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華麗牢籠
沒想到的是,青家的人竟然會進宮。
春際,宮裏都會管製的相對鬆一些,偶爾問,會看到有些地位權勢的人,能入宮與自己的親人相見。
比如王秀雅,這是一個大人物,感慨的是,她隻是一個小小的美人,要不是父親是無相之朝的相國,按道理,是不得相見的。
王母就三天兩頭地進宮來,後宮上下,,恐怕都收到了王家送的禮,就連薔薇宮裏也有。
王秀雅和青鸞如今和如貴妃走得特別近,宮裏約莫就分為了二派。
是有些好笑,二派似乎都在爭取我一樣,不斷地讓人送禮之類的。尤其是如貴妃,得了帝姬,但身份上已是至高了,再上,就是皇後了。無得所升,隻能賜些珍玩之物了。
皇後一病,宮中的大小事,本可以讓如貴妃接手。卻不逢好時候,帝姬尚小,讓皇上考慮到這些。反而讓宮女甚得皇寵的靜妃娘娘接手,氣得是否暗裏咬銀牙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沒有進宮之前,皇上甚是喜歡靜妃娘娘,喜歡她的瀟灑,還有可愛,一些小性子。對如貴妃也是寵愛有加,我入了宮,相對的來說,她們的寵愛,就減了幾分。
生了孩子,更應是萬般寵愛,出盡風頭的,無奈殺出了我這個青薔,壓了她該得的。
每每示好,讓我到如意宮裏去坐坐。我挺煩這些的,但是卻擺脫不了。
就連靜妃亦是,但是她對我,要是見到,隻隨意問問,並不像如貴妃一樣,直接的示好,讓我倒向她那邊,博得更大的升封機會。
她隻是淡笑關心一下,再走開。
若換了我是皇上,我對她的性子,也是會喜歡的。但是我很明白,在深宮中越是地位高,而又不得罪人的,其中的手腕,才是甚高。
誰那裏,都不想加入,看得清楚,並不代表著,我會去揭破她們。
這是宮裏長久下來的習慣,曆代以來,沒有。但是她們都不太聰明,皇後一病,二人就爭寵起來了。
皇上如今總在我身邊,二人的爭寵,那不是顯得越發的讓他討厭嗎?反之皇後,退,未必就是無能。
在宮中,靜妃,貴妃,皇後,誰對我再好,我也不敢去信任。
青鸞坐在軟椅上,低眉瞼首地說著什麽話,讓我的思緒有些遙遠,想來如貴妃比靜妃更失勢一些了,讓青鸞來向我賠罪。
她沒有得罪我,雖然在清善堂裏,是她叫出來的。但事實就是事實,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她和我娘,青府的大夫人將我吹捧得什麽一樣。
我打斷她們:“稍會皇上應該會過來了,青鸞,還有什麽事嗎?”
娘笑得眼都眯起來了:“昭儀娘娘,這些都是你以前在青府裏最愛吃的糕點了,還有,你喜歡看的畫,買得可多了,昭儀娘娘看看,喜不喜歡。”
有些頭痛,自己的娘,叫自己昭儀娘娘。
揉揉額:“娘,別這樣叫我。”親不親是一回事,禮數我卻不想用宮裏的一套。這不是叫我心裏難受死嗎?左一句右一句地叫,煩躁地說:“娘,我不喜歡,別那樣叫。”
“這如何是好呢?嗬嗬。”她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倒是沒有再叫,我覺得我是不是太無情了,讓她下不了台。
頭痛地就想些事問:“青羽好嗎?”
娘高興地說:“好,可好了,這次他也想跟著進宮來,可是於禮不合啊。現在,一說到你啊,羽兒就特別的驕傲說,我姐姐可是宮裏的昭儀。”
青鸞輕笑:“羽兒還是那樣可愛,現在應該要請先生嚴加管教了,青薔姐姐才名滿京城,羽兒當不能丟了青薔姐姐的臉,七娘,我看啊,讓爹爹多費點心思,把羽兒培養成才,以後也好幫著青薔姐姐。說實在的,在宮裏,女人再大的權勢,如果沒有娘家的幫助,終究比起來,就吃了點虧。”
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嗎?有點吧,這我知道。爭得的那權勢,又值得什麽呢?每個人看的,都不一樣吧。
“那是,那是。”我娘連連點頭:“一定好好的管教,不丟了青薔的臉,我打小的時候啊,就說薔兒的福份大,但是算命的卻說,你女兒要有更好的福分,你就不能靠得太近,因為會擋了她的路。做娘的,也隻能最好不理不睬了,如今還真如所說的。”
這個理由,真是有些牽強,怎麽說,也是我娘。
我笑:“之桃啊,皇上賜了不少的東西,你去挑些好的給娘帶回去。”
“別別別。”娘趕緊阻止:“薔兒,娘怎麽能要你的東西呢?在宮裏頭,也不容易啊,不打點,怎麽行,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倒是盡管跟娘說,你娘和你爹啊,什麽都不管,就做你的後盾。”
垂下眸子,淡淡地說:“娘,你別提他吧。”提到他,我心裏難過。
娘捶胸頓足:“就是啊,我也不想提他,你知道嗎?事後我跟他鬧,真是氣死我了,這樣對我女兒。我恨不得就把他耳朵給揪下來,痛在心裏頭啊。”
那模樣,似真的一樣,我真冷淡,居然無法認同。越發覺得心裏難受,她不是說,妾也不錯嗎?
她又歎了口氣:“其實,你爹,也有你爹的難處。”她難過起來,竟然湧出了淚水,用帕子輕抹著:“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官員,人家逼他,他有什麽辦法呢?”
“是啊,青薔。”大夫人也開口了:“一家人,過去的事,也就算了,不必介懷於心,他倒也是知道自己錯了。你過得自在逍遙,那也是你爹在外麵跟人家嬉皮笑臉,討好打躬才得以保全全家不挨餓,不凍著冷著,也能讓你們過得好一些,有書念。小官員,也就是如此了,人下人,多少的事,再不願,還得做,不過這些,你大概不會了解的。”
來的用意,不就是這些嗎?
我是不了解,為什麽要一個勁的往上爬。
我今天坐在這裏了,我是一個昭儀,其實這些虛名,隻是皇上給的而已。他給得起,他就拿得下。要是我不是,她們當然是不會對我說這些話。命運沒有改變,她們也絕對不會來這般說我。
九哥總是說,我不會周全於事,這倒是真的。對我好的,我會記住,對我不好的,我不想去做一個老好人。
曾經,我發誓,要是我進了宮,得到皇上的寵愛,掌了權的話,我會毀了青家。但是我沒有,我放下了恨。
抿了口茶,有些苦澀,原來,已經喝到底了。
“娘,你們的意思,我大概也是明白了。要是青家缺些錢財之類的,我這裏倒是有。”看看之桃,讓之桃去取。
青鸞輕淡的說:“姐姐,你這會兒,怎麽就轉不過彎來了呢。七娘和大娘說的,你又不是不能幫得上忙。”
我娘比較直,也比較急,直接地說:“薔兒啊,你跟皇上提提看,把你爹爹的官位正一正,也不想別的,如今,實在是難啊。開春了,宮裏製度又有了新的不同,沒有什麽長進的,會撤了官。”
我心裏讚服,皇上果然是英明的皇上。這樣多好啊,天下的官就能為百姓多做些好事了。
我爹有什麽我清楚,拍馬屁的功夫,什麽都舍得,隻想要青雲直上,女兒算是什麽。無奈在京城,他怎麽也隻能算是一個小人物。
“這開春,也很多人都往上升了,你爹現在卻更不如前啊,薔兒,我們青家,就靠你了。”她雙眼巴巴地看著我:“以前是你爹的錯,他也知道錯了,薔兒,好歹也是父女,跟皇上開開口吧。”
開開口,這個口,這麽好開嗎?
我搖搖頭,堅決地說:“後宮之人,不得幹涉朝政之事,更不能拿這些去擾皇上。再說了,我也沒有這個權利去要求他做什麽事。”
“姐姐怎麽這樣說話呢,皇上對你,那可是獨寵啊,後宮多少人,要是像姐姐這樣受盡萬般寵愛的,那可是一人得道,一個勁的往上升。人生在世,怎麽說也是母生父養,能回報的,又有多少呢?是吧,姐姐,隻要你一開聲,別說正禦史大夫這個位置,就是正二品,也是輕鬆之事啊。”
原來,來做說客的啊。
我淡淡地笑:“青鸞,你從小就是青家的公主,要論顏色,京城誰及得上你啊,你倒是跟皇上說說也行。我還真不敢了,他的事,我沒膽子過問。不過青鸞的姿色過人,又和如貴妃走得這般近,開這個口,應該也是容易的。”
“是不敢呢,還是不肯。”吐字清脆,依然笑逐顏開的。
我皺起眉頭:“隨便你愛怎麽說,有能者居之,青家老爺要是有能力,自然不必擔心,好了,娘,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幫得了,之桃,把東西拿來。”心裏煩躁得很。
娘臉色不好看,微微地發抖著:“昭儀娘娘是不肯幫了?”
“我怎麽幫得了呢?如果要聽實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們,皇上對青家的事,了如指掌,沒有他查不出來的,要想往上升,你叫青老爺,拿些本事出來給百姓看看。”她生氣,我倒也是生氣了。
我說完這些話,我知道,是太直接了,當場就讓她們難堪了起來。
幸好,我沒有指望,真的還有真情,是來看我的,我的處境,她們隻看到高的,哪裏有看到我的苦處。
大夫人在一邊冷聲冷語,傲慢地低說:“裝什麽青家小姐,還不是……。”後麵的幾個字,淡淡的,聽不真切。
“說什麽?我女兒可容不得你說三道四,有本事,你生個女兒做昭儀啊。”我娘發火了,轉過頭去看大夫人。
這麽大的火,帶著一種炫耀,還有一些東西。真頭痛,就要吵起來了。
大夫人馬上不說,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卻覺得有些奇怪。
她們掃興而歸,我也不會覺得是我的錯,我本來就不想去管這些事。
在書房裏看著書,之桃悄悄地送了一碗熱牛乳進來:“小姐不要生氣了。”
我搖頭:“我不是生氣,也沒有什麽好氣的,她們的本質,我早就看清楚了。之桃,如果我今天隻是一個良人,倒是好,也不會沾上這些。”
“可是這樣一來,小姐你會被別人欺負啊。”
“人生真沒有完美這東西。”我輕歎:“沒事,你不用擔心。”
之桃輕笑:“小姐,你變了好多啊。”
我嚇了一跳:“變了?”我不要變,是不是我現在已經開始變得如我所想的差不多了。不要,我還想我是原來的我。
她點頭笑著說:“是啊,以前小姐都不跟我們說些話的,隻和九少爺才有些話說,青府裏的人都說小姐太高傲了。這哪裏是啊,其實現在的小姐,真好,比以前開心多了。”
開心多了,我摸著臉,這算是好事吧。
以前我的空間好小,是他在慢慢地改變了我,學會了更快樂,學會了放下心防。對青家,我不認為我是報複。該怎麽做,我沒有半點的猶豫。
環顧這書房,也是到處都是書,他知道我喜歡看書,找來了很多珍貴的。但是我卻不常來翻看了,薔薇宮裏的薔薇花,已經青翠一片,就要開花。還有畫室,甚至還有從別處引來的溫泉,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天空,也就是這麽大,再飛,飛不出後宮之地。
幽然地歎氣,雙手放在腦後,脫了鞋,在室內隨意地走著淩波微步。
外麵的鳥語花香在叫著:青薔青薔,春天了。
春天了,心野了,一個勁地想往外跑。
出去,又會遇上很多的人,歎氣啊歎氣。
灝進來:“你走來走去在幹什麽?”
“沒什麽,就走走。”隻等著他來,給我一些愛,給我一些時間。
“別走了。”他抓我,偏我步法奇特,他怎麽也抓不到。
站在一邊看我:“有話就說,別走來走去,走得累了。要真想走,朕帶你到梅林裏去,青梅子估計都結了。”
“不去不去,我是讓你關在籠中的鳥,我就在這裏走來走去。”
他臉色微變:“朕關著你?”
他的氣量,還不能讓我隨意說這些,停了下來:“不是,抱怨二下。”
他沒有說什麽,轉身就出去了。我冷靜下來,我是不是在他的麵前過份了,但的確,我真的很不快樂這樣的日子,隻道以為我開心了些,隨和了一些,我是寂寞啊,難道自己跟自己說話嗎?隻等他,隻有他,獨占我不曾想過,這樣等待的日子,並不好過。
愛他,為他歡心些並不難,人是很容易受感染的。
躺在地上,沉重地喘著氣,原來,愛的時候,會投入。過後,就是如此的空虛。他並沒有擋著我不許出去,也沒有再擋著九哥不許來看我。他一步步的退讓,我卻總是不知足,在這裏,沒有人能跟我談得上,是我性格太冷談太孤傲了。把這裏想成了一個華麗的牢籠,困在了這裏。
青家的事,明明知道,就算不以才用之,也會想著往上升,還會來找我的,我避不過。宮裏的事,再怎麽躲,還是有人上門。
如此的煩惱,號對我,真的好,我知道。
是我的不對啊,我跟他說什麽啊,自己不開心就好了。還把實話說出來呢,他還真是說走就走。
靜悄悄的,清香的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吹得白紗飄飄。
門輕輕地開了,聽到小聲地腳步,轉過臉去看。
他抱著一個小娃娃,輕放在地上,指著我說:“乖乖,來,爬過去,她有糖糖給你吃。”
好可愛的小孩啊,是漂亮的娃娃,又白又嫩的臉頰,二隻眼珠子骨碌碌地四處轉著,呀呀地笑著,小手欲抓住我的衣擺。
我抬抬手,衝他笑著:“過來啊,過來啊。”
還真朝我爬過來,我又退遠些,讓他滿地爬。
抬頭看灝,他蹲在地上輕笑,眼中有些歎息和包容。
手往桌子上麵的玉盤裏抓了二個楓糖,扔給他一個:“對不起啊,其實,唉,我真不是衝你那樣說話的。”
拿一顆糖引誘著可愛的小皇子爬,大概七八個月吧,一邊爬,一邊呼呼地笑著,留下他的戰跡,一地的口水。眼睛看著我中的糖,越發口水流得多。
“看得出,你不開心,薔薔,告訴我,怎麽做?”他淡聲地說著,很是認真地看我。
我走到他身邊,小皇子又朝我爬過來。
坐著靠在他的肩上:“我的孤傲,是怕別人傷到我,其實有時候,是會自己傷自己。”
“青家的人來過,說些什麽了。”
“沒說什麽,還不是那樣,沒事,我隻是在想,我今天是昭儀,但今日安知明日事。”沒把話裏的話意說全,他應聽得明白。
一手捏著我的下巴:“你對朕,真的沒有信心。”
倒不如說,我對自己,從來沒有過信心吧。
小皇子爬過來,抓著我的長發,用力地拉著要站起來。
灝抓住一端,不讓他拉痛我,柔聲地哄:“乖乖別抓啊,快給他糖吃,不然非拉痛你。”
把糖塞到他流口水的嘴裏,他甜甜地笑了。很乖,就站在他的臂彎裏吃著糖,著我們,白嫩的手,還時不時地歡快拍打一下。
“開愛嗎?”他輕聲地問。
我點點頭:“真可愛。”可以讓人全部煩惱都沒有。
“那就讓他在薔薇宮裏,讓你開心一些。”他將孩子抱到我身邊。
“那可不好,我沒有帶過孩子,怎麽會帶呢,而且,孩子要跟娘在一起才是最開心的,是不是啊。”伸出手朝他笑著。
他拉了我的手,竟然就拿去吃,啊啊的應著。
“讓奶娘帶著就好了,你無聊的時候,就逗逗孩子,薔薔,你不喜歡出去,你不喜歡後宮的是非,朕知道。孩子可以讓你放心,可以讓你開心。等你有了孩子,你帶起來,不就更上手,也有些事可以打發心情。”
謝謝他,這樣為我想。孩子是可以讓人放鬆心情,讓人開心。但是哪能要人家的孩子陪著我呢,他不是招事非給我嗎?
“淳的生母隻能帶他到一歲。”他撿起我的繡帕,將皇子一臉的口水擦去。
這樣真不好,我打小就沒有感受到什麽是父母的愛,頭靠在他的手臂上:“多可愛的淳啊,白白嫩嫩的,他母妃一定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心上了,你抱來,要是不抱回去,她會多失望啊。別讓他和我一樣啊。淳,來,叫我青薔,薔薔。”
他還真想張口叫的樣子,灝輕敲我的頭:“隻有朕才可以叫你薔薔,誰也不許叫。”將長發綰在我的耳後:“朕就怕你說那句話,把你關起來。其實,想什麽也給你,奈何,總是怕讓你覺得,用這些來困住你。”
“對不起。”我輕聲地說著:“我該學著信任你的,淳還是得抱回去,你就開個恩,反正孩子都給你生了,也不容易啊,人家說生孩子是一腳踏半邊棺材啊。”後宮的女人,生個孩子可是萬般的不容易啊。位置高的,一般是讓人陷害著,總是生不出來,要不也是活不長。位置不高的,生了也得離開,不得皇上的寵愛,連個孩子也不在身邊,才是一個心酸啊。
他輕笑:“說的都是朕的錯了,這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不過朕還是可以有活動下的條件,升到昭儀,倒可以自己帶孩子。”
我開心一笑,臉靠在膝上看著他:“灝你還是很好的,淳啊,快點親親你的父皇。”
“一臉口水,才不要他親,朕想你快給朕生個女兒啊,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兒啊。”他樂陶陶地想著:“和淳這麽大,就會滿地爬,屋子裏,得鋪上白軟的毛,免得她小腳撞痛了,還會哭著叫笑著跳。朕的女兒啊,可不要跟你一樣,朕要她開開心心的。”
他總是喜歡給我描繪關於以後,那麽的甜美。
聽著他這樣輕聲地說著,真舒服。
我打斷他的美夢:“要是女兒長大了,有個男的,很霸道,很無賴,就像某人一樣,強勢地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你怎麽辦?”
他橫眉豎目:“誰敢這樣對我的女兒,殺了。不過要是某人真有心,萬般對她好,嫁了。”
我輕眨著眼,看著他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