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生死之間(下)
大宋境內,青州城,孫府。
正與扈蓉說著話的雅兒突然沒了聲音,臉色慘白的同時,嬌軀也猛烈地顫抖起來,嚇得扈蓉也是一陣緊張,趕緊過來扶住了她,急聲問道:“妹子,你這是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雅兒眼裏止不住地突然有淚流下,半晌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來:“三哥哥……蓉姐姐,我的心好痛好空……”是的,心空。就在這一瞬間,她隻覺著自己的心突然就跟被人拿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劇痛的同時還空了一大塊去,就仿佛有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將要離她而去。
這種空痛的感覺其實數年前也曾有過,那時她還和三哥哥身在鄆城縣裏,他突然就得了急病,眼看已藥石無救……隻是那時的痛苦卻遠比不了現在,所以這更讓雅兒感到驚懼,身子便如打擺子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哪怕扈蓉已經用力將她摟入懷中也難以讓她鎮定,而且她的身子也變得一片冰冷。
這時,扈蓉也猜到了什麽,眼中也充滿了惶憂,還有幾許失落和埋怨。倘若雅兒的感應是真的,那為何自己沒有?明明自己對那家夥也是情根深種,為何他要如此厚此薄彼?
不過很快地,她又將這等心思給放到了一旁,拿手輕拍著雅兒的後背,連聲安慰了起來:“雅兒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不會有事的。他這次是以大宋使者的身份去的遼國,就算有在多的艱難也不可能真危及到他的性命。你隻是太過於關心他了,所以才會突然心生悸動。相信我,很快就會沒事了,再過上一段日子,他就會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在扈蓉溫言安慰了好半晌後,雅兒才終於安下心來,隻是眼中依然帶著深深的惶恐:“蓉姐姐,我總覺著三哥哥他遇到了極大的危險,我……”
“孫三哥他不會有事的,他武藝這麽高,人又如此聰明,怎麽可能有性命之憂呢?哪怕跟他一起去的人都被殺了,他也能安然歸來。你一定要相信這一點,可別自己嚇唬自己,到時候得了病可就要讓他傷心了。”扈蓉依舊出言安慰著,同時還在心裏補充了一句:而且就算真有什麽萬一,我們此時也幫不了他,隻能祈求上天能保佑他化險為夷了。
在她好一陣的勸慰之下,雅兒終於徹底平靜下來,隻是俏臉依然沒有多少血色,兩道淚痕更是清晰可見。當真是我見猶憐,讓扈蓉都對她生不出半點嫉妒之心來,隻想她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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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裏外,遼國境內。
當孫途重傷落水,生死未卜的當口,因他們的犧牲才得以逃出絕地的童貫等人卻已再度陷入到了絕境之中。而且,這一回的絕境要比之前更加的可怕,因為他們這二十多人已經被四五百怒火中燒的遼兵團團圍困,連死守的地利優勢都已蕩然無存!
昨夜,孫途率軍正麵突圍之後,童貫他們到底還是為了穩妥起見,選擇了穿過西峰穀後繞道返回幽州,如此一來,便浪費了孫途他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短暫時光。
然後等他們終於踏上正途往幽州方向趕時,因為發現被殺的“耶律雄格”乃是替身所扮,回過味來的蕭盡德便已率軍回追,居然就抄近路堵在了他們趕去幽州的必經之路上。
雖然因為急著趕路,這次堵路的隻有區區一兩百人,但不到二十人的隊伍卻也無法突破他們的封鎖。而當戰鬥展開後不久,更多的敵軍援兵不斷趕到,幾番廝殺下來,剩下不到十人還保護著童貫和耶律雄格,但卻也被遼兵重重圍困,已成甕中之鱉。
縱然是以武鬆和魯達的悍勇,在麵對幾百精銳的遼軍時,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幾番衝殺下來,未能破開缺口,反倒兩人皆已傷痕累累,現在連馬都騎不了,隻能站在隊伍的前方,滿是憤恨地盯著越來越多的敵人。
“魯兄,你可後悔嗎?”武鬆眯著眼睛,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灑家有什麽好後悔的?自從跟了三郎不但吃喝不愁,還做了好多大事,這次更是殺了幾十個遼狗了,哪怕死在這裏也是值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最後沒能與三郎並肩作戰,但能與你武二郎死戰到底也是不枉此生了!”魯達豪邁地回答道。
武鬆聞言也是哈哈一笑:“說得好,你我英雄一世,今日就是戰死在此,也得多拉些遼狗陪葬!”說著,手中雙刀一擺,似有再度殺上的意思,頓時就嚇得離得最近的幾名遼軍騎兵迅速向後縮去,竟是不敢與他們正麵硬拚了。
之前幾場戰鬥下來,正是這兩人死戰不退,才能確保後方兩個重要人物的安全,還順帶著殺死了三四十人。此時魯達他們在遼兵眼中那也是修羅死神般的人物,不到最後關頭,竟沒人敢正麵衝殺,實在是怕了!
而在看到敵人被嚇退後,武鬆和魯達都再度放聲狂笑起來,這等威風天下能有幾人?今日就是死了也是痛快之事!
“這兩個當真是少有的狂人……”即便已身入絕境,隨時都可能被圍殺,童貫還是忍不住歎了一聲:“也不知孫途他是從哪裏招攬來的如此人物。而他能讓這等狂人歸心聽令,也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其實說到底兩人還是占了天氣的便宜。要不是昨晚的大雨讓遼軍弓箭失去了用處,哪怕他們再是凶悍敢戰,此時也早已變成兩隻刺蝟橫死當場了。
不過,這等能以兩人嚇住幾百人的場麵也沒能拖延多久,因為此時蕭盡德終於趕到,在看見這邊幾百人圍定了最後十來人卻不敢動手時,他的臉色是越發的陰沉起來。但很快地,他又想到了一點:“這也未必是壞事,童貫宋國樞密使的身份或許還能在今後派上些用處呢!”
想到這兒,他便按馬緩步向前,遠遠地看著被圍在中間的十人道:“童樞密,你們確實了得,居然能想出如此金蟬脫殼的妙計來。隻可惜,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不但你們被我所圍,那些作為誘餌先跑出去的,現在怕也已經被全殲了。”
聽到他篤定地說出這番話,童貫等人的身子又是一震,孫途他們到底還是沒能殺出生路嗎?對方看著確實不像作偽,到了這時候,蕭盡德也確實沒有說謊欺騙他們的必要了。
蕭盡德看出他們的不安,便又是一笑:“上天好生,本官也不想做那趕盡殺絕之事。所以童貫,隻要你此時束手就簽走出來,本官可保證不殺你。”
童貫默然,心中立刻做起了掙紮。他看得出來對方所言非虛,隻要自己不作反抗,以自己身份還真能保得一命,當然其他人對方是不可能留下了。他本就貪生,這時自然大為心動。
耶律雄格麵色慘白地看著這一切,突然冷笑道:“蕭盡德你的話真可信嗎?”
“可不可信與你無關。耶律雄格,今日此地你是必死!”此時的蕭盡德也沒有任何的顧慮了,滿眼殺氣地盯著這個之前自己最忌憚的對手冷笑道:“當然你也可以拉了童貫與你一起去死,其實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反正今日之後,我大遼必然會與宋國交戰,我也將執掌南京大權!”
把自己的野心半點不作隱藏地道出後,蕭盡德再次將目光落到了童貫身上:“我數到三,童樞密要是再不肯過來,那就和他一起死吧。一——!”
童貫的心徹底亂了,忍不住抬足往前挪了一步,身邊兩名同樣浴血奮戰到此時的護衛則迅速跟進。
“二!”見他已經意動,蕭盡德心中更是一喜,連忙報數給對方以更大的壓力。
“太尉……”武鬆和魯達兩人都看出其中大有問題,忍不住想要勸說什麽,可童貫卻壓根沒有在意這些,依舊邁步想要走過去。
生死之間,往往是最能看出一個人本性的時候,此時的童貫已經徹底暴露出了自己貪生怕死的一麵,哪怕這可能帶來更大的禍端,為了保命他也顧不上了。
耶律雄格滿麵苦澀,卻也不作阻攔,隻是盯著蕭盡德:“你真覺著隻要將我殺死便可掌握一切?就能挑起遼宋之間的戰事嗎?你以為如今南京已沒人能對付你了嗎?”
“不是如此嗎?”蕭盡德自信一笑:“皇帝在北,其他朝臣都沒這個資曆與實力,唯一能與我一爭的思不達更是早早被殺,你覺著還有誰能與我匹敵?
“耶律雄格,你雖然有些本事,但還是太過軟弱,在南京多年卻從未想過向南奪取更多的好處。就讓我來讓你知道我大遼想要中興崛起到底該做些什麽吧!”蕭盡德說著已高高地舉起了手來,隻等他手一落下,周圍遼兵就會一擁而上,將除了童貫之外的所有敵人全數殲滅!
生死,隻在這一瞬間。可耶律雄格卻依然沒有絕望。
誰,還能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