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寒泉師徒
夜幕低垂如同潑墨宣紙,濃重不一,四處墜著依稀的星陣,幾分寂寥,幾分曖昧。
若隱若現的透明結界流轉著幾寸光線,籠著浮在半空的迦凰山,層層雲霧繚繞,恍若蓬萊仙境。
此時一條黑影背著一個人矯健地竄入墨塔的掌門房中,再悄無聲息地出來之時,幾隻撲棱的小鳥迎上來,飛入他手中。
接住音鷺口中吐出來的第一張錦帛,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字:「見信速回。」
斜著劍眉,又打開第二團錦帛,字跡愈發急切:「三日之內速回迦凰。」
而看到接下來那張錦帛,只草草掃了一眼,便是神情陡然一變。平地忽得起風,瞬間,那黑影已經掠入了風中,朝著凈毓峰的方向去了。
偏殿的燭火一熄,站在院落里的陸慎雨心頭莫名一跳。
她十分清楚裡面正在發生什麼,或是即將發生什麼……這種床第交歡之事她看得也不少了,但此刻還是手心捏出了一把虛汗。
耳畔迴響著也修進入房中之前,在凄露夜色中誠懇同她說道:「若是阿澈願意,我定會負責她一生。」
想著也修是這般沉靜自持的青年,對景澈的擔心總算是少了幾分。
「慎雨。」
話音從後方傳來,她疑心自己是聽錯了聲音,回過頭微揚起臉,來人桀驁不馴的眉峰與下巴的鬍子拉碴印入眼裡,她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師兄,你總算回來了。」
「阿澈怎麼了?」客套寒暄通通省去,百里風間直截了當地問道。那錦帛上只寫著阿澈出了事,可就近什麼事,卻是未提。
「先進來,」她急急引著百里風間踏入殿中,袖袍一揮,燭台上火焰攢動,頓時照亮了一室的曖昧漆黑,她揚聲喚道:「也修,是劍聖回來了。」
屏風后的幔帳曳地,微微搖擺,一陣局促的衣衫窸窣聲在裡頭持續。嗅到了旖旎氣息,百里風間不由攏起了眉峰。
也修草草系起衣袍走出來,只見他長發凌亂披肩,端正束冠已經不知所去,精壯胸膛若隱若現,麥色皮膚泛起異緋紅。他仍鎮定自若地揖了一禮,正欲開口同百里風間解釋,幔帳里少女一聲溫軟而想入非非的呻吟聲不輕不重,傳了出來。
「你——」燭光落在百里風間高挺的鼻樑上,在臉頰投射出濃重陰影,他的臉色已經沉得幾乎滲出殺氣來。
陸慎雨忙拉住他的袖袍,輕聲同他解釋道:「師兄,也修這也是迫不得已。阿澈中了噬情蠱,你也曉得這個蠱……匆匆喚你回來是想借用你後山的千年玄冰寒池為阿澈解蠱,可一直未等到你,才逼得用了此下策。」
短短談話間,各種複雜神情已經在百里風間臉上迅速流轉過。末了所有的懊悔遺憾、心痛疼惜,都只匯成他的一句話:「我來晚了。」
長腿一邁,撩起幔帳就走了進去。
卻沒想到面前是如此香艷的一幕,他的急切都被澆鑄在了原地。
錦被凌亂得一片旖旎,景澈半眯著眸躺在床上,三千烏黑青絲鋪在半|裸身下,唇色紅得仿若滴血烈火,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更加嬌艷欲滴。她嘴唇輕啟,皓齒微露,渾身只著了一個碧色肚兜,胸前兩團渾圓雪白若隱若現,修長雙腿交疊於一起,花心下已是一片水漬淋淋……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極其怪異的情緒在心頭掠過——方才也修在同她……卻眼帘一刷,眸色隨即鎮定,擯棄雜念,將被子一裹,抱起她掠入夜色中。
雲覃峰後山那眼寒泉,是神界遺留的玄冰化成的。這是至寒之水,沒有百年修行根基,以真氣護體,在修行時以防走火入魔,連百里風間都不會輕易踏入寒泉中。若是凡體肉胎進入其中,不消片刻便會寒氣侵體,不抵而亡。
所以百里風間只得與景澈一同進入寒池中,一邊以純正的溫暖真氣替景澈護體,一邊催動寒泉水逼出她體內的蠱毒。
此刻的景澈一絲不掛地浸在寒泉水中,而浮在她對面幾寸之遙的百里風間索性用一條黑布蒙住了眼睛——他也是正常的男子,哪怕面前少女是他神聖不可侵犯的徒弟,但這太香艷的一幕,難免身體焦熱,不好靜下心來。
正欲施法,他脖子上卻突然纏上了柔軟冰涼的觸感,胸前迎上兩團溫熱的豐滿,察覺到少女的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也算是風流了半世,翻雲覆雨的**滋味不是沒嘗過,甚至煙花紅塵地都是他傾頹之時的常逛之地,這會卻下意識地腦中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地往回收,卻摸到了她光滑而精緻的後背。
「呀……是師父……」曖昧的語調在水流中顯得飄忽。她已經恢復了幾分意識,但還是**焚身,縱然能辨得出眼前之人,仍難以正常思考。
她吃吃地笑著,軟糯的聲音寸寸**入骨,順著水流的浮力,長腿已經盤上了他的腰際。蔥長指尖不安分地摩過他下巴愈發青長的胡茬,滑過他緊抿的唇線,高挺的鼻翼,最後頓在了他眼睛的黑布上,含著少女天真的不解:「師父為什麼不看我啊。」
說罷就要扯掉黑布。
百里風間忙箍住她的手,深呼吸了幾口,將她往外推。幸好他看不到她此刻**如同勾魂妖精一般的模樣。
半眯著彎彎的桃花眸,純澈水流是她的衣著,絲緞一般滑過她的肌膚。少女的身材並不傲人,卻有著含苞綻放的美好。然而偏偏最致命的,便是這種身體的生澀與女人的嫵媚毫無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是毒啊,是一開始便不可抗拒,然後緩緩滲入肌膚,浸入骨髓的毒。
「師父不要阿澈了嗎?」她無辜地問道,被推開幾寸,卻將十指柔軟地扣入他的十指。
百里風間幾乎要哭笑不得了。她再這般撩撥他,恐怕到時候她的蠱毒被逼出來了,他反而要**焚身了。
將景澈往身前拉了拉,趁著她又像水母纏上來之前,橫了心,一記手刀劈了下去。
她無力地向前傾去,他趁勢擺正她的身子。她的長發糾纏在他的手心,浮動在水裡像是一片溫潤的水藻。
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卻嗅到她獨特而溫軟的體香,若隱若無的縈繞在鼻尖。細細微微的癢,撥弄著心底不知道那塊敏感的部分。
百里風間趕緊定了定神,捏起一團真氣,環繞成一個透明球體,護在她的身外。
寒冰泉就像是就一塊鑲嵌在雲覃峰里的水晶,剔透而純凈,千年的塵埃都沒有浸染到它半分。這四周是蔥綠的草坪,風霧遮天蔽日。凋零的白馬骨花瓣隨長風而起,紛紛揚揚沾落在水面,順水流淌,路徑少女身側打起旋兒來。
這對師徒浸泡在千年寒泉中,和風細拂,歲月靜好,前所未有的一派祥和寧靜。亂世紛擾與他們無關,人心掙扎與他們無關。
百里風間源源不斷地給景澈輸送著真氣,神水也滌盪了他一身的風塵。徹骨的寒流讓他腦中緩緩冷靜下來。
幸好他還是從那個幽閉岩洞里出來了,幸好他回來得及時……否則……
腦子中思緒紛亂,又想到他才離開了這麼幾日,小徒弟便受了這麼多委屈--先是一夜受凍染了風寒,第二日晨練遲到被宮霖罰跪一日,接著便是被下蠱毒,受媚葯情|欲噬膚之苦。這些陸慎雨雖是了了幾句帶過,但他也曉得,這些事情攤在驕傲的景澈身上,她無論如何都是難捱的。
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將她帶回迦凰南穹的決定是否正確。
可是不帶她回南穹,難道要讓她在亂世血風腥雨中顛簸?讓她受人……那夜船上的驚心動魄還歷歷在目,她一躍而下前那麼凄絕的眼神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回閃入腦海。
又想起方才衣冠不整的也修,以及躺在床上香艷的景澈。雖事出有因,無可厚非,可就是有一股異樣的感覺盤旋著心中揮之不去。是空空落落,是佔有慾落空。
除此,似還有什麼轉變反覆在敲擊著他的心。曾經在他意識里小徒弟就是一個黃毛丫頭,心智不成熟,身體未長開,明明是跟在他身後屁顛屁顛,還要經常仗著年紀小就無法無天,同他冷戰耍小性子。可接連兩次她險些經歷了男女床笫之事,他總覺無法再用看小女孩的目光去看她……
他突然意識到,她在長大,蓬勃長大,她遲早同曾經的虞溪,曾經的竺末一樣,都將會成為一個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只是她的身份,是她的徒弟。
她是這樣張揚放肆、不受束縛的少女,是天生的公主,大氣而不惹塵埃,性子里那股敢橫刀立馬的氣勢註定難以與一些人志同道合,更難免會遭來嫉妒。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日後只要他在迦凰山一日,便護她於羽翼下一日。
「掌門師姐,進去不得,劍聖還需在裡面靜待一天一夜。」風霧外頭傳來陸慎雨的聲音。
「劍聖和誰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