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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兒 濃情一片訴衷腸(下)

  “這些日子的坐胎藥沒白用。他們到底年青不經事,請劉禦醫為孺人診脈,別教我空歡喜一場。”


  “是。”


  二人聽的分明,劉麗娘又驚又喜,她似乎已確信自己懷孕,當即神采飛揚,更顯美麗迷人,明眸含羞,喜滋滋的望著旭輪,旭輪則恭敬的麵向武媚謝恩。殿中氣氛大異,武媚教劉麗娘到自己身側坐下,握著她的手說如今身體為重,囑她不要過份牽掛伯父劉審禮被扣吐蕃一事,自己會勸李治早日救人回朝。


  情難自控,我瞥向劉麗娘的小腹,一片平坦。知自己沒有資格卻仍忍不住齷蹉的猜忌她腹中的’真相’,要知道,此時距賀蘭敏之被殺不過兩月餘。李顯當然替旭輪高興,隻不便在未確診之前向旭輪道喜。望著一殿歡喜眾人,我攥緊拳頭,劉氏,你最好保佑他/她的父親是旭輪!


  武媚見我自聞訊便表露不悅之色,她對我的反應頗不滿,埋怨似的教我起身,允我去吃東西。她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可天知道我內心何其煎熬啊!!若我向武媚講清緣由,她可會顧念劉家世代忠勇而寬恕劉麗娘?但如此一來,劉麗娘與旭輪必落得擘釵破鏡的結局,旭輪是否不舍?

  武媚事忙,我們很快便行禮退下,前後不過二刻。上官婉兒將我們送出宮門,她和李顯齊聲恭喜旭輪,見我急著要走,李顯微氣。


  “這便是沒規矩了!怎不知向輪與劉孺人賀喜?!”


  我離他四人已有丈遠,驀然回首,笑語:“相哥並不在意呢,英哥何必作色?我這衣衫單薄不比諸位,在外久留恐染風寒,誤了我入觀當女冠的吉日!”


  轉身,雖看不見,也知自己的臉色必然極差。為旭輪擔心,卻也有些嫉妒劉麗娘。良久,用力拍拍臉頰,心話總歸還是他和她之間的私事,還是先解決困擾自己的那個難題吧。


  翌日,長安殿的人都忙活開來,收拾行囊。更有司衣司的女官來為我和寧心等人量體裁衣,準備修行所用的一應道門衣飾。


  對於此次修行,揚翠總覺不妥:“二聖該不會讓咱們。。。一直在那太平觀裏做女冠吧?”


  我偷笑,芷汀不以為然道:“不過是給突厥人做個樣子罷了,並非真正入道。你最是向往宮外自在,等咱們到了東都,你想啊,道觀可沒那數丈高宮牆拘著你!公主以為?”


  我點頭:“唔,還是芷汀思慮長遠。揚翠,若擔心日後不能回宮,那此次。。。我索性不攜你出宮嘍。”


  紅牆之外的一切對悶在禁宮的少女來說都是極大誘惑,揚翠怕道:“我舍不得公主!若不能伺候公主,我渾身不自在呢!”


  揚翠向我大獻殷勤,寧心又好笑又好氣,故意潑她冷水:“天後智慧,防備著咱們呢,今日便派馮常侍前往東都,阿姐不敢不聽他的話。你若在東都市裏惹了什麽事,仔細馮常侍重罰!”


  如此這般過了數日,到了啟程去洛陽的日子,辭別宮內眾人,再將一樣重要東西交給蘇安恒,我離開了大明宮,內心悵然無限。我不敢關注旭輪,不敢去看他的眼裏是否對第一次獨自遠行的我有幾分不舍。我自是孑然一身,他卻必須承擔起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一輩子,看似漫長,但我們往往隻能堅持做好一件事,所以我們不得不知輕重,懂取舍。


  寬敞華美的馬車裏,我們圍坐在炭盆旁抱怨天氣惡劣,算得什麽出行大吉日。的確,這天天氣奇冷,還飄著小雨雪,別說樹木枝椏被凍結,就連車廂外都結了滑溜溜的一層薄冰。不止我們,常聞過往旅人的咒罵,也是他們冷的厲害,大喊兩聲出出怨氣吧。


  出城行了約莫近一個時辰,寧心、揚翠睡意沉沉,我和芷汀翻花繩打發無聊的旅途時間。窗外,聽李撰道有人追上車隊求見,問我是否願見。李撰乃韓王李元嘉第四子,封黃國公,擅辭章,被時人稱’劉孟高郭’四大才子之一的’弘文館學士’孟利貞屢次稱讚。都道他府上書盈四壁,甚於宮中藏書。本為通州刺史,奈何他年紀輕輕體格卻不健壯,待了沒一年便稱病辭官,從蜀地打道回了長安。此次赴洛,李治以堂弟素日行事穩重謹慎,便命他來當’領隊’。


  芷汀快速地推開小門,問過李撰後回來告訴我來人自稱是武攸暨。心跳的厲害,當即掀開沉手的垂簾,冬風冷冽,莫說臉頰刺疼,就連呼吸時鼻腔都隱隱作痛。冷風呼呼,衝淡廂內的香暖氣息,寧心嘟囔一句,也不怕悶,拽過暖和柔軟的虎紋毯遮住腦袋。十丈開外,一個根本看不清是人是樹的黑點,卻教我霎時淚目,怨他執迷不悟,也怨自己,因為我什麽都不能給他,他值得更好的。


  李撰原在窗下,此刻看清我含淚模樣,不忍道:“衛士也該歇腳了,暫留片刻並不礙事。”


  我聲音極輕:“謝國公容情。”


  芷汀攙我下車,堪堪站穩,我大步朝武攸暨所在而去。禁軍已被李撰悉數支去路旁,芷汀和李撰不遠不近的跟著。那人目光溫軟,看我越走越近。咫尺距離,果然,他臉色青白,唇無血色。一路情緒激動,開口便是罵他,同時也心疼淚下,那哭聲連自己聽了都覺難堪且難聽。原來心疼到極致竟是愧疚,竟是一種想自虐自罰的衝動。


  “枉你總說自己頭腦清明,為何那夜對你的規勸你至今不明!!不要再為。。。為我做任何事!”


  武攸暨莞爾,將手裏的食盒遞來:“恰在張家樓買了一份糯元子,恰看到送你赴洛的車隊,便順路送了過來。”


  無語凝噎,我默默看他。半年未見,他又長高許多,原本白淨的唇邊多了一片青灰胡茬,略顯頹廢。我命令自己不準接,我不能給他希望讓他因我而耽擱他的人生和幸福,可始終控製不住那些觸動真情為他而落的淚,他的眼神因此而熠熠生輝。他信心滿滿,他堅信無論我們之間產生任何隔閡或誤解,隻要他主動求和,我仍然會像上一次那樣原諒他,甚至不需言語,一份糯元子或一個石榴,我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拉起我的手,他把食盒交給我,語氣喜悅:“可惜我不得假,但我向你保證,我盡早去東都看你!我曾叮囑堂兄,請他在太平觀內為你造一座秋千架,和凝雲閣的一模一樣,誦經禮讚之餘,你必不會寂寞。我清楚,你或許將在那觀中住許久,月晚,我能等,你相信我!。。。”


  喋喋不休,他有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情真意切,而我對他也有千言萬語,卻全是婉言謝絕,此一時哽在喉中,一個字也說不出。少頃,天寒地凍,我忍不住打個寒顫,他自然察覺,催我速速回車。


  “我隻是來送元子!你等我,我一定會去看你!”


  我仍是哭著,說不出話,頷首又立即搖頭。他一笑置之,牽過在旁舔食枯草的馬,揮著被凍紫紅的手向我告別。背過身,抱著食盒,我淚如泉湧,對他的怨念更深,怨他’逼’我成了這無情無義之人。


  “芷汀,”,我泣道:“他還在麽?”


  芷汀回望,不忍道:“仍在原處,想是要看著公主登車才肯安心回長安。”


  冷不丁,李撰喟歎:“原來他就是跪在暴雨中向公主傾訴真心的武家小郎。唉,親見公主對他亦非無動於衷,鬥膽勸公主,切莫辜負如此至情至性之人。身為男子,我極是佩服。”


  別過臉拭淚,我也不禁歎惋:“叔父本襟懷曠達的文士,如何能懂侄兒這。。。小女兒心事。其實,辜負比承諾更需要勇氣。”


  像是從未聽過這種說法,李撰長眉一挑,默了默,似笑道:“誠然,感情之事,最是要投情合意。想來公主也曾左右為難,那令你願為之承諾的男人當是城陽長公主之子吧,看來你與他更為契合。”


  不,我和薛紹也許不會再有未來,即便他必須遵從權力的旨意娶我為妻,但這份感情已難如初。


  除夕來臨之前,太平觀已成為洛陽城內炬赫廣聞的女冠觀。觀主當然就是鄙人啦,除了芷汀等隨行宮娥,觀內另有百餘姑子,大部分是貨真價實的道門子弟,其餘二三十為名門淑女充任,實是奉旨在此伴我。我到達當日,她們向我做了自我介紹,家世啊年齡啊還有閨字,但我怎麽可能一一記住呢,即便每日都必須打卡,坐一起誦經禮讚,我也沒能把她們的閨字和相貌對號入座。而往來香客則是皇族宗室的貴婦,她們大把大把的捐錢捐物,燒經供奉,不止是求祖師護佑,更為向二聖大獻忠心。


  這天,往常在長安殿服侍我的中人們到了洛陽,蘇安恒與我見了匆匆一麵,道已按我的吩咐行事,並說李賢與阿史那伏念將至,請我謹慎言行,接著便趕去宮中麵見馮鳳翼。不過半個時辰,太平觀迎來兩位風塵仆仆然身份顯赫的貴客。佇立寒風,我禮貌相迎,一身質樸道袍。李賢心神不定,大概是不忍欺騙朋友。饒是路上已有心理準備,真真切切麵對著我,阿史那伏念仍驚詫萬分,竟閉目不忍看。


  “公主她。。。怎會是。。。坤道?!客居長安多年,我素無耳聞!這座太平觀嶄新堂皇,必是近日新修!!”,伏念極為失望,立刻向我盤問:“請公主親口相告,伏念眼前。。。可是。。。可是虛象?!”


  “王子,眼見既為實,絕非虛象,”,平靜望他,我神態十分鎮定,一步錯就是與榮華享樂徹底絕緣啊:“太平九歲得此封號亦為道號,為天後亡母太原王妃祈福。隻因二聖念及太平年幼,不舍太平遠離膝下,遂命太平於內道場修行。然近日天象有異,祖師責備太平貪圖禁宮富貴,為恐禍及黎庶,二聖忍痛命太平正式入觀。王子但有疑情,神州萬裏,無論王子垂問何人,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販夫走卒,均可證太平確為女冠。太平本方外之人,昔日不曾向王子明言,隻因太平未料能以蒲柳之姿誤得王子垂愛。原是太平思慮不周,太平在此向王子致歉。”


  伏念稍撫心口,不甘道:“可。。。公主可以還俗啊!隻要公主還俗入世,你我便。。。便可牽係姻緣。”


  好家夥,不愧是在長安長大,漢話學的是真溜,還知道什麽是還俗。


  心裏大翻白眼,我耐著性子道:“此番正式入道,乃潘真人為太平占得祖師神諭!入道、還俗之日皆需真人明示。若隨意還世婚娶,恐太平不得長壽!!”


  哼哼哼,撒謊還不容易啊,反正這原本就是一個由天子出麵策劃的天大騙局,任我說千百謊言,李治都能想方設法動用一切人力物力給我圓謊。其實李治真的挺給伏念和突厥可汗麵子,陪同’視察’的可是皇太子李賢誒。


  伏念聞言沉默,然而呼吸卻愈發深沉,他心中必進行著十分激烈的思想鬥爭。擔心他會繼續糾纏,橫生枝節,我從未如此彷徨,急於謀劃下一步棋。手難抑顫抖,盡量不著痕跡的將手縮入兩筒大袖之內。


  聽他終於再次開口,似釋然道:“我與公主便是。。。便是唐人所謂’有緣無份’吧?然而,請公主勿妄自菲薄,你的’蒲柳之姿’曾令我。。。公主當然不知,那場除夕夜宴,偶遇公主的瞬間,於伏念來說是一個何其美麗的。。。錯誤,原來你我之緣僅限於相遇卻無法擁有更長久的相守。時至今日,除了有緣無份,我終於明白何為’刻骨遺憾’。伏念就此告辭,公主,祝你比伏念幸福,也祝大唐國運昌隆。”


  伏念冷臉轉身而去,李賢自然緊隨。靜聽二人漸去漸遠的腳步聲,我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轉過一道回廊,遙見二人身影,麵對麵站在前庭,正高聲爭執。我就知道阿史那伏念這小子不會輕易死心,佛爭一炷香,人活一口氣嘛。自己當初把事情搞的天下皆知,如今被拒,萬丈豪情陡變貽笑大方,他勢必竭力挽回幾分薄麵。


  伏念直視李賢,極肯定道:“太子殿下,你我乃多年摯友,請殿下誠實答我,這一次,所謂’眼見為實’其實是二聖希望我看到的’真相’,是否?!”


  言下之意,縱然親眼目睹我在觀中打坐修行,他卻知我隻是做戲,知是大唐君臣齊心騙他,以此婉拒突厥可汗的請婚國書。李賢心中有愧,迅速避過他的注目,伏念遂坐實一切猜想。


  又撫心口,伏念好不失望:“哈,好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二聖對伏念實在有心!何必?何必!”


  李賢看他片刻,咬咬牙,忽一臉正色苦勸:“王子,如你所言,你與太平二人。。。實乃有緣無份。奈何聖裁已然如此,你我縱力挽狂瀾,猶不能撼動二聖心意!!”


  許是責怪李賢之前夥同李治等人欺騙自己,伏念生氣,語氣不免含怒:“可我愛她!難道這份誠摯感情不能彌補有緣無份的遺憾?不能感動二聖的。。。木人心石?!”


  “此乃大唐東都,非是你突厥王廷,不可對二聖不敬!”,李賢拍拍他一側肩頭,同情道:“阿史那老兄啊,也許逆耳,畢竟忠言。你若向二聖求一州之地,興許尚能達成心願,可你所求偏偏是。。。唉,一腔熱情實則分文不值,僅憑愛情便想得到太平,真真是。。。非分之想!此時此地,尊貴如你卻比不過洛陽城裏一個沒落潦倒的世家子。需知,但凡二聖張口,一個榮耀頭銜便會賜予他,好使他匹配太平。請體諒二聖那顆舐犢慈愛之心。”


  不聽勸,伏念怒聲道:“大唐君臣瞞天過海,予我摧心折辱,太子教我如何體諒!!依太子所言,二聖寧肯將太平下嫁所謂沒落世家,寧肯侮我可汗、侮我突厥、刀戎相見,僅因我阿史那氏遠居漠北而二聖不舍幼女遠嫁?!拋開家國大義,我的心呢?我這顆赤誠的愛人之心呢,又有誰能體諒一分?!就連太子你。。。竟也不肯施以援手?!”


  許是因天冷又或認為他言辭咄咄,李賢明顯不耐:“何為瞞天過海?誰敢侮辱王子及貴國可汗?幼妹本為方外之人,舉國皆知!王子啊,其實太平現下。。。她年紀。。。尚。。。待二三載後。。。”


  伏念插話:“太子殿下,公主年已豆蔻,正是女兒家出嫁的好年歲!請太子勿以此等拙劣藉口搪塞,它會使我更為傷心,乃至削減我對你們天/朝/上國的滔滔敬仰!我真心求娶公主為妃,日後,她或許將成為我大突厥的國母,深受我突厥萬民愛戴。千金一諾,不足以表達我對她的愛意?!煩請太子再次呈告二聖。。。”


  這次換李賢打斷他的話,李賢十分不悅:“王子,你我既已相識十餘載,請王子原諒我直言不諱。年紀的確是一個拙劣至極的藉口,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本意是為了你的自尊!其實昨日我並不想陪你至洛,也是為了你的自尊,隻是你堅持。。。自取其辱!此時此刻,我不是大唐太子,我隻是太平的兄長,想為她對你說一番推心置腹之言。真心愛意?你的側妃哥舒氏呢?早聞你對此女寵愛有加,嗬,甚至仿幽王裂帛,隻為博美人一笑,如今你說自己愛上太平,著實教我難信。你可敢保證自己日後不會再次’真心’愛上別的女人?!我隻願我阿妹嫁給一個專情重愛的男人,隻為她一人情傾一世。所謂突厥國母,待你登臨汗位之時親手送上國書,我想,彼時,二聖或許會改變初衷!”


  話畢,李賢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留伏念一人佇立原地,形容癡怔,枯葉被風卷著落上他的襆頭。良久,他才緩步離開道觀。我不由腹誹,老兄啊,你有教你狂戀的愛妾,何必再討一個對你愛搭不理的大老婆?!娶我不就是為了得到豐厚嫁妝,得到大唐的鼎力支持,幫你自己去爭那個突厥汗位嘛!不愧是大唐儲君,李賢政治眼光銳利非常人可比,最後一句絕對一針見血,說中了伏念的真實意圖。


  芷汀等人也已看了半晌,寧心微歎:“那突厥王子算得是位文武雙全的佳人,如此失落而歸,著實令人同情。”


  揚翠拿她打趣:“既是你對他諸多同情,便請公主明日上疏天皇,將你封了帝女嫁去突厥和親,可好?”


  眾人這些日子本就常拿’媵妾’之事與寧心玩笑,她心裏積了無數羞惱,偏她本性膽小內向,反駁的話沒說出口,臉卻臊紅,雙眼含淚,不像發火倒像是受了委屈。揚翠怕她真哭,趕忙道歉。說鬧一番,便把阿史那伏念’翻篇’了。


  除夕,洛城已連下兩日鵝毛大雪,銀裝素裹,一方幹淨天地。入夜,浩浩蕩蕩的百人隊伍,一路從洛陽宮來到太平觀,奉旨來賜除夕大餐,和遠在長安的飲食一模一樣。另有給芷汀等人的賞賜,除了金錢,首飾珍玩絲綢無所不有。蘇安恒自然也來了觀中,上次見麵未能自在敘話,這一見了,大家都甚為開心。


  池飛道:“雪天路滑,不好走吧?”


  蘇安恒笑言:“自是不好走,可這是二聖賜給公主的家宴,稍涼便失了美味,更需加快腳程。何況馮常侍私下給了我一兩金,如何敢不盡心盡力?”


  我們哄笑,故意諷他喜金玉俗物。蘇安恒知我心思,很快便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引到宮中眾人身上。他實話實說,說旭輪如今完全是慈父心態,對劉麗娘體貼有加。王宮收起各式尖銳物什,怕會衝撞胎神。又因玉簫身長類刀,旭輪再不弄簫作樂。我吩咐寧心取出一個玉匣,將它交給蘇安恒,匣內存放我這一月的手抄經書,待二聖明春至洛,托他轉交旭輪,保佑他妻兒平安。眾人正談笑風生,以水代酒慶賀新年到來。我忽黯然思忖,分離之後,旭輪可曾想起我?罷,想也無用,此生緣淺,不如各自悲歡。


  因我精神不濟,蘇安恒等人亥時前便告退回宮複命。寧心陪我回房歇息,她不一會兒便酣然入夢,而我心事過重,聽著她沉沉呼吸,輾轉反側。側目,紙窗映出明暗不定的火光,是周圍各家各戶在燒庭燎,爆竹劈啪,孩童歡笑,隱隱入耳。這時,房外響起’咕咕’兩聲怪異響動,我仍清醒著,遂推窗查看,見廊下有一團似雪活物,竟是鴿子。欣喜的披衣而出,躡手躡腳的靠近它。它雖發覺卻並未躲開,反揚起小巧腦袋望我。這美麗的生靈慢慢展翅,卻是飛向了我。試探著朝它伸出雙手,它居然乖巧的停在我的手心。


  “這可是除夕夜呀,你竟一個人跑到這道觀?你的家人不擔心你被人拐走嗎?”。一邊問它,一邊心想我真是被這枯燥乏味的日子給逼瘋了。


  一人一鴿默視彼此,恍惚間憶起,年少時第一次被旭輪吸引就是因廣播節目說他養了很多鴿子,我因好奇究竟什麽人終日與鴿子為伍,才會耐心聽完他的一生,並由此開始一段無期且無望的痛苦暗戀。可是來到唐朝十四年,從未見他養育鴿子。原來那節目裏的故事注定隻是一個被後世編造的謊言,這隻孤獨的小鴿子也肯定不屬於他。


  將鴿子抱入暖和臥房,拿了糕點喂它,看它不停啄食的可愛樣子,我愉快道:“原來你是餓肚子啦,真是聰明,知道這尼姑庵裏有好吃的!吃吧,吃吧,這可是天皇禦賜的呢。仔細看你這模樣,和你千年後的後代沒什麽區別嘛。”


  也是寂寞,打開硯台,提筆在一張花箋上寫下三字:晚思君。拭去眼底浮上的淚水,將花箋細心卷好,用一根絲線綁在鴿子的後腿。隔片刻,我抱著鴿子來到中庭。雪夜月明,世間萬象如披上一層月華薄紗,盡是朦朧之美。


  自嘲是今夜最無聊的人,我輕聲對鴿子說:“小朋友,請你把我對他的思念帶到天上。如果你有力氣飛過潼關,請代我去看望他。如果萬幸他能遇到你,他就會知道我有多想他。”


  大年初二,太平觀裏冷冷清清,晌午,天際雖仍陰暗,畢竟停了雪。我和寧心坐在秋千架上閑聊,雙腳點著尺厚積雪,咯吱作響。


  寧心扯了扯灰撲撲的夾襖,撇嘴道:“笨拙又難看,真教我羞於在人前穿它。阿姐,道門日子苦悶,咱們可不能當一輩子女冠。”


  我默笑,要溫度就不能要風度,古人今人根本沒差。腳步繚亂,踩著雪地聽來十分清晰。二人漫不經心的回看,驚見薛紹一身玄衣遙立樹下,揚翠、芷汀等快跑近前,不安道攔他不住,才被他闖進後院。


  再笑不出,我低聲道:“送薛郎出觀吧,我與他。。。改日再見。”


  “是。”


  她們去請他離開,我心慌意亂,匆忙起身回房,卻被他在半途攔下。我故作平靜,見他眼中遍布血絲,然精神異常亢奮。


  “為何不親口問我?!即便你決意如此,我來見你最後一麵,你也不肯麽?!我竟不知你是鐵石心腸之人!”


  暮色蒼茫,手兒攀繞腿兒,呼吸糾纏著呼吸,我們使彼此第一次通曉何為男歡女愛的美妙之處,猶如身墜仙境,整個世間隻有彼此。


  埋首枕側的如瀑墨發,薛紹莫名發笑:“果是薔薇。”


  無力推他,我聲音極低,似溫柔呢喃:“起身可好?你。。。壓著。。。我承受不得。”


  他聽話,立時撐起雙臂,倒是不再壓覆,視線卻熱辣似火,如品鑒畫作一般端詳身下香汗淋漓的/胴/體。我大羞,頓時知他是有意為之,一時情急,忙勾著他的頸將他拉下,二人複是肌膚相親,情形更為羞人。數百裏冒寒騎馬趕來,未曾歇息片刻,然而他仿佛不知疲憊,再拉我共墮雲雨。


  耳畔,他的嗓音如沉如醉:“告訴我,這不是夢。”


  咬唇,我強忍悸動:“你今日入觀必被人瞧見,不怕天後動怒殺了你麽?”


  他暫停,微微躬身,手摩挲我的側臉,眼神專注:“我隻問你,你可願嫁我?”


  別過臉,我悲歎:“我那信裏。。。說的清楚,我已不配做你的妻。”


  喘息一時加劇,輕輕扳過我的臉,他不準我逃避他:“我先前的回答難道不清楚?!”


  心情酸楚,我勉力笑問:“定要答應嫁你,你才滿意不成?如今我不是你的妻,我們不是。。。也。。。”


  他顰眉,語氣急躁:“我要你是我的妻而非情人!”


  看我態度冷漠,不予作答,他故意使壞,輕出若蜿蜒鰻行,重入若疾風過境,引一聲嬌吟,渾身酥麻。


  “嫁不嫁?”


  “不嫁。”


  “嫁不嫁?”


  “不嫁。”


  如是再三,著實承受不了,遂含淚羞道:“我還沒想好如何當你薛家的新婦。”


  他莞爾一笑,手自背下穿過,將我貼向自己胸膛,溫柔道:“簡單。一輩子教我照顧你,再像我阿娘那樣,給薛家生三個兒子。”


  我臉上滾燙:“兒子。。。三個?倘或是女兒呢?”


  陰謀得逞,他笑的更厲害,話裏有話道:“床榻結實,我隨時聽命。三女三男我也喜歡。”


  我才知中計,氣的扭身掙脫,卻被他緊緊抱住,語氣難抑哽咽。


  “知你愛捉弄人,可你千萬不要捉弄我。這半年我過的。。。每一天,渾渾噩噩。反複自省,那夜不能自持鑄下大錯,落的食不知味寢不能安的淒涼光景,偏你又寫下那般絕情手書,真是要了我半條命!一路趕來,但凡想到此後隻能依靠那些回憶來思念你,或是在某場宮宴與你和你的夫不期而遇,我就。。。我不能忍受!!往日自認心如止水,偏偏麵對你,不知’定力’為何物。月晚,嫁給我,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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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8日更新:

  可能我有點偏愛薛駙馬,誰叫他命短呢?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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