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尾紋

  「到底怎麼了,你很不對勁」顧墨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扯了一下抱枕,但是她抓得很緊,不鬆手,「起來,老實交代」 

  「跟你說沒事啦,幹嘛一直問一直問啊」司綿撅著嘴。 

  顧墨又板著臉教訓她,「我是你丈夫,有權利過問你的事情,說不說」 

  司綿扔掉抱枕坐起來,楸著他,然後才說,「顧大叔,跟你商量一件事」 

  「說」 

  「你下個月不是要出差嗎?你會給我留生活費是不是,要不,你先提前把生活費給我吧」 

  「為什麼?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司綿幽怨的瞪著他,「沒有理由,就一句話,你給不給吧,不給就算了,我睡覺了」說完,翻身又準備躺下去。 

  顧墨抓住她的領子,不讓她逃,「說不說」 

  司綿七手八腳的掙扎,終於掙開了,站起來手叉著腰,渾身充滿了骨氣,「哎呀,算了,算了,你當我剛才的話是個屁給放了吧」 

  顧墨見這丫頭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略微挑眉,這麼硬氣。 

  「那生活費你想要多少啊?」 

  司綿眼睛一亮,湊到他的身邊,試探性的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想要多麼都可以?」 

  「說說看」 

  她伸出兩個手指頭,「兩萬」 

  他不說話,司綿心裡沒底,抿了抿唇,「那一萬五吧」 

  顧墨只是看著她,還是不說話,司綿抓抓腦袋,怎麼還是不說話啊,她說得太多了嗎?他給點反應要死啊。 

  「一萬,一萬總可以吧」 

  不說話是吧,行,她還不借了,姑奶奶不受這個氣了,她自己想辦法。 

  司綿抬起頭,渾身充滿了骨氣,「哼,我就知道你耍著我玩,我不要了,走開走開,別擋著我睡覺」 

  這丫頭還生氣了,脾氣還挺大的嘛,顧墨知道,差不多就得了,不逗她了,小丫頭沉不住氣。 

  顧墨轉身往卧室而去,司綿坐起來,我槽,這男人還真走了啊,哼,討厭他。 

  司綿氣呼呼的睡覺,突然覺得,眼前有東西再晃,一睜開眼睛,赫然是一張卡。 

  見她獃獃的,顧墨臉上有著不耐煩,「要不要啊,不要我就拿走了」 

  「不要」司綿立刻搶過來,臉上的鬱悶之氣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到底是年輕,所有的情緒都暴露在臉上,讓人一覽無餘,不過見慣了官場的爾虞我詐,顧墨反而覺得她身上的性情挺值得人欣賞的。 

  她是他的妻子,嫁給了他,那麼花他的錢是應該的,顧墨也這麼認為,但是有一天,他的手機受到了一條銀行的簡訊提示,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她花掉卡上的錢,發了工資,她都會補上。 

  想不到這丫頭年紀輕輕的,還挺傲氣的。 

  顧墨看著她,「你發現沒有,你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真是現實」 

  司綿樂呵不已,對於他的話不以為然,她高興的說,「謝謝你了,顧大叔,你放心,這錢我不會亂花的,等我發工資了,我會一點點的補上的」 

  顧墨擰了一下她的耳朵,「行了,我顧墨還沒小氣到,老婆花了錢還要補上的,說出去都丟人,你也別給我干這麼丟人的事情」 

  「耶」司綿蹦起來,抱著他的脖子,激動的說,「謝謝顧大叔,你真好,我今天才發現其實你也沒那麼討厭」突然,她雙手戒備的放在胸前,「不讓我補上,不會有什麼陷阱等著我吧,比如什麼以肉|體償還之類的,這事我可不幹,頭可斷血可…」 

  顧墨白了她一眼,一巴掌拍在她的後腦勺上,「你一天到黑腦袋瓜子里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司綿摸摸被他的地方,暗自嘀咕,「難道祖墳冒煙了,老祖宗保佑了?」 

  「再說我就把卡收回來了」顧墨威脅到。 

  「不說了不說了」司綿立刻捂住嘴,「顧大叔,這錢可是你不要我補上的,到時候你可別又反悔啊,我是不會認賬的」 

  顧墨一臉的無語,已經不想再跟她繼續說這麼幼稚的話題了,起身回到房間。 

  躺在沙發上,司綿咧嘴一笑,突然覺得顧bt也沒那麼令她討厭了,稍微不那麼討厭了,但是只是一點點。 

  卧室里,顧墨坐在床邊,想起剛才她主動抱著自己,又磨又蹭的,似乎是再撒嬌,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這感覺挺不錯的。 

  ….. 

  破爛的屋子裡,到處都是發霉的味道,小強橫衝直撞,完全將這裡霸佔。 

  司大偉手臂掛著,躺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很削瘦,皮膚粗糙,明明才四十幾歲,但是頭髮都快掉光了。 

  司綿將裝了錢的信封放在床頭柜上,「你的傷口這一個月,每三天就要去醫院換一次葯,這裡面有一萬塊錢,是給你換藥用的,所以別在拿去打牌了,好好找份工作,別在做什麼一夜暴富的夢了,都這麼多年了,該醒醒了」 

  司大偉一言不發,整個人處於獃滯的狀態,司綿也不知道他聽見她說的沒有,但是她還是要說,「爸,這是我最後一次拿錢給你,上次那張卡,還有這些錢都不是我的,是別人的,都是要還的,所以想要生活,你就要自己出去工作,別成天泡在茶館里」 

  「我是偷溜出來的,所以現在我要趕回去上班,你自己好好休息,我走了」 

  說完,司綿就轉身出去,步伐很急,當門關上的那一刻,她靠在門板上,倔強的咬著紅唇。 

  這些年爸做的事情她都很生氣,但是想起小時候他陪伴自己時的慈愛,她又無法不管她,所以心裡很糾結和矛盾。 

  這些事情她不敢告訴媽,媽媽已經徹底對爸失望了,一點關於爸的消息她都不想知道。 

  仔細一看,司大偉其實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他的眼眶紅了,皸裂的嘴唇輕輕的顫抖,眼裡的閃過歉意。 

  …… 

  司綿溜回公司,剛坐下就悄悄的問夏日,「怎麼樣?主管來過嗎?」 

  夏日逗趣的說,「來過,還問你那兒去了,我說你便秘,拉肚子去了,然後他就很嫌棄的走了」 

  司綿吐了吐舌頭,「幸好,要是被他發現我不在就死定了」 

  主管很娘娘腔,說起說話喜歡比蘭花指,而且誰做錯了事,不僅挨批,還會被他狠戳腦袋。 

  私下,大家都給他取了外號叫「太監」。 

  中午吃飯的時候,司綿突然說,「我決定了,我要去報英語培訓班,我要考托福,我要考雅思」 

  夏日滿頭黑線,她這個決定都決定多久了。 

  「這次我是認真的,我要學英語」 

  「為什麼?你不是挺討厭背英語的嗎?」 

  「討厭也要學」司綿說完就埋頭吃飯。 

  夏日跟飛雪對視一眼,腦袋壞掉了啊,還是她今天裝錯電池了。 

  手機進來一條簡訊,司綿拿起來一看,是顧大叔發來了,說他要開會,今天會很晚回來。 

  司綿愉悅的一笑,耶,今晚又是她的天下,想幹嘛就幹嘛。 

  …. 

  一回家,先偷偷的往裡面瞧了一下,真的沒人,司綿大喜,連忙鞋子一脫,包包一扔,然後掏出泡麵沖開水,再從冰箱里翻出冰淇淋,盤腿坐在茶几旁,打開電視,音量放大。 

  看著《康熙來了》,一口冰淇淋,一口泡麵的滋味,真是爽,然後還笑得東倒西歪的。 

  「哈哈…陳漢典太搞笑了…哈哈…」 

  突然,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司綿瞪大了眼睛,難道是顧大叔回來了,不可能啊,他說過要開會的,司綿連忙蹦起來跑向門口,透過貓眼看出去,立刻倒吸了一口氣。 

  我槽,真是顧bt! 

  本來他就不喜歡她多吃冰淇淋和泡麵,要是知道她還兩樣一起吃,估計從此家裡別想再出現這兩樣東西。 

  不行,不能讓他知道。 

  當機立斷,司綿從裡面反鎖了門,然後再沖回去,把泡麵和冰淇淋杯一股腦的裝進袋子里,然後從後門溜出去,把東西扔了,她再假裝從外面剛回來的樣子。 

  顧墨擰了鑰匙一會兒,發現門竟然打不開,難道那丫頭已經回來了,還反鎖了門。 

  「咦,你回來了」司綿驚訝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顧墨轉身,臉色有些嚴肅,「你才回來?還是又出去了?」 

  「才回來了啊,今天加了半個小時的班」司綿心裡有些虛,但是表面上卻還算鎮定。 

  「拜託你說謊話的時候,把腳上的拖鞋先換掉行嗎?我的眼睛還沒瞎掉」 

  說完,顧墨就往後門走去,打開門進去就聞到了濃濃的泡麵味道,這個味道他極度的討厭,心情開始變得煩躁。 

  司綿懊惱的要死,百密一疏啊,趕緊小跑的追上去。 

  顧墨動作粗魯的扯掉領帶,隨意的仍在一旁,然後看也不看司綿,轉身就往書房而去,重重的關上門。 

  誰惹他了,今天的脾氣這麼差。 

  司綿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她吃包泡麵,沒道理惹他這麼生氣吧,難道是工作上遇到問題了? 

  「顧大叔,你要不要喝水啊,我給你倒杯水」司綿敲了敲,試探性的問。 

  「不用,讓我安靜一下行嗎?」顧墨的語氣里充滿了煩躁。 

  「喔」司綿離開。 

  顧墨把自己扔進椅子里,手裡揉著太陽穴,心情十分的不好,但是他不想遷怒司綿,所以他需要在消火之前待在書房裡。 

  原本定於今天的開會臨時取消了,所以他就早早的離開了辦公大樓,但是沒想到開車回家的時候,竟然讓他看見那抹背影,他渾身一震,不管不顧的就急剎車,打開車門就下去,很沒形象的在擁擠的街頭奔跑。 

  是她嗎?喬絲,她不是離開這個城市了嗎?怎麼回來了。 

  他一陣的激動,當要靠近那抹背影的時候,他竟然十分的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他慢慢站定,然後喊住了她,「喬絲——」 

  她沒有停下,顧墨追上去,從後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個人身體一震,「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 

  「一直都在?那你為什麼要騙我你離開南華市了?為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十分驚訝。 

  「沒錯,即使你先轉身離開我」顧墨自嘲的一笑,但是聲音很認真,「但是我還是不能忘記」 

  說完,顧墨就拉轉她的身體,當她的樣子出現在他的視線內的時候,他驀地鬆開手,立刻收斂了流露的情緒,又恢復成了冷漠,眼裡是儘力掩飾的難堪。 

  呵,他竟然對著一陌生的女人,說了一大堆從未說出口的話。 

  何時他這麼的糗過。 

  女人很緊張,「先生,我想你認錯人了」說完就急沖沖的走了,顯然很害怕他是壞人。 

  他壓抑著內心的憤怒,黑著臉回到車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方向盤。 

  該死的,該死的!! 

  沒錯,雖然這三年,他沒有再向任何人提起過她,但是內心卻還是思念著她,他騙得了任何人,卻騙不了自己。 

  這些思念他從未說出口,今天說出來了,卻鬧了這麼大一個笑話。 

  「碰——」顧墨憤恨的踹了一下書桌,將上面的東西震落下來,噼里啪啦的響。 

  司綿聽到裡面的動靜,略微挑眉,拆房子啊? 

  今天顧bt很反常喲,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哇哦,誰那麼大的本事可以把他惹毛成這樣啊? 

  「你怎麼了?」司綿還是象徵性的去詢問一下。 

  「沒事」裡面傳來顧墨若無其事的聲音,「我要工作,不準進來打擾我」 

  「喔」司綿撇撇嘴,誰想進去啊,她才不想進去呢。 

  十一點了,司綿都準備睡了,他打開門,臉上沒有任何的異常,「我餓了,弄點東西過來」 

  司綿嘴角抽動,這個點了,她去那兒弄東西啊,冰箱里只剩下冰淇淋和水果了。 

  不過她還偷藏了幾包泡麵,他要嗎?算了,估計不要,說不定還會扔掉。 

  「你磨磨蹭蹭的幹嘛?還不快去」他板著臉,走出來倒了一杯水,然後一整杯灌進下。 

  「額…家裡沒吃的了」司綿真心覺得他很不好伺候。 

  「那你不會想辦法啊,腦袋長來不是裝豆腐渣的」 

  司綿只能去上查外賣電話,顧bt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恩,肯定是到了,不然不會整天臭著一張臉。 

  ….. 

  開部門會議,主管捏了捏嗓子,尖銳的說,「馬上開會了,手機要麼關機,要麼震動,誰的響了,你等死吧」說完,蘭花指翹著撩了一下頭髮。 

  主管整天穿得像只孔雀一樣,戴了一副誇張的黑色框架眼鏡,走起路來比女人還會搖。 

  司綿聽得昏昏欲睡,整個人低著頭,然後偷偷的眯著眼睛補覺。 

  反正她這種小人物,主管大人一般不會關注,正好,她可以放心大膽的睡到結束。 

  「嗡嗡嗡——」手機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然後就是最炫名族風高亢的聲音,打破了嚴肅的會議。 

  司綿嚇得猛的驚醒,七手八腳的關機,拆電池,然後才鬆了一口氣,但是一抬頭卻發現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包括『太監』主管大人。 

  「啪」主管拍桌而起,叉著腰,憤怒的瞪著他,「司綿,為什麼不關機」 

  司綿一臉的無可奈何,「關機了…然後它又自動開機了…這手機是二手貨,經常出毛病…我也沒辦法…」隨即又諂媚的笑笑,「不過主管你放心,回去我就收拾它,把它大卸八塊」 

  「哈哈哈——」所有的人忍不住爆笑出聲,主管一瞪,所有的人立刻低下頭,強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 

  夏日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千萬別生氣,容易長皺紋」然後湊近,一臉的驚訝,「哎呀,主管,你看看你的眼角好像就有一條魚尾紋了」 

  「什麼?魚尾紋?在那兒?」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立刻掏出鏡子,仔細的查看,用指腹不停的輕輕拍打眼角的肌膚。 

  見主管轉移了注意力,夏日得意的沖司綿使了眼色,司綿挑挑眉。 

  「行了,行了,我告訴你們下不為例,開會的時候,誰的手機再響,我就扔馬桶裡面去,然後再叫那個人撿起來用」 

  說完,又蘭花指撐著下顎,一臉的弱不禁風的樣子,嬌媚極了。 

  看見他這樣,司綿跟夏日忍得肚子都疼了,差點被笑憋死了。 

  站在主管面前的時候,司綿瞬間覺得自己是強悍的女漢子。 

  …. 

  開完會,司綿立刻躲去樓梯間打電話,剛接通,那邊就傳來怒吼,「你膽子變大了,不僅掛我電話,還敢關機,你皮癢了是不是?」 

  「老大,我剛才在開會好不好」司綿忍不住翻白眼睛。 

  聽到她的解釋,顧墨才緩和了一下語氣,「下班後來找我,晚上回那邊」 

  「下班我要跟夏日她們討論關於那個創業比賽的事情」 

  回他爸媽家,壓抑死了,整的跟打仗一樣,她才不想去呢。 

  「就你,算了,我都不抱希望了」語氣充滿了嫌棄,隨即又變得強勢,「總之,下班半個小時后沒見到你,你就死定了,就這樣,我開會去了」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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