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一麵死亡，一麵向生
霍清灼的靈堂，設在她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宮殿裏。
這裏比外麵更甚，到處都是白色的招魂幡，院子裏飄散著紙錢和香燭燃燒的焦糊味。
一陣風吹過，燒焦的紙灰飛地到處都是。
宋北北過去的時候，還有些宮人在打掃，他們小心翼翼地議論著霍清灼的死。
“我在宮裏伺候二十多年了，第一次知道，後妃也可以在宮裏辦喪事。”
“就是啊，以往也隻有皇後離世能有這個待遇。”
“皇上對霍太妃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宋北北走到大殿中，跪在霍清灼的棺材前，下意識地聽著宮人的話。
她覺得自己現在有些搞不懂伏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他不應該是個無情無義、心狠手辣之人嗎？
為什麽宮人口中對他的評價，皆是重情重義、為國為民？
那兩個打掃的宮人收拾妥當，便離開了這裏。
其他的宮人，也幾乎都被安排到別的地方伺候其他人了。
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隻剩宋北北一人。
不知何時起了風，吹動外麵的招魂幡，嘩啦啦地響。
一切，在這個夜裏，都顯得格外.陰森。
宋北北雙手合十，真誠懺悔：“對不起，霍太妃，我也不知道我會什麽會做那樣的事……”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殺人，她忽然覺得自己和伏誠差不多，隻有有人礙著她的道路，他們都是用這種極端地方式除去他們……
亦或者，她終於理解了伏誠，覺得他不是那麽壞……
她的悔意和愧疚還未說完，忽然感覺身後有種不知名的力量正在接近自己。
宋北北頓時心跳如擂。
她緩緩轉過身，一個黑影忽然閃到自己麵前！
宋北北下意識地想要大叫，不過下一瞬就被麵前的男人捂住了嘴巴。
宋北北瞪大雙眼，拉開他的手：“昭昭哥哥，你怎麽來了？”
沈昭不滿道：“我還要問你呢，你為什麽不回去？我和你大哥等了你一天了。”
等到晚上，宋清都快失去耐心，直接來宮裏要人了。
不過沈昭攔住了宋清，偷偷混進來找宋北北。
宋北北一下子眼淚就下來了，靠在沈昭胸口，悔恨不已：“我親手殺了霍太妃，我大哥要是知道，他肯定就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你殺了霍太妃？”沈昭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也沒發燒啊。
宋北北一邊哭一邊點頭：“是啊，我還找到了我殺人時候穿著的血衣，還有我用過的刀子……”
沈昭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想。
他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傻姑娘，你是不是把夢裏的事情當成真的了？”
宋北北搖搖頭：“一開始我也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但是我真的找到了證據啊，我在大樹底下挖到了血衣和凶器，霍太妃真的是我殺的……”
沈昭含笑打斷她：“不可能的。”
“是真的，有證據……”
沈昭抹掉她的眼淚：“絕對不可能，因為霍太妃還活著。”
宋北北頓時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說真的？霍太妃真的還活著？”
沈昭點點頭：“當然了。”
“那我後麵棺材，是空的？”
“不是，那焦屍是我特意找來騙皇上的。”
宋北北徹底懵了……難道自己的記憶是假的？
沈昭牽起她的手：“你跟我出宮，我帶你去見她。”
“好！我們現在就出宮！”
宋北北立馬站起身，拉著沈昭要出去。
忽然，院子裏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宋北北認得出這是誰的腳步聲，小聲對沈昭道：“皇上來了。”
沈昭今晚又是偷偷進宮的，他不想被伏誠知道，免得節外生枝，想了想，一掌推開麵前的棺木，另一隻手抱起宋北北，和她一起躺了進去。
棺材裏，還有一具被燒焦的屍體，即使已經穿上了華衣美服，還是叫宋北北嚇得不敢喘氣。
也幸好宮裏有獨特的保存屍體的方式，所以這具焦屍除了有股焦味，還沒有其他的臭味。
沈昭將宋北北擁進懷中，將那屍體推到一旁，低聲安慰道：“別怕，這不是霍太妃的屍體。”
宋北北：“……”
難道不是霍太妃的屍體就不用怕了嗎？
是個屍體她都害怕好不好！
不過，有他在，宋北北確實安心好多。
……
外頭，伏誠也走進了大殿。
他本來以為宋北北會在這裏，沒想到進來一看才發現四下無人。
他也斷不會想到小姑娘會躲在棺材裏，棺材裏可是紮紮實實地有一具屍體的，他知道宋北北膽子小，不敢和死人躺在一起的。
伏誠便叫來站在外頭等他的柳旭問道：“可見到宋北北？”
柳旭笑著答道：“不曾見到，奴才剛處理完皇後娘娘的行程趕回來。”
伏誠以為宋北北可能是因為什麽事稍微離開一會兒，等下還會回來，便坐到蒲團上，打算等他回來。
柳旭也沒有走，見這個皇帝今日心情不錯，便開口問道：“皇上可是因為宋北北不著急離開宮裏了，才如此開心的？”
伏誠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柳旭笑道：“奴才也看出皇上和以前不一樣的。以前的皇上，是個仁君，但在奴才眼裏卻一點魄力都沒有。如今的皇上運籌帷幄，叫奴才甘心誠服，但唯有一點奴才不解，就是皇上為何對宋北北執念如此之深？”
大殿之中一片靜默。
柳旭怕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生氣，又連忙解釋自己這麽問的原因。
“皇上您是天之驕子，宋北北的容貌確實不錯，但她到底年歲小沒長開，想要尋比她更美麗的女子也不是沒有。奴才真的不理解皇上為何對宋北北執念如此之深。”
伏誠許是因為心情好，也難得有了分享欲。
他淡淡開口：“因為，她是我暗無天日的人生裏唯一的一道光。權勢地位，我已經享受夠了，到頭來不過都是過眼雲煙。唯有她才是無可替代。所以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都要得到她。”
……
黑漆漆的棺材裏，宋北北完全看不見沈昭的麵容，但卻能感覺到他好生氣。
可這個時候，宋北北也不敢開口安慰他啊。萬一被外頭的人聽見那不就完了。
她遲疑片刻，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到他的臉，他的雙唇，然後湊過去吻住了他。
她以這種方式，來消除他心底的怒意。
分別許久的戀人，在這黑暗狹小的棺材裏，背著死亡，深深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