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侯夫人治家可是極嚴厲的,敢在長青院掐尖要強,招了賀文璋的眼,那就別想活了!從前被打個半死,又發賣出去的下人,也不是沒有過。


  用過晚飯,又稍作一會兒,下了兩盤棋,便到了就寢的時候了。


  因記掛著明天要出去玩的事,賀文璋就有些興奮,躺床上久久睡不著。


  他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出門了。上回出門,還是跟著弟弟去參加宴會。便是那一回,撞上了她。


  後來回到家,他就病了,病勢纏綿,他在屋裏悶了兩個多月。足足一年,沒有出門,讓他想到明天可以出門,簡直定不下心來。


  於寒舟睡不那麽快,察覺到他也沒有睡意,而且呼吸一會兒急促了,一會兒緩慢下來,反反複複多次,就猜到他靜不下心。


  她索性坐了起來,將被子搭在腿上,輕輕戳了下他的胳膊:“喂。”


  賀文璋便道:“怎麽?”


  “你睡不著,是不是?”於寒舟問。


  賀文璋沉默了下,選擇了實話實說:“我想到明天就要出門,靜不下心來。”


  於寒舟有點好笑,心裏說,你還不一定能出門呢,侯夫人不一定答應你呀!


  但是此刻若說這個,他一晚上就糾結吧,更別想睡了。


  於是她道:“我給你揉揉腦袋怎麽樣?”


  揉一揉,他肯定就很快睡著了。


  賀文璋一聽,什麽明天出去玩,瞬間拋到腦後。此刻能想到的,全是枕在她柔軟的腿上,鼻尖縈繞著淡雅的香氣,被她纖細食指輕揉慢撫的一幕幕。


  “不行。”他繃著身子,喉頭都有點幹,“我,我要睡了。”


  說著,就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


  於寒舟托著腮,靜靜看著他。行,如果他能睡著,她就不這麽幹。


  想到這裏,略有些手癢。自從小夥伴的病好了,就再也不肯被她碰頭發了。明明按摩腦袋那麽舒服,他也不肯。


  他還是記著男女之別,不肯跟她過分親近。於寒舟當然不能強迫他,他如果不願意那就不是互惠互利,而是她自私自利了。


  一個多月,每天幹看著烏黑柔順的頭發而不能擼一擼,於寒舟挺遺憾的。


  “你別看著我。”這時,緊閉雙眼努力入睡的小夥伴出聲道。


  於寒舟便道:“你閉著眼睛,怎麽知道我看你?”


  賀文璋心說,直覺。


  “我就要睡著了。”他說著,翻了個身,由仰麵躺著改為側躺,而且是背對著她側躺。


  將背脊朝向她,想了想,又把頭發攏了攏,壓在被子裏麵。


  不能再被她摸頭發了。她摸起來就沒完,那可不行。雖然很舒服,但他是有自製力的大丈夫。


  於寒舟見他實在固執,就知道今天又沒戲了,聳了聳肩,躺回了被窩裏。


  不知道是誰先睡著的,總之兩人先後睡著了。


  次日。


  於寒舟和賀文璋幾乎是同時醒來。


  如今身體好些了,賀文璋的睡眠質量便不像從前那麽差,現在醒來的也越來越晚了,幾乎跟於寒舟同一時間醒來。


  侯夫人治家可是極嚴厲的,敢在長青院掐尖要強,招了賀文璋的眼,那就別想活了!從前被打個半死,又發賣出去的下人,也不是沒有過。


  用過晚飯,又稍作一會兒,下了兩盤棋,便到了就寢的時候了。


  因記掛著明天要出去玩的事,賀文璋就有些興奮,躺床上久久睡不著。


  他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出門了。上回出門,還是跟著弟弟去參加宴會。便是那一回,撞上了她。


  後來回到家,他就病了,病勢纏綿,他在屋裏悶了兩個多月。足足一年,沒有出門,讓他想到明天可以出門,簡直定不下心來。


  於寒舟睡不那麽快,察覺到他也沒有睡意,而且呼吸一會兒急促了,一會兒緩慢下來,反反複複多次,就猜到他靜不下心。


  她索性坐了起來,將被子搭在腿上,輕輕戳了下他的胳膊:“喂。”


  賀文璋便道:“怎麽?”


  “你睡不著,是不是?”於寒舟問。


  賀文璋沉默了下,選擇了實話實說:“我想到明天就要出門,靜不下心來。”


  於寒舟有點好笑,心裏說,你還不一定能出門呢,侯夫人不一定答應你呀!


  但是此刻若說這個,他一晚上就糾結吧,更別想睡了。


  於是她道:“我給你揉揉腦袋怎麽樣?”


  揉一揉,他肯定就很快睡著了。


  賀文璋一聽,什麽明天出去玩,瞬間拋到腦後。此刻能想到的,全是枕在她柔軟的腿上,鼻尖縈繞著淡雅的香氣,被她纖細食指輕揉慢撫的一幕幕。


  “不行。”他繃著身子,喉頭都有點幹,“我,我要睡了。”


  說著,就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


  於寒舟托著腮,靜靜看著他。行,如果他能睡著,她就不這麽幹。


  想到這裏,略有些手癢。自從小夥伴的病好了,就再也不肯被她碰頭發了。明明按摩腦袋那麽舒服,他也不肯。


  他還是記著男女之別,不肯跟她過分親近。於寒舟當然不能強迫他,他如果不願意那就不是互惠互利,而是她自私自利了。


  一個多月,每天幹看著烏黑柔順的頭發而不能擼一擼,於寒舟挺遺憾的。


  “你別看著我。”這時,緊閉雙眼努力入睡的小夥伴出聲道。


  於寒舟便道:“你閉著眼睛,怎麽知道我看你?”


  賀文璋心說,直覺。


  “我就要睡著了。”他說著,翻了個身,由仰麵躺著改為側躺,而且是背對著她側躺。


  將背脊朝向她,想了想,又把頭發攏了攏,壓在被子裏麵。


  不能再被她摸頭發了。她摸起來就沒完,那可不行。雖然很舒服,但他是有自製力的大丈夫。


  於寒舟見他實在固執,就知道今天又沒戲了,聳了聳肩,躺回了被窩裏。


  不知道是誰先睡著的,總之兩人先後睡著了。


  次日。


  於寒舟和賀文璋幾乎是同時醒來。


  如今身體好些了,賀文璋的睡眠質量便不像從前那麽差,現在醒來的也越來越晚了,幾乎跟於寒舟同一時間醒來。


  “早。”他先說道。


  稍稍清醒後,他就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又興奮起來,微微支起身體,看向她說道:“我沒生病。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門了?”


  還要侯夫人答應才行,於寒舟心裏想道,嘴上並沒有這麽說,隻道:“等會兒我們吃過飯,就去跟母親說。”


  “嗯。”賀文璋道,立時就要起床。


  想到可以出去,他再也躺不住了。可是當他坐起來後,忽然想起什麽,掀被子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她:“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如果她還想睡會兒懶覺的話,那他再等一等也沒什麽的。


  於寒舟便很好笑,搖搖頭道:“不了,起吧。”也跟著一起坐起來,然後道:“我也很期待出門。”


  賀文璋聽了這句,頓時高興起來了:“都去,我們一起去。”


  於寒舟感受著他溢於言表的喜悅,不禁抿唇笑了,率先下床,揚聲道:“來人。”


  穿衣洗漱不提。


  吃過早飯後,兩人便往正院去了。


  賀文璋自從身體好了,漸漸也不怎麽坐輪椅了。走到一半,便歇一歇,在長廊上坐一會兒,再重新起來往前行。


  今日他趕時間,便沒有自己走,出了門就坐在輪椅上了,叫下人推著他往正院去。


  侯夫人見他來得這麽早,還挺意外,轉眼看到他帶了幾分焦急的神色,眉頭挑了挑,便有些猜到他的來意了。


  “給母親請安。”進了門,於寒舟和賀文璋便行禮道。


  侯夫人點點頭,笑著道:“璋兒,顏兒。”


  “母親,我今日想出門。”賀文璋重提此事,因著昨日媳婦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心裏安穩幾分,總歸是有人站他這邊的,“請母親允許。”


  侯夫人低下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昨日我答過你了,不行。”


  “母親,我想出去。”賀文璋看向她道。


  侯夫人即便不抬頭,也知道兒子此時的表情,她心裏隱隱酸疼,麵上仍冷酷道:“不可。在家叫顏兒陪你吧。”


  說到這裏,終究是不忍對兒子太過冷酷,又抬起頭安慰道:“你有些日子不彈琴了,何不搬出來,跟顏兒一起彈琴呢?”


  賀文璋一聽,確實有些心動。但他更想帶媳婦出去,他知道,比起彈琴作畫這些,媳婦更想出去。


  誰不想出門轉一轉,看一看呢?


  可是母親這樣堅定,讓他不好再說什麽,眼裏一時露出失望來。


  “璋哥,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母親說。”於寒舟道。


  賀文璋聽了,便知道媳婦要因為他的事跟母親爭執了。他不想讓母親覺得她不好,就搖搖頭道:“我們回去吧。”


  “不。”於寒舟直接說,“你出去。”說著,還叫了翠珠進來,“請大爺出去。”


  在兩人中,大部分時候翠珠都是聽於寒舟的多一些。因為大爺總會讓著大奶奶,所以聽大奶奶的話就沒錯了。


  “大爺,夫人院子裏的花開得好,您要不要瞧一瞧?”翠珠走上前問道。


  賀文璋被於寒舟的眼神一示意,猶豫了下,就出去了。


  屋裏隻侯夫人和於寒舟兩個。


  對兒媳婦執意單獨跟她說話的事,侯夫人心裏頗有些玩味,倒不怎麽生氣,還很想知道她一會兒要怎樣說服她。


  然而麵上卻淡淡的:“你要同我說什麽?”


  於寒舟先對她福了一福,才道:“母親,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中聽,母親若要怪罪,先聽我說完可好?”


  “你說吧。”侯夫人道。


  於寒舟便道:“我知母親不許璋哥出門的用意。但是,母親有沒有問過常大夫,他之前所說的‘興許活過二十歲’,是活到多少歲?”


  侯夫人本來在慵懶隨意地刮茶葉沫子,聞言杯蓋碰到了杯壁,發出清脆的一聲。


  她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手微微顫抖著,將杯子放在了桌上,抬起頭看她。


  “如果璋哥的身體能輕易調理好,過去的十九年,便不會一直病情纏綿。”於寒舟的口吻輕緩,卻又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沉著,“假如他的確活過了二十歲,卻又能多活幾年呢?母親,您關了他十九年,難道要一直關到他走的那天?”


  侯夫人這下坐都坐不住了,之前不敢想的事,就這麽被戳破,她臉色發白,唇也顫抖起來。


  “不然呢?便縱容他出去,由著他冒風險?”侯夫人說道,“他不出事還好,萬一有點什麽,連二十歲都活不過,又怎麽說?”


  鬱鬱寡歡卻活著的兒子,和痛痛快快卻早早就去了的兒子,怎麽選都是在剜侯夫人的心。


  “人活在世上,是要有意義的。”於寒舟說道,神情仍然冷靜沉著,帶著幾分說服力,“母親不如站在璋哥的角度想一想。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回顧這一生,記憶中永遠是四角天空,見過的人永遠是那麽幾張麵孔,吃的飯菜,用的點心,從來沒有變過口味。他難道能拍著胸脯說一句,不後悔來到世上,了無遺憾?”


  侯夫人就是把心剜走,她也不能拍著胸口說“了無遺憾”四個字。


  準確說來,她兒子來這世上走一遭,遺憾的事情太多了,遠遠多過他所獲得的。


  她嘴唇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於寒舟的聲音便緩下來:“母親,璋哥並不是魯莽的人,他即便出門去,也不會冒險。他同我說過了,如果出了門,便選一座清淨的茶樓,坐上一會兒。也不必很久,半個時辰足矣。”


  說到這裏,愈發聲音帶了懇求:“母親,我會跟在他身邊,翠珠也會跟著,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話說到這份上,還讓侯夫人怎麽拒絕呢?

  她心裏也知道,說什麽“身體好些了再出去”都是騙人的。除非他健康得跟文璟一樣,不然侯夫人都不會放心他出去。


  “好。”最終,她繃著臉,應允下來,“隻有半個時辰,再多了不許。”


  於寒舟便笑著福了福身:“是,多謝母親疼愛。那我去跟璋哥說這個好消息啦。”


  她一派輕快的語態,讓侯夫人都不禁心情飛揚幾分,想象著兒子得知可以出門的好消息,忍不住也高興起來。


  但她是母親,威嚴還是要的,忍著沒露出高興的樣子,淡淡道:“去吧。”


  “顏兒告退。”於寒舟笑著福了福身,便退下去了。


  才一出門,就對賀文璋道:“璋哥,母親允啦!”


  正耷拉著眉眼在院子裏看花兒的賀文璋,眼裏迸出歡喜來:“真的?”


  自然是真的。


  回長青院的路上,賀文璋的腳下還有些發飄。他可以出門了!

  是媳婦說服了母親!


  他怎麽這麽好命,娶了這樣好的媳婦!


  “為了讓母親安心,我對母親說,咱們隻在茶樓坐一會兒,不超過半個時辰。”於寒舟低聲說道,“你別失落,咱們一回生二回熟,每次都平平安安回來,母親就放鬆了,以後想去哪裏就再說。”


  賀文璋的嘴角止不住上揚,溫柔說道:“好,都聽你的。”


  他可以出門了!還是跟媳婦一起!

  回到長青院,他就讓丫鬟拿出他最體麵的一套衣衫,穿在身上。


  雖然他是這樣,但也要盡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體麵一點,不給她丟麵子。


  丫鬟服侍他換衣裳,翠珠便收拾要帶上的其他必備用品,比如應急的藥丸。


  正忙碌著,賀文璟大步從外麵進來了:“哥哥,你要出門?”


  他身高腿長,跑得又快,幾乎聲音剛落下,人就來到了屋裏,英俊的臉上泛著熱情洋溢的神采:“我跟你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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