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茶樓奇案
坤方城。
子夜,景澈無數次想偷偷溜走,無奈一有動靜,一直守在門外的百里風間就會叩叩門框,低低問一句怎麼了。
她最後沒轍,只能就這麼睡了下去。景澈以為這會是煎熬的一夜,卻沒想到有百里風間守在外面,她睡得格外安心,直到第二天車水馬龍開始喧囂之後,她才在動靜中醒過來。
她一起身,被子才發出窸窣的動靜,百里風間的聲音就傳過來了:「醒了?」
他竟然是整整守了一夜。
景澈有點兒怔,這可不像他的性子,他怎麼變得患得患失,變得那麼好,變得讓她覺得,這都不像是那個曾經跟她相愛相殺的師父了。
……其實也未必難懂,以前也大多如此,他好的時候好到恨不得給你全世界,他狠的時候,卻能摧毀全世界。
「衣物放門外了。」
景澈起身走過去,拉開一條門縫,外頭遞進來一個包袱。她看到他修長溫潤的手指捏著包袱上頭,隱隱青筋蜿蜒入衣袖。都活了這麼多年的人,卻沒有一點被歲月催老的痕迹——除去那些他自己的不修邊幅給他帶來的滄桑感。
「阿澈?」大概是感覺到她發杵的時間有點久,百里風間試探著喚道。
然而回答他的,便是景澈毫不猶豫地把門關上,把他擋在了外面。他無奈地揉揉被撞到的鼻子……這丫頭,隔了八年,還是這個倔脾氣……當真就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他么?
景澈打開包袱,赤腳站在冰涼的地面上,手指緩緩摩梭過衣料平實的質感。抖開來,發現裡面還包裹著一個小瓷瓶。她拔開上面的塞子,倒出裡面的一點液體在手背上抹了抹,臉色立刻莫名潮紅。
她昨夜腿上的血本來就是假的……他卻以為那是她的處子血,還送來了這種藥膏。這個男人平時不拘小節,有時候卻心細得讓人覺得有種……窩心的暖。
不過景澈還是手一揚,將瓷瓶裡面粘稠的液體都倒出了窗外。
穿好衣服還未出聲,百里風間彷彿就算好了時間,在門口道:「阿澈,今日坤方城舞獅,我帶你出去走走。」
「不去。」
景澈斬釘截鐵,而她話音才落,甚至還未眨眼,百里風間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他理所當然地攬過她的肩膀,不容分說:「走吧。」
景澈倒也沒堅持拒絕,心裡盤算著也許到了人多的地方便容易脫身,卻仍然擺著一副不肯搭理的表情冷麵對待百里風間。
到了外頭,舞獅還沒開始,百里風間和景澈在附近一家茶肆坐下,發現這家茶肆里的人,比外頭等舞獅的還要多。
茶肆里的座位坐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桌椅前方有一張方方正正的小台,檯子上的說書人正在搖頭晃腦講著故事。
進來喝茶的提議是景澈提出的,她難得願意對他說一句話,他自然是忙不得答應了,可其實無論是舞獅還是聽書,他都不願意進到這麼一家人聲鼎沸的店子里,著他根本完全不感興趣的故事。
故事再好也都只是別人的家長里短,而他卻有自己的故事還沒來得及寫完。
不過這家茶肆的匾額,他倒是留意地多看了一眼,這個字跡讓他覺得熟悉。
「我說這位兄弟,外地來的吧。」斟茶的夥計在他的座位前停下,翻轉了厚重的茶壺往茶盞里斟滿滾燙的茶水。
「這位說書先生可是咱們這兒的大紅人,他現下正在講的是好姊妹救風塵的故事,一會兒說到姐妹二人踢昏了那齷齪大官的時候,他還會似模似樣閉著眼裝死呢。」
百里風間敷衍應下幾聲打發走了這位過於熱心的夥計。
景澈瞥了一眼,冷言冷語道:「不樂意聽么?那我們走?」
少女的聲音不響卻清亮,總是格外有穿透力,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百里風間倒也不甚在乎,牽起個淡淡的笑,而餘光在這個時候掃到後台的一角白衣,目光漸漸凝重起來,少頃才舒了個身到椅背上,不急不緩道:「坐著吧。」
茶肆里的各路客人鬧哄哄不歇不休,檯子上的說書人聲音更是洪亮。
百里風間明亮的目光掃視一周,並沒有再看見那個白衣人。
這時候台上的聲音忽然停了,四下里鬧哄哄的客人們也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許多人是這裡的常客,見到這樣的場景自然就明白這是說書先生的噱頭,漸漸也就有人起著哄讓說書先生繼續說接下來的故事。
可是偏巧今天這位說書先生像是與眾人杠上了,無論怎麼叫,也不見響動。
幾個膽大的熟客把手伸到台上輕輕戳了戳閉著眼的說書先生,然而也正是這一戳,那說書先生竟然就直挺挺往後一仰倒在了地上。
這時堂中的客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有的更是驚嚇得連連後退。
有好奇的客人邁步上台去推了推說書先生的身子,可那說書先生竟然就真的一動也不動。
也不知是堂中的誰大呼了一聲「死人了」,堂中的客人發出了驚嚇聲,紛紛往門口涌過來。
百里風間他們坐的位置離門口較近,剛剛看清楚前方情況的他,還未緩過勁來就見身旁的景澈已經利索攔到了門口。
「怎麼?剛發生命案,你們不等官府的人來就想走?」景澈拉住百里風間的衣袖,神情里有種並不常見的威嚴,對著眾人道「你們是想到時候挨個被查出來送去府衙挨板子嗎?」
她的話一出,蜂擁而來的人還真的就停在了門口。
百里風間莫名其妙地望著她,剛想說幾句,就聽到周圍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官府的衙役已經守住了店門口。
百里風間詫異地看向景澈,語帶責備道:「你這不是將我們也困住了嗎?」
景澈只是沖著他笑:「師父,我們方才若是走了,就真能逃脫這麻煩?萬一他們破不了案,把在場的客人一盤查,自然就認為是我們殺了人。」
百里風間雖然想要反駁,可也確實覺得她的話挑不出個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