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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連聲 歲末佳節迎佳訊(下)

  待將銅匣還了李仁,翔鸞閣內突然變得熱鬧非凡,原是官聲素好的越王【李貞】並紀王【李慎】一道而來,二王數子跟隨其後,個頂個才貌雙全,錦袍玉帶,惹人注目。李欽落在最後,歡歡喜喜的衝我們的方向悄悄招手。我掩袖遮笑,心情一時大好。互相見禮,李欽張口便是一通抱怨,說半月前邀薛紹喝酒,他卻半途告辭,直教眾人掃興。


  我笑睨薛紹,他好脾氣的同李欽辯道:“已是宵禁,若再不走。。。”


  “明明有言在先嘛,”,李欽不耐煩道:“坊門由得它關,咱們歇在徐大娘子家嘛!”,又好意向我解釋:“放心,不教她們陪宿你的好阿郎!”


  我氣定神閑道:“他不曾向我隱瞞此事。道是你硬要他到場才肯罷休,你與旁人定下一樁萬金賭約,好大手筆呢!”


  李欽受氣似的瞥著出賣自己的薛紹,後者視而不見,坦然自若。李欽衝我討好一笑:“隻是往妓家稍坐,決計不會壞事。該怪程伯獻、唐從心那幫子人起哄,道李家子婿皆畏縮懼內,不敢親近任何女子,我為幫你避開妒婦誹議,被迫與他們賭。。。”


  “好啦,男子免不得交際應酬,”,我頗覺好笑:“我非妒婦,從未拘著他時時刻刻陪我,隻不過,煩請建平郡公下次莫將宴請之所定在妓家,他是真的不自在。”


  薛紹趕緊點頭承認,李欽微微得意,笑說:“便是你想去,我還不肯請呢。此次贏了萬金,日後他們再不敢與我作賭啦。”


  三人愉快閑聊,因望見族叔薛元超並和靜縣主夫婦,薛紹遂趕去請安問候。注意到紀王李慎麵色不佳,我隨口向李欽詢問,他苦笑:“前日得幽州來函,知姑母仍未病愈,阿耶甚為憂慮。”


  李欽口中的‘姑母’是【臨川長公主】,與李慎一母同胞,生母乃太宗【貴妃韋氏】。長安俚語,城南韋杜,去天五尺。貴妃出自京兆韋,與太子妃韋妙兒為同族。曾祖【孝寬】,仕周官至尚書右仆射,進柱國,加司空,封鄖國公;祖【總】,仕周為京兆尹,加驃騎大將軍,賜開府儀同三司;父【圓成】,隋時為陳沈二州刺史,賜開府儀同三司,襲爵。韋氏先嫁前隋大將軍、戶部尚書【李子雄】之子李瑉,生女李氏。大業九年,李子雄隨楚國公【楊玄感】起兵反煬帝,兵敗,子雄父子皆被斬,韋氏沒入禁宮為婢。


  高祖立唐,大赦天下,韋氏得出。武德四年,太宗破洛陽,韋氏並堂妹尼子以良家子入侍王府。貞觀元年,冊為貴妃。貴妃有寵於太宗,與前夫所生之女得封‘定襄縣主’,下嫁右驍衛大將軍【阿史那忠】。臨川長公主工籀隸,能屬文,貞觀年間下嫁太宗心腹——左屯衛大將軍【周紹範】之子周道務。夫婦育二子三女,二女皆嫁入皇門,一為【李泰】長媳,一為【李慎】次媳。駙馬【周道務】自繈褓養於宮中,十四歲方出外。李治臨朝,遼西頻發戰事,周道務始被委以軍職,外鎮重藩,深受器重。周道務為營州都督十餘年,臨川公主始終相隨,伉儷情深。但邊疆風霜極大侵害了臨川公主的健康,調露元年,周道務奉召還京,過幽州,臨川公主病重難行。李治恩敕臨川公主於當地治病,命其子周季童攜醫藥送往幽州,已曆年餘。


  我同情道:“當迎長公主回京就醫,可舟車勞頓更不利公主病情。”


  李欽點頭:“唉,任誰也無可奈何。”


  “月晚。”


  彈指間,仿佛冰雪隨之消融,仿佛陽光刺破陰霾,被時間磨礪的漸歸寧靜的心境複因這記呼喚而波動,似春花抽芽萌發。我無法否認,於我來說它是這世上最動聽不過的美妙音符。羨慕李欽可以無所顧忌的與旭輪談笑風生,而我能做的隻是一個發自肺腑的微笑,所有我想表達的言語和心情,均融於這個微笑,而他也回以和煦笑容。明明身處同一座城,明明距離並不遙遠,然而除卻宮宴,我沒有任何可以與他相見的機會,我隻能不斷的經曆一次次有期可盼的分別。


  劉麗娘笑吟吟道:“公主來的可早。”


  我也禮貌道:“不過早了二刻。多日未見,王妃一切安好?”


  劉麗娘頷首:“甚好,一如公主。”


  仲秋之前,她診出有孕,如今腹部的隆起已十分明顯,隻待春日便可迎來小生命。我問起成器,她道孩子昨夜偶感風寒,因而不便入宮。


  少頃,薛紹折返回來,將身旁一人引薦給旭輪。那人中等身材,麵相和善,氣質溫雅清貴,約莫比薛紹虛長幾歲。聽薛紹介紹,此人名薛稷,乃‘長雛’【薛收】之孫、【薛元超】之侄,近年客居江南,返京不久。


  “哎呀!”,旭輪大為驚喜,傾佩道:“歙州西安寺諸佛壁畫,幾可亂真,聞名遐邇!今見薛君,不勝榮幸!”


  薛稷謙稱過譽,亦讚道:“相王隸草奇變精妙,稷早有耳聞,隻恨無緣親睹。”


  二人誌趣相同,因而惺惺相惜,約定數日後再見。李欽衝我使個眼色,含笑低語:“除了你,我隻見這位薛君能請動相哥。”


  未時,盛大的朝會於含元殿準時舉行。我感覺極不舒服,站不住似的,但無法判斷究竟是因情緒亦或身體。韋妙兒肚大如籮,產期在即。場合莊嚴,她不便開口詢問,好心的握了握我的手。直到朝會結束,眾人隨同二聖往麟德殿赴宴,韋妙兒卻來關心我的狀況,問我是否需要休息。薛紹比之前更為擔心,我推說自己已無恙,實則懷疑是入宮前小跑受涼。


  麟德殿內,二聖居主位,座下東側為韓王李元嘉等,西側為太子李顯、越紀二王。李世民有十四子,尚在世的除了殿中這三人,另有少子曹王李明,因與李賢通謀,被貶為零陵郡王,安置黔州。至親齊聚一堂,李治心情十分舒暢,與諸王滔滔不絕,還半認真半說笑似的暗指李元嬰喜鋪張浪費,教他以李元嘉為榜樣。


  饒是殿中氣氛和睦,眾人均其樂融融,卻無法令我感同身受。今日在座之人包括我,隻因生於皇門,被迫接受一生難得安寧的宿命,或無奈匍伏權力腳下依附他人而求生,或因不願受製於人而互相傾軋,利用算計,傾盡所有爭得巍巍皇權,人性因此而扭曲,理智因此而迷失。所謂知己,所謂真心,無人作此奢念。愈看就愈難受,方背過身,淚便猝然滑落,我一邊拭淚一邊自嘲,怎麽回事,竟如此多愁善感,明明一切順利,不是麽?

  眼前光線稍暗,並不熟悉的李仁關心問道:“公主可好?”


  本就是笑不出的,更想起他也是權力的受害者,我心情更為沉重,搖頭低語:“無。。。礙。”


  李仁默歎:“公主理應就醫。這次,蜜餞怕是幫不了公主嗬。”


  他一句玩笑,惹我會心而笑。四目相對,愈發覺得他麵善。隨即,旭輪與楊元禧快步趕到。


  “公主勿怪,”,楊元禧不疾不徐的對我說:“適才相王道公主氣色不豫,請我為公主診脈。”


  雖覺不至如此,但不忍拂旭輪好意,便伸腕請楊元禧診脈。聽他清晰的真誠的道了恭喜,我卻茫然不知,眼前人物景致都似虛幻飄渺一般。


  我皺眉,不由自主的拉住楊元禧的衣袖,疑惑道:“你是說。。。我。。。”


  楊元禧嫌棄我反應遲緩:“公主身為女子,怎的有孕卻不自知!”


  再次得到確認,我仍覺身處幻境,無助般望向旭輪。他安慰道:“是好事,是好事。”


  旭輪從容自如的喚過宮人,吩咐她們分別通知二聖、薛紹,另派一人趕往長安殿置備取暖炭火。


  “此處嘈雜,應往靜室安養。我想近日二聖也不會教你回府。”


  “好。”


  雪已停了許久,寒風依然肆虐,偶爾有冰涼雪粒被風卷裹著撲上臉龐。宮人提燈前行,宮牆、雪地都晃動著團團橘紅光影。腳踩在半尺厚的雪窩裏,咯吱咯吱,軟軟的,並不踏實。


  “仔細腳下,”,一旁,旭輪平靜道:“表兄聞訊定忻悅至極。你。。。笑一笑吧。”


  別過臉,我笑著說:“我高興呀,隻是太過意外,一時無法相信。”


  何來意外?結婚生子,每個人都要走的路,但在他的麵前,教我如何體會如何宣泄初為人母的莫大喜悅。二人再無別話,其實他真的不必送我。


  很快,薛紹追上我們,一手牢牢握住我的手,另一手緊捂自己心口。凝望著我,他是那般歡喜。教我無暇顧及悄然融入夜幕的旭輪。誠然,這一刻的美好時光原就該留給薛紹,留給他和我。


  天色黑透如墨,長安殿裏忙碌又熱鬧,宮人跑前跑後,武媚攜韋妙兒一同探望,鵑娘等人也被接進宮,畢竟了解我脾氣喜惡的人隻有她們。鵑娘異常激動,喋喋不休地向武媚說了許多事,包括我不愛喝坐胎藥甚至直白的說我少與薛紹同房。


  “萬幸駙馬年輕力壯,總是能教她懷上。”


  鵑娘如此總結一句,薛紹又是臉紅又是窘迫,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好不羞臊,扭身抱住武媚,臉埋在她肩頭。


  武媚安撫著我,笑道:“月晚將為人母,你便放下了一樁心事。寧心之事不好再耽擱啦,她父族本南陳宗室,想來不難嫁入好人家。”


  “是啊,”,鵑娘稍斂笑意:“已央媒人尋門當戶對的兒郎,卻不甚容易呢。”


  寧心的手輕輕落於我腹部,側耳傾聽胎兒,漫不經心道:“我舍不得阿姐和甥子,我不想嫁人呢。”


  武媚笑嗬嗬道:“好,便教你陪伴月晚/娘倆兒,隻怕你自己會反悔呢!”


  “天後所言極是,”,韋妙兒順話陪笑道:“凡女子,無不盼嫁良人。細說來,新婦次兄韋浩虛長陳娘子四歲,尚無正室呢。”


  武媚對鵑娘說:“瞧瞧,太子妃欲為寧心保媒說合。”


  “韋家子弟必是錯不了的,”,鵑娘十分感激:“老婦謝過太子妃。”


  眼看她們越說越投機,我故作不快,挽了寧心的手,悻悻道:“寧心非得韋郎不嫁?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呢。”


  韋妙兒微怔,略顯尷尬。我怎不願寧心嫁人生子,可我不能任寧心被推入火坑卻無動於衷。嫁誰都行,但嫁給韋妙兒的弟弟絕不可以。三人並不拿我這話當真,說笑片刻便都散了。


  我躺床歇息,盤算如何教寧心避開這樁注定要倒黴的婚事。薛紹躺在外側,手支著腦袋,一眨不眨的望著我,癡癡淺笑,好不呆傻,教我忍不住嗤笑。


  “榮升人父,駙馬作何感想?”


  “滋味萬千,難以詳述,”,薛紹莞爾:“此刻,隻想靜靜地看你,不,永遠。”


  他將我攬入懷抱,他的怦怦心跳,他抑製不住顫抖的手,我可以想象他內心的激動。因他的滿足和喜悅,我漸漸被感染,快樂如浪花奔騰,一下下撞擊心房,情愫愈發洶湧。喉口發緊,示意薛紹低頭,我柔柔的吻上他幹燥平滑的唇。


  “子言,”,靠在他胸前,我低聲笑語:“你我有孩子啦!”


  聽清這聲衷心感慨,薛紹有點意外,眼眶微微泛紅:“本以為你。。。真好,月晚,多謝你,這世上,我又多了一個至親。”


  年少失去雙親始終是他心底不願觸碰的一道痛苦舊傷,如今有了子女骨肉,定能彌補那份遺憾。


  我點頭,他卻搖頭,頗自責道:“不該是一個,你答應過我,要為我生三子三女呢。”,又貼耳道:“我問過楊元禧,出月便可同房。”


  耳朵連同麵頰驟然滾燙一片,我大羞,使勁推開了他:“一個還沒生,你卻想。。。哼,分房吧!”


  他複將我抱住,笑意濃濃:“我需得請示天皇。”


  燭影瀲灩,二人凝視彼此,呼吸交織,不由情動。他俯首吻下,我稍是掙紮,後也宛然順從。意亂情迷,與他重拾晨間甜蜜。


  衣帶半解,觸及小腹,我擔心道:“可孩子。。。”


  “放心,我也問過楊元禧,自有分寸。”


  看他因急於摘去我發間的繁多釵飾而麵色轉紅,我有些羞澀的打趣他:“我為你納一房家世清白的妾侍可好?”


  他專注於手頭工作,隨意瞥我一眼:“不必,我的力氣隻夠為你一人耗費。”


  我笑嗔:“這般沒羞的話竟能脫口而出!”


  “還有更沒羞的,”,他在耳邊的曖昧呢喃直教人呼吸不暢:“過會子統統說與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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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沒啥好看的,女豬腳懷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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