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逢恨晚
我要把自已藏起來,告訴宮女,無論是誰來找我,就說我身子不爽。
雖然他說的不是很大聲,可是,那淡淡的,帶著危險的聲音,還一直在我的耳邊響著。
拉起被子捂著臉,外麵的雪下得大了,沙沙作響,我真想開了窗去看那雪堆在枝丫上的盛景,還是忍住,忍住。
冬眠吧,放任自已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什麽就想什麽,肆無忌憚。不去管白天還是晚上,累了就睡,餓了就吃,吃了再躺著。
日子過得好慢好慢,我刻意不去記。
這世間,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我鑽在繭中,自怨自唉地縛了起來。
宮女也沒有問我,我這般好侍候,她更樂得放心四處走動著。
有人輕敲我的窗戶,我全身防備了起來,一動不動就聽著外麵的聲音。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一會,很輕柔的叫聲夾著興奮叫:“青薔。”
溫雅的聲音讓我掀開棉被就趕緊去開窗,印入眼眶中,是無垠如雪淨般的臉,和那興奮的眸子,他雙手捧著一盆花,開著淺白的小花兒。
看到我,微微的一怔,說不出話來。
我才知道我是多麽的狼狽,長發未梳,一頭淩亂,一臉睡痕。
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抬起眸子看他:“嗬嗬,無垠,真早啊。”
“天亮了好久了。”他輕輕地說,眸子又恢複了興奮之色,將花捧高了點:“青薔,我養的水仙花,昨天晚上開花了,好香啊。”
他一肯很孤獨,花開了,興奮起來,就隻能來找我這個談不上熟悉的人來分享他的高興。
我一笑,自在地將長發綰在耳後,裝作還是衣冠整齊:“真漂亮的花。”
“是啊,青薔,送給你。”
這,我有點驚訝,他腆腆地說:“我不太會照顧花花草草,但是我又喜歡看,凡是我喜歡的東西,都是不得長久的,所以,我送給你,讓你快樂一些,好久不曾聽過你彈琴了。”
我忽然心疼起他來,喜歡的東西因為想要長久,才要送走。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接過他送上來的花,深深一聞,滿腹沁香,輕聲地說:“我會好好照顧它們的。”雖然我也不太會。
他笑了,臉又如蓮華一般的燦爛:“謝謝你青薔,這個給你。”他從袖裏拉出一畫卷遞給我。
我展開一看,心真的跳動得厲害。
我曾畫過一幅雨中殘荷的畫,後來讓皇上給偷了去,就不再還給我。
而無垠現在給我的,也是一幅雨中殘荷的畫,叫我怎麽能不震驚。
幾乎是相同的啊,畫功,如此的好,幾欲逼真。
他淡淡地一笑:“青薔,早就畫好了,不知為什麽,我就想把這幅畫送給你,不開心的時候,你就看看這畫,或許會讓你開心一點。”
我與他,這時候,近得讓我都歎息起來了。
似乎我一直在尋找一種心靈上楔合,尋找同道中人。我所畫的,也是安慰他,讓他快樂一點,他所畫的,竟然也是。
這世上,除了九哥,我和他,竟然能這樣相似,怪不得,我看到他,會有一種如此親切而以熟悉的感覺。
指尖劃過畫,一筆一筆剛勁中含著輕柔。我睜大眼看著他:“很美,很美,殘荷,為什麽總是在秋之後,過了它的花期,又那麽的吸引人。嗬嗬,沒事,我隻是說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秋晚已,無奈秋晚已,秋早過,冬雪已在飛,這麽冷的天氣,還能不醒嗎?
我所尋找的,來得太晚了。
他笑得更是燦爛:“我先走了。”
就淡淡的一句,沒有多說什麽,他就踏著雪而去,沙沙的聲音由近而遠,雪水將他長長的衣擺給打濕了一些。
坐在椅上,看著漂亮的小白花兒,還有那尚帶著墨香的殘荷畫,真像是夢。
窗外的冷風,呼呼地灌入,發絲打在臉上,微微的作疼,告訴我真的不是夢。
我一直在尋求,一個能與我心意相通的人。
驀然地,就在這個早上,無聲無息地走進來。但是我已是深宮的秀女,一個不得自由的人。
老天,還真會捉弄我啊。
合上窗,咬著指甲,我就傻傻地看著那開著的小白花,腦中一片空白,由自已發呆,神遊太虛。
又聽到窗外沙沙的聲音,頓時我心跳起來,我期待起來。
到我的窗前,然後,停下。
敲了敲窗,我手有些顫抖,伸出去,卻沒有打開。
我很渴望,跟他多說說話。
含著一抹堅定的笑,至少有一個知已不錯的,是的,知已。雖然相適恨晚,但是這樣見一見,也沒有什麽的,上午的時候,我不是也見過他嗎?
我拉開窗,笑卻凝結在臉上。
灝可惡地朝我一笑:“在等我嗎?”
我趕緊合窗,他卻手更快地擋著:“想隔開我,還是要我從前門光明正大的入來。”
那不要,不出二天,就會有人說的。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看來,他又是來逗著我玩的。
我坐下,並不理他,支著腦袋看那小小的水仙花。
他靠在窗邊看著:“你喜歡水仙花啊,我送你一院子的水仙花如何?”
“俗氣。”我冷冷地拒絕。
他送的,安能有這盆好看,這盆小花,承載了無垠的興奮與憂慮。
“你看到我很不高興?”他轉到一邊,就要看我的臉。
我側過頭,支另一邊。
看到他,我怎麽能高興得起來。是不是他忘了他那天晚上說的是什麽話了,我要乖乖讓他馴服,我就不是我自已了。
“你臉色不好。”他輕輕地說。
我沒有說話,伏在桌上,連臉也不讓他看到。
手探了進來將我的長發撩起,試探著想要觸摸我,我伸出手將他的手揮開:“別碰我。”
“這麽固執,那好,朕回頭,找禦醫給你看看。”他聲音也冷了起來了。
我呻吟,他不達目的還不罷休,我求饒了,抬起眸子看著他:“皇上,你要我怎麽做。”
他卻挑挑眉:“別用這口氣跟我說話,不像你。”
“那你想我怎麽樣,對你無禮,你就端起皇上的架子。”還真難,也不許我軟弱。
他笑得可惡:“薔薇是有刺的,我正在拔刺。”
“我來拔。”不敢勞煩他,隻求他快點走開就好了。
他淩厲的眼神似乎要將我看透,我別開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皇上,青薔隻是有些頭痛。但請不要大張旗鼓。”禦醫,能隨便請的嗎?
他笑:“你會自我療傷嗎?”
我想了想,我如此總是拒絕他的好意,他越是要接近我,倒不如就接受了。
笑了一笑:“那青薔就先謝謝皇上,回頭青薔讓宮女去宮裏姑姑那裏備個案,再去抓點藥。”
他緊攏著眉頭:“看來,你不僅頭痛得厲害,我看你還有病得厲害,有人比我還先來吧。瞧這雪地上的腳印,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可惜雪不夠大啊,青錦臣,還真是有空得很。”
他話裏的意思,他話中的嘲諷,讓我很無力:“九哥是在宮裏,可是他克已守製,皇上你胸懷就這麽小呢?他看他的妹妹,也沒有什麽,算了,我真的不想說了,我頭痛得很,皇上,你要來,就帶著大批的人馬,從前門進來吧,現在,就恕我無禮了。”
抓著窗子,我就啪的一聲,當著他的臉關了上去。
隔著穿紙,還能感覺到他的憤怒一樣。
真是令人頭痛的事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帶著人從前門而來,那麽我和他的身份,就是很明確,隻有君與妾的關係。
將畫放在一邊,拉了被子就睡,裝頭痛病,最是容易了。
但是我覺得,他不會那麽輕易就認輸的。
天色微晚的時候,宮女進來問我要不要用飯。
哪裏能吃得下,讓她早點去歇著,不必管我。
額微微地抽痛著,我還真是烏鴉嘴,說頭痛,還真是痛了,想來是早上穿得單薄,著涼了。
我輾轉反側,口渴得很,轉過頭想起來喝水,卻聽到外麵有些怪異的聲傳來。
警戒讓我變得清醒起來,轉過頭看著窗邊。
一個黑暗爬了上窗,然後跳了進來。
我坐起來,厲聲地冷喝:“我叫人了。”好大膽的賊,半夜三更,居然敢在後宮裏進一個女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