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簡單粗暴
一個多時辰後,孫途已從風雪交加的長街換到了一座溫暖如春的廳堂內坐著,背上的箭傷和身上的一些其他傷口也已被人做了處理,整個人的精神頭比之前更為充沛,甚至麵前的小幾上還擺著一大碗香氣濃鬱的奶茶。
也是在進入這座看著比越王府更為氣派奢華的府邸後,孫途才終於知道了摩侈赫的確切身份,對方居然是夏國朝中真正一人之下的存在,這讓他更覺驚喜,想不到前日南門這一刀不但拖出了太子,還吊出了這麽大一條魚來。
不過當摩侈赫更衣出現在他麵前時孫途卻不敢將這點心思有絲毫的表露,臉上隻有感激和稍帶的一點畏怯之意,當即就上前再度大禮參見:“見過寧令,這次多得寧令帶人趕到,才沒讓小人被那些家夥所害。”
“起來坐下說話。”摩侈赫雖換了一身寬大的家居服飾,但身上的氣勢卻並沒有因此稍減,舉止言辭都有股讓人不敢違拗的霸氣,隻將手往邊上的座位一指,便已自顧上前,坐在了上首的主位處。
然後便有一大幫的奴仆陸續進入廳內,有在他和孫途跟前的矮幾上擺放奶茶和食物的,也有輕輕繞到摩侈赫身後,為其捶打揉捏肩背的,而他則是半眯著眼睛啜了兩口奶茶,方才看著孫途說道:“今日我本是想去承天寺拜見結桑上師的,結果就遇到了這等變故。想我興州城內一向太平,不料今日竟生出此等當街殺人的惡行來,你且放心,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孫途聽了後心下暗笑,這些黨項人還真是直白得很,哪怕是這等陰謀陽謀看起來都有著太多破綻。你一個朝中重臣居然就會這麽巧帶人出現在那裏,這說出去都會惹來懷疑吧?
不過他臉上卻是一副感激的模樣,連忙再次起身相謝:“多謝寧令為小人做主。我也是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大膽到敢打我細封氏將進獻皇帝的壽禮,甚至還不惜當街就對我下手。”
對於他的這一回答,摩侈赫那是相當的滿意,笑著道:“是啊,此事連本官聽了後也感到極其憤怒與不可思議。不過後來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這事剛剛就有人做過,他們自然不怕再做一次,因為他們壓根就沒把皇帝當回子事兒!”
孫途先是一愣,隨後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神色陡然就變了:“寧令是指前日有人在南門問我家公子要馬一事?”
摩侈赫點了點頭:“你前日和今日的表現都很不錯,不畏強權一心為主,一身武藝也算不俗,很好。”
“可前日是太子的人欲奪寶馬,可與今日不同……”話還沒說完呢,孫途就想到了什麽,再度變色:“難道今日指使那些騎兵對我下手的也是太子?”
看著他一臉驚詫的表現,摩侈赫哈哈地笑了起來:“除了太子之外,試問這興州城中還有誰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所以老夫才要讚你一聲足夠忠心,足夠有膽子了,居然敢一連兩次與太子為敵,這次甚至還殺了他派出的人馬,你當真是讓老夫刮目相看啊。”
孫途的身子隨著他這番話輕輕顫動了起來,臉上的驚詫已化作了驚恐:“這……小人是真不知道他們是太子之人。當時隻一心保住寶物不失,所以才會不顧一切,血戰到底。這要是惹惱了太子,甚至讓皇帝降罪我細封氏,那我可就真成了大罪人了!”說著,他又抬眼,帶著乞求地看向了摩侈赫,隻是求助的話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出口才好。
摩侈赫希望看到的就是他的這一反應,此時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重了:“現在你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麽危險了吧?兩次冒犯太子,罪過可是不小啊,恐怕連細封雲都未必能保得了你。”說著,話鋒突然就是一轉:“不過老夫倒是很欣賞像你這樣有本事又夠忠心的人,也有心幫你一把。不過,前提卻是這次錯不在你。”
孫途先是又愣怔了片刻,而後才像是想明白了他話中之意般,小聲說道:“寧令的意思是……讓小的把罪名推到那些人身上?可事實不正是如此嗎?”
“不錯,事實確是如此,但這還不夠!老夫要你在接下來朝中查問時依然一口咬定他們是受太子指使來搶奪你細封氏將進貢皇帝的壽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摩侈赫神色陡然一肅,強調了一句。
孫途則是略顯猶豫地道:“這麽一來,不就是要小的去與太子為敵嗎?這……我隻是細封氏的下屬,太子卻是我家主之君,我……”
摩侈赫不耐煩地出言打斷了他的說法:“老夫說了,你若想要自保與保住細封氏不被定罪,就需要站出來指證這一點。若是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老夫也沒必要救你了。你大可現在就離開此處,然後等著官府拿下了你吧。而且到時候你必然會因為一個意外而暴斃在牢獄之中,而細封氏全族也將成為太子必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這等赤果果的威脅拍人臉上,讓孫途更顯惶恐,隻糾結了片刻後,他終於點頭:“寧令,為了細封氏不受牽連,小人願意一力指證他們是受太子指使!”
“好!”摩侈赫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來人,將那幾個大膽狂徒給我帶進來,我倒要問問他們哪來的膽子竟敢在京城要地如此肆無忌憚!”
頓飯工夫後,一陣陣慘叫就從廳外的院落處響了起來。這幾個被生擒的騎士並不肯如實交代一切,隻說是與孫途起了衝突才會和他大打出手。對於這樣的答案摩侈赫當然不肯接受,立馬就下令動刑。
半個時辰的折騰下來,竟直接就弄死了三人,最後那五六人終於熬不住刑罰,隻能老實地交代出了自家來曆和指使者的身份——細封遙!
當得知從他們口中撬出來的是這麽一個答案後,摩侈赫臉色卻更顯陰沉了:“簡直是胡言亂語,細封遙也是細封氏的人,怎麽可能派人去搶奪自家的東西?給我繼續用刑,告訴他們,要是不肯把是太子派他們奪寶一事交代清楚,老夫就要他們全部死在這兒!”
什麽叫簡單粗暴的栽贓嫁禍,孫途算是真正領教到了。相比於大宋官場裏那等陰謀算計,夏國這裏的手段可就要直接得多了。當然,這也或許與摩侈赫的性子有關,這就是個直爽暴躁的老將,既然覺著這是個讓太子獲罪的機會,他就斷不會輕易放過。
而在如此嚴刑逼供之下,剩下那些騎兵如何還能抵受得住,當下就紛紛照著他說的意思進行了新一輪的招供,紛紛承認自己是受了太子之命,才會在今日襲擊孫途,搶奪那本該進獻皇帝的壽禮寶物。
直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摩侈赫才滿意而笑,衝孫途道:“如此一來證詞和你這個人證都齊全了,老夫也是時候入宮去見皇帝,請皇帝還你細封氏一個公道了!”說著,都不顧外頭天色將暗,便又一次匆匆出門,還把孫途也給一並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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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太子可不知道將有大-麻煩降臨到自己頭上,他依然頗為閑適地坐在亭中,一麵賞雪,一麵還與幾名手下文士談論著唐時寫雪的詩句。
作為心慕漢家文化之人,太子對唐詩還是有些研究的,此時便有些感慨地說道:“要說孤最喜歡的寫雪的詩句,當數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此一句中雖無半字霜雪寒風,但卻將雪之景致半點不漏地全都呈現在了你我眼前,當真是難得得緊,盡顯風流啊。”
其他幾名文士當即便紛紛點頭表示認同,而細封遙見狀則更是奉承笑道:“太子果然學識淵博,非小臣可比。若非太子您說起此詩是寫的雪,小臣都以為這寫的是春日花景了,實在是讓臣獲益匪淺啊。”
“所以你還得好好讀書才是,漢人的詩作文章中可有太多這等巧妙處了,就是孤也是讀書日多後才能分辯得出來。”太子對於這樣的吹捧還是相當受用的,對他的態度也又柔和了一些,甚至還端起酒杯來敬了細封遙一杯,喜得他差點失態到拿不住酒杯,把酒都灑了出來。
在這麽閑話了一陣後,太子才終於想到了正事:“細封遙,這都將近黃昏了,為何還不見你的人將那賊子的首級給帶回來啊?他們不會辦事不力,未能把人除掉吧?”
細封遙這時好不容易才重獲太子賞識,當下就急聲分辯道:“臣派去的都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二十騎,個個驍勇,尤其是隊長梁坤炎有著萬夫不當之勇,怎麽可能拿不下區區一人?想來他們是因為要找個更合適下手的地方,才會有所耽擱吧。若太子等得急了,臣這就出去問問情況。”說著,便擱下酒杯,起身欲往外而去。
而就在這時,後方曲折的廊步處已有一名太子府中的管事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