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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陰 儂阿心事君知否(上)

  “晚晚呀晚晚,你若不在長安殿,則必在這含涼殿裏打擾旭輪讀書!”。未見其人,已聞其聲,李顯的大嗓門也是出了名的。


  旭輪正手把手的教我如何才能正確落‘丶’,使其看來如高峰之墜石,自然卻頓挫有力。小半個身子歪在旭輪懷裏,我神態懶散,一分心思練字,其餘九分自是放在了他身上。他知我玩心重,要求並不嚴苛,半說半笑,一個時辰也隻得五張箋堪能入目。


  偶爾凝眸望他,秀雅素淨的側顏,性情含蓄喜靜然內心深藏情義,全然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無缺的愛人。唉,上蒼若不憐我,為何助我與他相遇。上蒼真若憐我,何苦讓我們成為兄妹。若想知道究竟,也隻月老婆婆一人能夠給我答案。


  知來人是李顯,二人擱筆,循聲望去,他一襲利落合身的深緋胡服,俊美容顏更添幾許昂揚英氣。旭輪上前迎了兄長,我將主位讓與李顯。這年餘,李顯長住大明宮,武媚自是放心且高興,唯盼愛子能日日舒懷。我猜是李顯的潛意識仍抗拒回到那座和趙子嫣一起生活過的王宮,但他不知,武媚其實已為他另尋新址,即便有一天,他有勇氣去尋回曾經,也再不能‘睹物思人’了,一切都是嶄新的,包括人生和愛情。今日結局,是誰之錯?或許誰都有錯,也都無錯,隻能怪造化弄人。


  “他今日並不讀書!”,我佯裝生氣:“旭輪長於書法,我請他為我指點,哪裏會是擾他?阿兄不許我在此練字麽?!”


  李顯悠哉悠哉的斜身坐著,嘴上卻一本正經的以兄長的身份教育我:“旭輪?此為幼時乳名,如今他年已十五,你素無顧忌,仔細教外人聽去!你需牢記,對他亦當以兄敬稱。”


  我充耳不聞,旭輪笑說:“她若哪一日對我改了稱呼,反倒是我不順耳呢。便由她去吧,總是二聖未曾不允。”


  李顯拉過旭輪的手,兄弟二人湊在一處,李顯話裏有話:“倘若。。。汝妻不允?”


  心頭一顫,我提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能落下,須臾,旭輪仍笑道:“我與自家阿妹之間如何稱呼,與她何幹?再者說,我尚未娶妻。”


  聽他如此作答,不免使我竊喜,至少他對我仍看重。


  李顯語氣忽正經許多:“誒?難不成天皇不曾同你提及?重九那日,我見天皇與芮國公閑議,天皇問及芮國公的女孫,十分關切、詳細,我因而以為。。。想是二聖有意教她。。。你可懂?”


  旭輪但笑不語,似對娶妻成家之事並不上心。然而,我憶起他與豆盧寧談笑風生,憶起他曾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擋秋風,心裏又如何能痛快?可我的心事卻不得向任何人傾訴。


  隨手撿起放在最上麵的花箋,李顯出聲吟誦:“回雪淩波遊洛浦,遇陳王。婉約娉婷工語笑,侍蘭房。芙蓉綺帳還開掩,翡翠珠被爛齊光。長願今宵奉顏色,不愛吹簫逐鳳凰。 ”


  “哈,舅公此詩,字裏行間皆靡。。。”,李顯忽而笑不可抑,顫手把那花箋遞給旭輪:“字好不好,我是看不懂,需得阿弟品評。可晚晚的心思和那位’陳王’,我卻是一清二楚!”


  暗說不妙,旭輪這當事人尚不曾察覺,難道說李顯竟。。。


  “聽李欽道,那日與薛家表弟重逢,晚晚喜不自勝,觀射禮時,長伴薛子言身側呢。”


  我這才放心,緊接著便罵那李欽胡說八道,傳播小道消息。


  迅速自旭輪手中奪回花箋,大筆一揮,再看不出原樣,我不以為意的哼道:“阿寶說的話,十句僅能信其一!我心裏隻將薛表兄引為好友。”


  遂將兩年前讓扇一事詳說,李顯始悟,卻又戲謔道:“如此說來,你二人之間的緣分真真是難解難分!想那薛子言,本就是你我嫡親姑母之子,人又生的俊逸非凡。天皇隻見一麵,便對其誇不絕口!”


  胡亂塗鴉,猜想李治此舉背後是否另有深意,我暗暗顰眉,喃喃自語:“天皇誇讚自家甥子,不過人之常情吧。”


  猝然,一滴淚打濕了花箋,融了墨字,我慌忙遮眼,卻遮不住滿腔愁緒,偶爾催眠自己又有何用,總會被身旁的人喚醒。李顯和旭輪均失色,不想我竟因此事而落淚。


  “阿兄們都盼我盡早出宮嫁人,是也不是?!”


  “晚晚,不過說笑而已!”,李顯急的麵色微紅:“便是薛子言那般年輕豐華的人物,我也不舍得把妹子嫁去啊!”


  旭輪勸我放下手,他執巾帕為我拭淚,眼含歉意。我順勢伏於他肩頭,哽咽著問出一句私心話。


  “你又如何?你舍得教我嫁?”


  “我。。。我不。。。可二聖。。。”


  旭輪支支吾吾,神情窘迫,李顯接話:“二聖舍不得!旭輪更是不舍得!宮裏誰人不知,你二人若隔幾日不能相見,旭輪便六神無主。待你真嫁了人,他怕是要追去你府裏呢!”


  李顯言過其實,旭輪自是尷尬,小聲的為己辯解:“阿兄錯矣!幼年舊事,不好再提!”


  李顯氣的要捂他的嘴:“哎呀,怎這般蠢笨!豈不知她們女人都是要哄的?”


  他們爭執不下,我轉悲為喜,將他二人的手交疊一起,又覆上自己的手。我是有私心的,卻也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夠和睦彼此,畢竟這個家最後隻我們兄妹三人還。。。活著。


  “蒙諸位兄長多年關愛,月晚心知肚明,你們從來隻會為我好。我。。。我總是要嫁人,隻求你們莫再催我。”


  少坐片刻,李顯道自己還與人有約,二人遂送他出了含涼殿宮門,複還殿練字。在書案前坐下,旭輪自然而然的來握我的手,我卻倉促避開了,肩膀也刻意縮著,不想與他的身體再有任何接觸。


  他察覺我如此明顯的變化,卻是不解:“心裏還不痛快?”


  對,我不爽,很不爽,可我又不能對你明說!

  我心情酸楚,喃喃道:“三哥說的對,你近年便要娶妻,從此之後,你隻能陪你的王妃練字,隻她能聽你撫琴,隻她。。。”


  “哎呀,我的公主,明日之事,今日何須憂?”


  他似歎似氣,令我拿筆,我不願順從,他將筆硬塞入我手心,又主動握了我的手,教我如何寫’一’。


  “落筆時。。。需這般。。。若千裏之陣雲。。。而收筆時卻需。。。”


  旭輪很耐心的講解,我卻是比李顯做客之前更為意興闌珊,甚至故意的反向用勁,紙上一片狼籍。他哭笑不得,我卻微微得意,下一刻,他猛的左手箍著我的腰貼近自己懷裏。事發突然,我嚇的輕吟一聲,手一鬆,筆杆沉沉的摔在案麵,星點墨汁恰迸濺臉上。


  我瞪他氣嗔:“作何戲弄我?!”


  垂目看我,他眼底笑意頗深:“學生不專心,該罰!我以為,來日我的王妃必擅長詩書,兼精通禮樂,不需我來教。闔宮裏,隻你這不開竅又不愛讀書的小糊塗亟需教導。”


  我惱他嘲笑我笨,二人幹脆撇了筆墨紙硯,隻顧著拌嘴推搡。很快,幾個宮人歡歡喜喜的在殿外道’回事’。


  旭輪指尖蘸了墨汁,正要在我臉上’作畫’,隨口喊問:“何事?!”


  “奴婢向大王賀喜!二聖為大王聘芮國公女孫為孺人,聖旨一刻後至,請大王準備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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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了新的一章。


  話說趙國公的宮體詩太過綺麗多情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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