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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妖窟邪物

  盜洞幽深,白骨森森寂靜。 

  外頭是晴空萬里,而裡頭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拒絕光,拒絕普照。 

  微有壁上礦石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一明一暗,彷彿有無數的眼睛在注視著景澈每個腳步的邁進。 

  「呀……有人來了。」低沉鬼魅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的石縫裡傳來。 

  聲音後面還躲著無數種笑聲。 

  面上毫無懼色,景澈笑眯眯地對著一片漆黑的虛無鞠了一躬:「各位妖怪兄弟們,小女子今日有意闖洞,若有冒犯,還望不要包涵,趕緊把我抓起來吧。」 

  「嘿嘿……什麼人這麼有趣?」 

  「是死人。」 

  「放屁!是活人。」 

  「滾,沒聞她身上一股鬼氣啊?」 

  「鬼氣沒聞到,倒是她的血,可是純凈的處子血……」 

  「你***做了妖怪還想這些。」 

  「不對,不止是處女血,她的血里好像還有……」 

  竊竊私語聲紛雜,綿綿不絕。 

  「都閉嘴。」那個低沉的聲音不耐煩一響,所有雜音瞬間消停下來。 

  一盞幽橘色的燈光從盜洞盡頭緩緩飄過來。飄近了才看清楚,是一支蠟燭,底座是純銀的鏤空燭台。它繞著景澈三圈,隨後浮在她面前,一個尖銳女聲響起,洋溢著難以置信的驚訝:「呀!她是從囚魂地出來的!」 

  「喔?」那似乎是領袖的聲音也有了驚訝,「走過來,讓孤看看。」 

  囚魂地?沒聽說過。景澈有些疑惑,但是還是很聽話地往裡走。 

  那支蠟燭就在復在她身前帶路。盜洞是傾斜向下的,再走進去,空間愈大,礦石也愈發流光溢彩。 

  走了好久也未見頭,悶得有些發慌,景澈試圖跟那蠟燭交談:「你修鍊成這樣,用了多久啊?」 

  蠟燭倒也喜與人交談:「我忘了,是一千年?還是兩千年?」 

  可真是老祖先了,景澈樂了,又問道:「為什麼還沒到頭?」 

  「已經過了結界,馬上就到了。」 

  景澈心中暗叫不好,竟然還有結界,又在這麼裡頭,萬一酒鬼師父找不到了可怎麼辦?罷了,看這架勢,回頭也來不及了,索性往裡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她還有寶貝護身符呢。 

  正如此想著,眼前驟然一亮,豁然開朗。 

  這大殿模樣的地方,原先應是一個臨時的盜室。由於皇陵巨大,盜墓者時常需要工作數個月才能打通一條進入皇陵的盜洞,所以盜墓者會在外頭挖一個盜室,以供休息補給。這個盜室規模不小,看樣子當年應有一支人數不少的盜墓隊伍欲進入皇陵。 

  只是這裡……似乎空無一物啊。 

  坑坑窪窪的石壁上閃爍著幽熒的光,正對著景澈的石台上,中心豎著一座三頭怪鳥的石雕,立在石雕兩側的是兩尊石柱,頂頭嵌著兩顆夜明珠。 

  想問問蠟燭那讓她進來的人呢,卻發現蠟燭已經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噯?」 

  正莫名其妙之間,那個聲音從石台上傳來,自言自語:「果然還殘留著囚魂地煞氣的味道……呃?竟然還帶著**神璽……」 

  「我不知道囚魂地。」一攤手,卻是故意略去了**神璽。她裝得無知,眼珠子已經滴溜溜地在尋找聲音的來源了。 

  「囚魂地困了孤一千年……」言語中沉澱了千年的等待與無奈。 

  終於發現說話的竟然是那尊石雕,景澈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兀自走上石台好奇張探,繞著石雕上上端詳了一圈,才感嘆道:「原來石頭都能修成精么?」 

  「孤不是石頭。」 

  「那你是什麼?」 

  「孤只是被封在石頭裡罷了。」 

  困在石頭裡了?景澈咧開一個笑,這才敢大膽去地去觸碰它。石雕上翅膀的羽毛鱗次櫛比,若非沒有柔軟的質感,幾乎都要錯覺它隨時都會一飛衝天。 

  呃? 

  景澈觸電般地縮回手,訥訥地看著突然轉過過頭的石雕。 

  「小女娃,你以為我不會動?」 

  很誠實有微有怯意地地點了點頭——這三頭石鳥的頭,委實是丑的厲害。 

  「呵呵……」低沉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有趣的女娃,告訴孤,你進來此地究竟何事?」 

  「鳥大哥,噢,不,鳥爺爺,其實我只想讓你手下的人把我抓起來,然後再去告訴我師父,讓他來救我。」 

  「喔?送入虎口的活人,你憑什麼以為孤不會生吞活剝了你?」 

  景澈聞言,小手搭上三頭石鳥的背,神情凜然,非常意氣地拍了拍它的肩:「我知道,你們妖亦有道,我們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妖亦有道?」咀嚼著這個詞,三頭石鳥譏諷著反問道:「小女娃,這就是你闖妖洞的自信?」 

  「對啊,我家後院以前就有好多花妖,她們說了,妖亦有道。」 

  話音剛落,四周就響起許多嘲笑聲,一些影子從黑暗中現出形來。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當真是嚇了一跳。 

  有挖走眼睛斬去雙腿皮膚慘白的陪葬奴隸,有浮在空中擺出各種形狀的瑪瑙項鏈,有鼓囊囊飄不起來、只能在地上跳躍的皮革,還有維持著人形每走一步就地動山搖的黃金鎧甲…… 

  難道皇陵里的陪葬品,通通都修成了妖精嗎? 

  「花妖?那可是最低級的妖,怎麼能跟我們相提並論。」黃金鎧甲不屑地開口了。 

  「反正都是妖,有什麼不一樣?」景澈理所當然地反駁。 

  三頭石鳥笨重而自如地張開一側翅膀,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然後再問景澈道:「女娃,既然說各取所需,那你有什麼能給我們的?」 

  「我的血啊,」景澈撩起袖子,露出白皙而瘦小的手臂,「花妖們說,我的一滴血,可以增她們百年修行。」 

  四下頓時寂靜無聲,眾妖物們面面相覷。世上增加修行的丹藥不在少數,然後說起最普通卻也最奇特的便是血了。 

  相傳,神之血,可增萬年修行,仙之血,可增千年修行,人主之血,可增百年修行。可是面前這個少女,不過是一介普通凡人,沒有仙瑞護體,亦沒有龍氣纏身,她的血,能增百年修行? 

  三頭石鳥渾濁的眼珠子泛著一股不相信的神情上下打量著景澈,最後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景澈只覺得一陣刺痛,手臂上赫然已經割出了一道傷口,血腥味淡淡地瀰漫了出來。 

  憑空取來一塊玉石,沾了一滴景澈的血,再置於在爪子中端看,只見那滴血順著玉石的紋路有秩序地蜿蜒開來。 

  「果然是人主之血。」三頭石鳥沉沉地誦道。 

  景澈好奇地想探過頭去看看它何以用一塊石頭就能判斷她身上的是什麼血,三頭石鳥便立刻攏起了自己的爪子,將玉石收回爪心。 

  而下頭,竊竊私語聲瞬間炸開。 

  「不可能啊——」 

  「臻弋帝族不是亡了嗎?」 

  「我可巴不得臻弋帝族斷子絕孫。」 

  「哼,你就是陪葬奴隸的命。我看這啊,管她血脈不血脈的,直接吸了元氣,喝了精血,扔到外面,還是同那堆白骨一樣。」 

  景澈聽得不甚清楚,只揪到一兩個字眼,直在心裡鄙夷這些妖物的目光短淺。她直截了當地問三頭石鳥道:「那麼如何,成交么?」 

  「孤直接殺了你,取了你的血,那豈不是更好?」 

  狡黠地一笑:「你殺了我,我師父就會過來殺了你們,太不划算了。我不過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小忙,你們便可以增百年修行,又何必沾上一樁血仇呢?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你說是不?」 

  她振振有詞說話的時候,彎彎的桃花眼裡閃爍著夜明珠的微光。朦朧而嫵媚。 

  「呵,孤喜歡猖狂的人,」三頭石鳥半是譏諷,「那你師父又是何人?」 

  「迦凰山南穹派劍聖門下第四十七代劍聖,百里風間。」伴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濃郁酒氣,那個不正經而慵懶的聲音隨後而至。 

  隨手一甩,原先帶著景澈進入此地的蠟燭君,便被他被無情地摔到牆上。眾妖物們聞到一股瀝血劍氣,都紛紛識相地隱去身形。 

  百里風間大步邁上前,一把拎起景澈提到自己身邊安全的位置,劍眉微鎖:「鬧夠了沒有?」 

  景澈掩不住驚喜,自然無視了他的慍怒:「師父,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我了?」 

  臉上已然黑了大半,卻也不好意思說出來。難道要告訴小徒弟,他本以為她是在偷偷跟著他,於是在前面放慢了速度地走著,不料片刻之後就發現小徒弟不見了。幸好他臨走前,捏著她的手腕時順便下了一個定位咒,否則他也不可能料到小徒弟竟然膽大妄為,跑到這種妖窟里來了。 

  「當代劍聖?」三頭石鳥頗含深意地盯著百里風間手上的劍,「孤認識一位故人……她也是劍聖門下,也是拿著這把劍……」 

  只想早點把景澈帶出這個妖里妖氣的地方,回得便有些敷衍:「喔,歷代劍聖拿的都是這把劍。」 

  「不過這把劍的主人,也是將孤封入鸓鳥石雕之人啊……」悶沉的聲音里透出危險氣息。 

  百里風間不動聲色地將景澈護到身後。 

  【註:鸓(lei)鳥出自《山海經》:「又西二百里,曰翠山,其上多棕枬,其下多竹箭,其陽多黃金、玉,其多鸓,其狀如鵲,赤黑而三頭四足,可以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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