這種行為。因為他們都有美妾,他們都怕妻子學樣,也來個家宅不寧,所以詆毀胡婕,甚至寫書辱罵她。
這件事。轟動了一時,甚至載入史冊。
胡婕實在太兇悍了。讓那些想嬌妻美妾享齊人之福的士大夫驚慌失措。
這種苗頭,必須扼殺,才能保住男人對女人絕對的統治地位。
哪怕丁點的反抗,都要鎮壓,何況是這麼大的反抗?
但是,內宅的女人們,也有她們的精明。
一年半載,真有那怕死的,真的浪子回頭了。
想來也諷刺。
胡婕這條命,就換了這麼個結果。
五月初六,二十七天的國喪終於過去了,孝宗的梓宮移居皇陵,弘德帝除服理政。宮裡那些裹了的白紗,都除了去,顯出黃色。
國喪的蕭條肅穆就減了大半。
國喪后第一次開朝,御史就彈劾胡澤逾,甚至彈劾胡澤逾的族兄永熹侯胡澤瀚。
永熹侯為了自保,放棄了胡澤逾。
胡澤逾丟了官。
他原本還想,再混幾年,將來若是能得個政績三年優,給兒子蔭蒙一個官。
如今,都成了泡影。
他們在京里是住不下去了。
胡澤逾丟官之後,胡太太又氣了一回,整個人奄奄一息的。
朱仲鈞上門拜訪,問胡澤逾:「廬州是鄉下地方,民風卻好。若是胡先生無意在京城,想換個地方整頓整頓,廬州倒不錯。我們不日也要回去。胡先生若是能跟我回去,我感激不盡……」
他之前就看重胡澤逾。
胡澤逾是有大才的。
他是既沒有人脈,也沒有機會。
胡澤逾則笑道:「我這一家老小,哪裡丟的下?」
「都帶過去。」朱仲鈞笑道,「聽說令郎沒有考試運,每次科考都要生病,卻擅長心算,又精通書籍。我廬州王府,正是缺人才的時候。先生和令郎若是願意屈尊,本王送你們宅子和五百畝在廬州附近的良田,保證您一家老小不會餓著……」
胡澤逾猶豫了下。
他在京里,著實是活不下去的。
京里米珠薪桂,有俸祿的時候都過得緊巴,何況沒了俸祿?
他是不得不走。
但是他不想表現得如此急迫。
他對朱仲鈞道:「王爺容在下考慮考慮……」
「先生盡可從容。」朱仲鈞笑道,「我們啟程,也有半個月。」
胡澤逾送走了朱仲鈞,把這話告訴了胡卓。
胡卓是讀了很多書,也有很多見解的。
他酷愛研究兵法,這是其他人不知道的。
他想去從軍,怎奈父親不同意。
廬州雖然不是邊防,也有護衛軍啊,說不定真的能一展抱負。況且廬陽王說他擅長心算,也是真的。
「爹,咱們去吧。」胡卓道,「留在京里,您想要起複,就得看永熹侯的臉色。爹,咱們別低聲下氣了,他根本把咱們家當下人。況且,妹妹的事,娘心情一直不好。若換個地方,也許她好受些,咱們也節省些花銷。廬州什麼都比京城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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