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報怨仇(上)
對於童貫為何會妥協,默許高俅將手伸到青州,孫途已有了自己的判斷。在他看來,童貫這是為勢所迫,再加上這青州本就不在其掌握之中的緣故,而孫途一死,就更讓他沒有了更好的選擇。說到底他拋棄的並非孫途這個得力的下屬,而是青州這些與他並沒有多少關係的將士和百姓而已。
但現在,孫途既然活著,而且還重新回到青州,奪回了這裏的控製權,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童貫又怎可能再向高俅低頭呢?
“都監的話雖然在理,可是……”黃文炳理解之後,卻依然有些躊躇,隻是一時還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孫途卻已明白了他在顧慮什麽,便是一笑道:“其實我很清楚童貫為何會作出讓步與妥協,隻因他此番去遼國不但無功而返,而且還招惹了不少麻煩,這讓高俅他們抓住了把柄,借機削其勢力。但我既然回來了,事情自然就大不相同。”說到這兒,他就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羊皮圖紙來:“隻要將此圖送往汴京,交到童貫手中,就足以讓他在朝中挺直了胸膛說話!”
這份看似簡陋的羊皮地圖正是當初孫途從隨風密探手中接來,幾經輾轉後又被他帶回來的遼國邊軍布防圖了。之前這圖紙一直被他藏於戒中界中,直到先前才剛取出來。
在聽他這麽一解釋後,就是武鬆也是兩眼放光:“這地圖可是好東西啊,交上去確是大功一件。”
“而且我要送與童貫的還不止這一件大功,這半年裏我在西夏可也沒少為我大宋立下功勞。如今夏國內亂不休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呢。”孫途笑著簡單地將自己在西夏的那番經曆給說了出來,這更是聽得兩人目瞪口呆,要不是熟悉孫途,知道他不會在這等事上撒謊,他們都要以為這是大話了。
孤身一人流落他國,結果不但安全歸來,還把西夏朝廷攪了個天翻地覆,讓其父子君臣反目,這等功勞簡直都難以用大來形容了。
“都……都監,你在夏國幹出這等大事來,他們居然還能讓你平安歸來?”吃驚之下,黃文炳不禁猛吞了口唾沫,怔怔地道。
“這都是我運氣使然,也算是有驚無險吧。好在一切都已過去了,這一次變故後,西夏至少有數年都不可能再騰出手來威脅我大宋西邊的安全了。”孫途隨意一笑:“所以倘若我將此功勞也讓一部分給童貫,你說他還會懼高俅等人嗎?他隻消說我去往西夏便是奉其之令,皇帝自然會大加封賞於他。”
“若真如此,確實……”黃文炳深以為然地點頭。但隨後又皺眉道:“隻是此事畢竟發生在西夏,若朝中那些人不肯采信呢?這恐怕很難有人能作證明吧?”大宋總不能讓夏人來為此事作證吧。
孫途卻早已有了準備:“之前我在興慶府時還在其樞密使烏古魯牙的府上見過禮部李侍郎,此事他還是可以作個見證的。至於如何讓他開口,童貫自然有的是辦法。”說到這兒,兩人再無疑問,如此看來,他們又能借到童貫之勢,並在其庇護下將青州牢牢掌握在自家手中了。
而事實上孫途還有一個極其關鍵的點沒有提到,那就是關於高翔的身份,以及他們想要誣陷自己有謀逆之心的舉動上。
高翔為何要這麽做,非要把如此罪名強加到一個在他看來早已死去多時的人頭上?他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免除後顧之憂了,因為當時青州已在其掌中,孫途的部下也早被其控製,他也絕想不到孫途會活著回來,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被人指使才這麽做的。
而他作為高俅的子侄,會受誰指使自然是不用多想了。至於高俅為何要這麽做?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的目標應該就是孫途背後的童貫!
孫途是童貫一手舉薦提拔起來的人,一旦真坐實了圖謀不軌的罪名,那作為舉主的童貫又該當何罪?那時候即便皇帝對他再是信任,怕也要將其遠遠地貶謫出去,再不敢委以重任了吧。
可以說高俅這一手確實漂亮,先借著童貫赴遼失利來迫使他出讓青州的控製權,然後再讓自己的親信在青州搜集關於孫途的罪狀,再借此反過頭來打擊童貫。一旦事成,便可輕鬆將童貫趕絕!
不過他千算萬算,到底沒算到孫途能安然歸來。而現在,孫途要做的就是把那份奏章連帶著那些功勞和說辭一並送入汴京,童貫自然就會知道該怎麽做了。
哪怕他孫途在青州做得確實有些過分,再次不奏朝廷就隨意斬殺官員,童貫也總能幫他遮掩住的。何況,他也沒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高翔等人,他們在青州犯下的過錯,可不是一刀斬殺就能抵恕過去的!
既然他孫都監把一切細節都考慮到了,黃文炳和武鬆便不再多言,一切就都按照他決定的來吧。
當天下午,府衙便開始受理城中百姓的訴訟,但凡是有冤情的,皆可上堂告訴。
於是乎,青州城有史以來最為壯觀的告狀場景就出現在了知府衙門前,那排隊告狀的百姓苦主都排出了數裏地去。在看到這壯觀一幕時,眾人才真正直觀地了解到高翔等人這半年裏在此作了多少孽。
而作為被告的高翔等官吏被押送著於堂上跪著聽審時,更是被眼前絡繹不絕的苦主給嚇得麵無人色。到了這時候,他們是連反駁或叫屈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是木然聽著百姓將他們倒行逆施,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的罪行一一報上來,最終麵如死灰……
這場民告官的奇景足足持續了有三天時間,當孫途將相關訴狀整理到一起時,竟是厚達數尺,看著著實觸目驚心。孫途拍著麵前的訴狀,盯著早已麻木的這一幹官吏道:“以往聽說某人為惡之多堪稱罄竹難書我還有些不明白呢。但今日,幾位可真就把這一說辭給完美表現了出來。高翔、張慶、李年……”他一個個叫過這些人的名字,最後把臉色一沉,喝問道:“到了這時候,你們還有何話說?”
高翔在遲疑了一陣後,便是一聲慘笑:“有什麽話說……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今日你既已高坐其上,我等又何必多費口舌叫屈呢?但你若想就這樣把我們殺了,恐怕也大違我大宋律令啊!”到了這時候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活著被押解去汴京了,至少到了那裏他還有靠山。
但孫途卻立馬打破了他的這一幻想:“你等害我青州軍民無數,居然還妄想得活?賀默已在下麵等了你們許久了,現在也該讓你們上路了!”說著,他突然就把聲音一提:“來人,讓他們幾個簽字畫押,然後拉到十字街頭,腰斬棄市,以為後來者鑒!”
本來孫途是恨不能生剮了這幾個家夥的,奈何城中根本找不到會這門手藝的人——事實上如今大宋朝就沒有淩遲這一酷刑,現在最重的刑罰就是腰斬而已——所以也就隻能便宜他們了。
而在聽到孫途的這聲號令後,幾個本來已心如死灰的家夥是真個恐慌了,急忙扭動著身體掙紮起來,紛紛叫著在是冤枉的,是被高翔所迫才不得不幹出大違本心的事情來。
而高翔則是大聲呼喊:“孫途,你這是行私刑,這是濫殺朝廷命官,朝廷一定不會允許的……我可是高太尉的族中侄子,你不能如此對我……”恐慌之下,他隻能拿高俅來作護身符了。
高俅的威名在大宋官場上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大部分官員都不敢得罪這位皇帝跟前的寵臣。但孫途顯然不在其列,這次別說他是高俅的侄子了,就是蔡京的兒子,就是皇子來了,也是必殺無疑!
孫途是這個態度,其手下的兵馬自然也不會有所顧慮,當下便有數十名軍卒上得堂來,幾個控製一名官員,就迫使他們在那一份份罪狀上按上自己的手印,若敢推搪反抗,便是一頓暴打。
頓時間,堂上慘叫不斷,在吃了不少苦頭後,這些人終於就範,乖乖地在那一份份的罪狀上簽下姓名,按上自己的手印,這算是把一切罪狀都給認了下來,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上頭都寫了些什麽。
雖然這麽做看著有些屈打成招的意思,但此時孫途也顧不上這等細節了。對這樣的惡人,就該用比他們更邪惡的手段!
直到上百份罪狀都被他們一一確認,幾人才癱軟在地,涕淚交流的同時,不斷向孫途求饒,希望他能饒自己一命。但他又怎麽可能在此時心軟呢,便隻把手一擺,就讓人將他們拖出去,拉到外頭行刑了。
孫途並沒有和許多手底下的人一樣跑去看他們受刑以解心頭之恨,而是就在堂上整理了一下那些罪狀,然後把其中幾份挑出來放在了最上頭。
高翔他們怎都想不到,在這些自己認下的罪狀中,赫然還藏了一條極其要命的,隻要這條罪狀交上朝廷,那不光他們死有餘辜,連他們的家人怕也要被徹底牽連,就是高俅怕也得應付好一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