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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戛然而止

  當孫途挾持彭永真殺出帳去後,其他那些將校也都緊隨而出,這讓剛才還殺聲不斷的中軍帳迅速空蕩和冷清下來,隻有倒在角落裏的趙嗣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而後又噴出一口黑血來。


  他雖被自己的毒刃反傷,還中了孫途數招,重傷難起,可事實上卻並沒有徹底失去活動能力。強大的求生意誌讓他忍著劇痛,用還算完好的左手探入懷中,慢慢拿出一個瓷瓶,再吃力地將之湊到了自己嘴邊,把瓶中解藥倒了進去。


  趙嗣梁很清楚自己刀上所塗毒藥有多猛烈可怕,為防有個萬一自然是要隨身攜帶解藥的,這一回倒是真派上了用場。當解藥入喉後,他的身體再度顫抖起來,麵容也是急劇扭曲,但片刻後,本來已經灰黑的臉色卻又轉白了,同時本來已經逐漸發僵的身體也慢慢能活動開來。


  他的身體素質確實要強過許多人,即便重傷至此,又中了毒,可在盞茶時間裏還是迅速調整了過來,竟能撐著地麵慢慢起身,然後踉蹌著往帳門口行去。隻看其決絕的眼神便可知道趙嗣梁還未放棄之前的打算,更因為孫途的反擊讓他心中更恨,越發迫切地想要殺掉這個可怕的對手了,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但他也清楚以自己此時的狀態是很難在正麵傷到孫途了,所以必須借勢。而外頭不斷響起了呼喝聲,卻讓頭腦機敏的他迅速有了辦法。


  隻見他吃力地挪到帳門前,小心掀開一角帳簾,正好能看到孫途背對著自己,正和那成千上萬的淮南軍對峙著呢。當然,他也瞧見了更外圍那數萬殺氣騰騰的山東軍,更明白一旦孫途倒下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但此時的他已經再顧不了許多了。


  心一橫間,他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刃,並在手揮動間,寒光閃過,刀已帶著嘯聲直襲孫途後腦。隻要這一下命中目標,孫途必死無疑!

  此時的孫途正等待著身前彭永真說話呢,卻聽到了身後突起厲風,讓他的心猛然就是一揪,身子則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迅速反方向的扭去。與此同時,他還刻意推了還在糾結的彭永真,使其驚呼著往另一個方向倒去。


  孫途的這一反應已是極快,但到底失了先機,而且他離著趙嗣梁到底太近了些,哪怕再擰身閃躲,卻也無法徹底躲開這要命的偷襲,頭部要害雖然是側了過去,但右邊背部還是未能閃過,噗的一聲響,短刀已沒入背部,直插至柄,使他發出一聲悶哼,腳步一亂,差點就栽倒在地。


  眼見自己這一刀居然沒能當場射殺孫途,趙嗣梁隻感一陣可惜,但此時的他頭腦卻極其清醒,當即就不顧身上的重傷,一個箭步地衝了出來,並高聲喝道:“拿下孫途,大功一件,殺!”當然,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自然是不可能再撲擊踉蹌欲起的孫途的。


  周圍那些敵我人等在這一刻都徹底愣住了,誰也沒想到竟會突然生出如此變故來。直到他喊出這話,才有人猛然驚醒,卻非那些淮南軍將士,而是嶽飛等幾個孫途的親兵。眼見自家鈐轄受傷見血,他們全都紅了眼,怒喝一聲,便已齊齊撲將上來,刀槍揮動間,竟生生殺出條路來,火速圍在了孫途跟前:“鈐轄,你沒事吧……”


  此時,外圍的山東軍也頓時鼓噪了起來。這一回,他們是真個怒了。這些混賬不但敢強行扣留自家將軍,現在更是當了大家之麵欲置他於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殺聲驟起,數萬山東軍已如海浪般洶湧圍上,數千青州兵更是在幾名將領的帶領下一馬當先,迅速破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淮南軍前隊,眼看著就要直接衝殺進軍營內了。


  “還愣著做什麽,給我擋住他們?殺了孫途,他們便是一盤散沙……”趙嗣梁這時也是徹底豁出去了,眼見淮南軍呆愣在那裏,便再度厲聲大吼,並以身作則地合身就撲向了孫途,雖手裏再沒有了兵器,但氣勢卻是十足。


  但他終究重傷在身,已是強弩之末,這一撲間,竟未能如願撲到孫途麵前,離他還有數步距離呢,身子便已倒栽而下,口鼻中也有鮮血不斷噴出,卻是在連續施為下讓之前的傷勢更重。


  但這麽一吼的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其他人已迅速回神,最近處的百多淮南軍更是呐喊著,圍殺過來。刀槍並舉間,便要將孫途連著一幹親兵分屍當場。哪怕他們個個武藝不凡,但在數十上百倍敵人的猛攻下,怕也堅持不到外圍兵馬的救援……


  “誰敢上前!”就當刀槍離著他們還有數尺距離,都能感受到厲風撲麵時,嶽飛卻是一聲暴喝,隨即已把一人拉到了自己胸前,讓他把麵目呈現出來的同時,刀也橫架在了對方的咽喉處。此時的嶽鵬舉沒有半點軍中時恭謙青澀的模樣,雙眼盡赤,滿麵猙獰,隨著吼聲,手中刀更是往內一壓,頓時就壓出了一條傷口來,鮮血淋漓。


  而被他挾持之人看著就更狼狽了,不但驚恐萬狀,還滿臉是血,當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但即便如此,大家還是能輕易認出他的身份來——彭永真!


  剛才孫途一推並沒有讓他跌出去多遠,而且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這一跤讓他頭破血流,人都還懵著呢,又再次落到了嶽飛的控製中。但此時的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怨言,就在嶽飛話音剛落後,他也跟著喊了起來:“住手,都退下!”


  這話一出口,正撲到在地,還想要掙紮起來的趙嗣梁卻是一愣,隨後便對上了彭永真怨恨的目光。他可是想得很清楚了,適才趙嗣梁從後偷襲可從沒管過自己的死活,要不是孫途臨時那一推,說不定自己也要挨上一刀了。而他更知道趙嗣梁那刀上抹的是什麽劇毒,隻要一個不慎,便是必死之局!如此看來,倒是孫途救了自己。在明白這一點後,彭永真的態度就立馬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之前所以肯配合趙嗣梁,一者是想趁機立功,二者也是忌憚朱勔的勢力。但現在,人家都要自己性命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就與之一拍兩散,自帶兵馬回淮南便是!

  所以此時的他便毫不猶豫地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都放下武器,孫鈐轄和山東軍可不會無緣無故與我們為敵,之前都隻是一場誤會罷了。再有敢妄動者,便是不遵號令,以軍法從事!”


  說來也怪,剛才他被孫途拿刀架著時因為擔心受傷卻連半句話都不敢說,可現在,哪怕咽喉不斷流血,他竟還是大聲號令兵馬莫要亂動,整個人所呈現出來的氣勢都大不一樣了。當然,這也得虧嶽飛及時把刀往外挪了幾寸,要不然就他說這麽多話,恐怕咽喉都要被刀鋒給生生切斷了。


  彭永真在淮南軍中倒還是有些威信的,他這一開口,本來都已撲殺過去的將士們迅速收住了動作,然後茫然地看了過來。而外圍的山東軍也在這時停下衝殺的勢頭,因為前方孫途也被人攙扶著站定,並高舉右手,緊握成拳,正是軍中最簡單的一個命令——原地待命!

  山東軍可比淮南軍更為遵從號令,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一見自家鈐轄做出這一動作,對麵的淮南軍又停下了攻勢,他們便也止住了衝勢。不過所有人依然保持著出擊的姿態,隻要一有什麽變故,他們便會再度殺上。


  “鈐轄,你怎麽樣了……”這時,身邊的親兵已然覺察到孫途身子有大問題,他居然在不斷震顫,低垂的麵部也開始發青發黑:“這……你中毒了……刀上有毒……”驚恐間,讓本來還想為其拔出刀來的人都不敢動手了。


  孫途強忍著一陣陣強烈的暈眩感,頭微微往身後轉動,看了眼地上還想掙紮起來的趙嗣梁:“他身上應該有解藥,取一下……”即便是在這等時候,他居然還能做出準確的判斷。適才趙嗣梁中招後已萎頓難起,以刀上那腥臭味來看,若無解藥他是絕不可能再對自己構成威脅的。


  當下就有人迅速過去,在一腳將還想要掙紮的趙嗣梁給踢暈後,便從其懷中取出了連蓋子都尚未蓋上的瓷瓶來:“應……應該是這個了。”


  “拿過來……”孫途艱難說著話,他覺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若再不拔刀服藥,隻怕就要暈過去了。這時也顧不了太多了,等那人送藥過來,他便搶過倒出裏頭的粉末送進口中,同時叫道:“拔刀,把藥也敷在傷口上!”


  在此過程中,周圍雙方數萬大軍全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施為。不知不覺間,隨著雙方將領的默契,這一場可能帶來上萬人傷亡的火拚總算消弭無形。這讓不遠處城頭,一幹聞訊前來的常州官員長長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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