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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話說謝嬌嬌懷了慶二爺的孩子, 盧慧安一番話勸得她下定決心逃走。盧慧安當即領著她走到隔壁書房,打開櫃子在裏頭翻了翻,找出一件東西來遞了過去。


  謝嬌嬌一瞧,是個信封, 沒封口,從中取出一張路引子。平安州籍女子王黃氏,二十四歲。丈夫乃姑蘇人氏, 竟是本月初剛剛去世的。


  盧慧安道:“我直想到了這個,推薦姐姐使用。一則這東西是真貨。王黃氏乃續弦,因家中遭難、與老父同來蘇州投親。誰知親戚搬去了別處,她父親又得了病在客棧拖著。黃氏早先也有人想求娶, 念及她是外地人父親又病著, 悉數打消了念頭。後來她父親去了,她年歲也大了,更沒人肯要。這個王家的男人病重娶她衝喜的。喜自然沒衝成, 半年不到的功夫人便沒了。連丈夫的頭七都沒過, 她便被小叔子夥同兩個繼子賣來我們這兒。我們東家慈悲為懷,並未強逼於她。隻是她自己已心如死灰、遁入空門了。”


  謝嬌嬌點頭思忖道:“倒是合適。”


  “還有。”盧慧安道,“嶺南的惠州府, 女子皆慣於鬥笠遮麵。謝姐姐這張臉實在惹眼。當任的龍川縣令碰巧是平安州人氏,黃又碰巧是嶺南大姓。”


  謝嬌嬌不禁抬目看了她一眼:“陶妹妹好齊全的心思。”


  盧慧安歎道:“如今這世道, 女子若想活得不至太過淒慘, 要麽運氣極好得父兄庇護, 要麽便得有實實在在壓過男人的本事。”


  謝嬌嬌緩緩點頭, 慨然道:“陶妹妹所言極是。”


  盧慧安道:“姐姐什麽時候安排好可以走了,萬萬不可跟任何人說些過後再難相見之類的話,尤其是熟悉之人。也不用再跟我聯絡。浦口碼頭是我們東家修的。你隻需換上尋常人家小子的衣裳過去。我們每日都有船去鬆江府,鬆江那邊也每日都有船去嶺南。”說著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一枚物什交給她。


  謝嬌嬌瞧那東西是隻手指頭長短的黑漆銅製馬頭。


  “姐姐到了碼頭,找跑船的陳瘋子,將這個給他瞧,他自然安排最近的那趟船帶你走。到了鬆江碼頭則找張大奎,外號張鐵牛。張鐵牛手下管著二十多條大海船,跑的是鬆江到廣州航線。抵達廣州港後,你若願意自己行動便隨意,若想找人護著你去惠州或是幫忙安置家業,依然拿著這個,就在碼頭附近尋大風車木材行的趙掌櫃。與人交往的本事姐姐必是強的。”


  謝嬌嬌不覺讚道:“陶妹妹好本事。我知道不明和尚何故重用妹妹了。”


  盧慧安微微一笑。“還有件事,望姐姐莫要介意。”謝嬌嬌做了個“請”的手勢。“金陵內外不缺僧廟庵堂道觀,我們東家跟也姐姐沒什麽交情,如此大事、你為何會來找他。”


  謝嬌嬌輕歎道:“因為不明師父的幾句話,乃是議論高淳縣令王祥之死的。妹妹自己去問他吧。”


  盧慧安神色一動。“好。那便沒問題了。”


  謝嬌嬌又細看了這路引子半日,收入懷內,一言不發朝盧慧安磕了三個頭。盧慧安泰然受之。謝嬌嬌告辭而去。


  待她走後,眾人從暗門裏出來。薛蟠率先嚷嚷:“喂喂,你是不是給了她一枚國際象棋棋子?那玩意少了一隻就不成套了。”


  盧慧安道:“再做一隻便是。”


  “那可是英國原裝貨!”薛蟠滿麵肉疼,“很貴的好吧。”


  忠順王爺橫了他一眼:“給你買一打。”


  “哎呦土豪王爺!不是那個緣故。一副棋子少了一隻,整副都沒用了。”


  “不說了再做一隻嗎?”


  薛蟠仰天無語。“這棋子若能留到後世,具有重大的考古意義啊!工藝材質碳十四什麽的……哎呀算了算了,橫豎你們也聽不明白。”沒人搭理他。


  陶嘯乃看著盧慧安道:“小姑娘,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了。”


  盧慧安鄭重道:“我希望身有所用,不依著娘家婆家,隻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於世。”


  陶瑛在旁說:“爹,我怎麽沒明白呢?”


  陶嘯反問道:“要安排一個懷著世子之種、美貌壓住整條秦淮河的女錦衣衛安然無恙逃離金陵。若是你,你怎麽做。”


  陶瑛愣了。半晌才說:“我不會。”


  陶嘯點頭道:“旁人少不得興師動眾安排多日,還未必能妥帖;她隻片刻功夫便成了。信物是臨時選的。不常見、市麵上卻有賣,不帶半點後患。從頭到尾就事論事,薛家小和尚也不曾露麵。倘或謝嬌嬌今日所為皆做戲,其心在錦衣衛或慶王府,亦挑不出薛家和天上人間的毛病來。還有謝嬌嬌原本已起了大半的心思想跟慶王世子回京。聽完慧安姑娘一席話,她當即改主意要逃跑。”


  薛蟠在後頭補充道:“謝嬌嬌特別怕被錦衣衛抓回去。她敢走,當中極要緊的一個緣故就是,盧大掌櫃替她將逃走的線路安排得穩妥。實不相瞞,那些船老大和掌櫃的姓氏外號我壓根記不住。再有。因為信物是臨時安排的,目的地又在嶺南,我們家還沒有信鴿。這一條線上分了好幾段,留給慧安將指令傳出去時間也沒幾天。所以到時候必然是指令和謝嬌嬌分搭兩艘船、前後腳抵達廣州。這種使命必達的準確高效,放去軍中也是難得的。”


  陶嘯搖頭道:“如今軍中壓根沒幾個人有這本事。”


  忠順王爺也道:“盧掌櫃為官做宰都使得。若困於後宅,未免暴殄天物。”


  陶瑛思忖片刻看了看盧慧安,拉起她的手道:“走,咱們說體己話。”二人便去了隔壁。


  薛蟠鬆了口氣:他二人的一道大屏障算是解決了。


  幸而謝嬌嬌並非做戲。離開了天上人間她立時趕往招商錢莊取出地契,還特沒挑薛家的當鋪抵押。當日中午,她連午飯都沒顧上吃,塗黑了臉和手,扮作男裝戴了鬥笠貼上胡子,租借了一輛青頂馬車停於僻靜無人之處。再另換套男裝,另貼一種胡子,戴上大風帽,另租借一輛烏蓋馬車親自趕到錢莊,替“謝娘子”取出存著的全部物件,銷戶。原本招商錢莊的銷戶沒這麽容易。她來時薛蟠本人就在鋪子裏頭,遂大手一揮讓她銷了。


  謝嬌嬌趕著烏蓋馬車回到前頭那輛青頂馬車停靠之處,搬運東西去青頂車中,換回前頭那身打扮,來到招商錢莊的另一個分店。乃拿著“王黃氏”的路引子新開戶頭,將財物悉數存入王黃氏名下。而後分別歸還馬車不提。


  薛家眾人聞報歎為觀止。陶嘯拍案道:“難怪能做錦衣衛。”


  當天下午,太子命薛蟠熟悉的那位仆人給他送來一付青白玉圍棋子,還有句話:得空再與師父下棋。薛蟠合十接過,正色道:“有一有二沒有三,這回貧僧不會再輸了。”


  仆人微笑,又取出一幅畫像道:“此人本是跟著我們道長來的金陵,偏前些日子走丟了。眼看這兩日就要動身回去,依然不見他。煩請師父幫著找找。”


  薛蟠打開一瞧,果然就是盧慧安他哥。這位兄台已經離開長春客棧挺久了,合著現在才開始找,還真是不受重視。他假模假樣看了看道:“怎麽貧僧瞧著,像是我們廟裏近日來掛單的那位居士?”


  仆人眉頭皺起:“居士?”


  薛蟠點頭:“聽廟裏的師兄說,那盧居士仿佛是愛慕一位姑娘,偏人家不大理睬他,才去廟裏清靜的。橫豎我們廟也不遠。大叔如有空,咱們這就去瞧瞧如何?”


  仆人道:“我這會子不得空。既然在棲霞寺,回頭打發人過去。”


  “也好。”


  仆人遂告辭了。


  沒過多久,有人上棲霞寺找到盧二爺,替太子將他一頓臭罵。之前盧慧安已趕過去叮囑過他。因呆性難改,不可能發展出什麽演技,遂讓他充耳不聞,隻敲著木魚念經。盧二爺悉數照做,還靈光一閃借了套僧衣穿,除了有頭發跟和尚一般無二。那人嚷嚷半日,盧二爺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掃興而去。


  薛蟠聞之向盧慧安道:“你哥哥有項不錯的潛力:執行力強。要不要給你們家裏去消息?”


  “不用。”盧慧安惱道,“他身邊連兩個服侍的人都不帶,就像個小廝仆從似的跟著太子來了。也不怕路上出什麽岔子!”


  “哦,那還可以加個優點,不嬌氣。”薛蟠道,“我認真的。你上揚州看看賈璉,上京城看看我舅舅的兒子王仁,拐個彎上甄家看看甄瑁。有出息的世家子弟大部分不嬌氣。比如裘家的裘良,孫家的孫溧,馮家的馮紫英。不嬌氣,就可以在比較短的時間內接受比較強的訓練,從而彌補一些弱項。舉個眼前的例子:貧僧的表妹賈元春。”


  盧慧安扭頭看看他,忽然笑了:“東家,貧道這輩子就跟你混。”


  “咦?不是早已經跟貧僧混了?”


  盧慧安一歎:“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東家,數世家子弟把姑娘也數進去的。”


  “那是因為你們的本事旁人都沒看見。”薛蟠道,“貧僧不瞎,看得分明……嘶……”


  “嗯?”


  “對啊——”薛蟠思忖道,“你們家那麽大一個家族,怎麽會許你哥哥這樣一個呆萌二貨獨自跟著太子跑半個中國到江南來?”榮國府那位鳳凰蛋隨身跟著好幾個仆從呢。“不科學啊!”


  “我問過他了。他耍小聰明把隨身的人都丟在京城裏。”


  “盧道長,他不是你。”薛蟠眉頭緊皺,“你哥哥就像塊靜止物體,不推不動、怎麽推怎麽動。”


  “我想過有人攛掇。可他來江南並無壞處,攛掇他作甚?”


  “誰說沒有。”薛蟠敲敲桌子,“難道還有人能卜卦,算出他這趟來會遇到你麽?你們兄妹相遇純屬偶發事件。你老子娘、你祖父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孩子什麽樣兒。從長安去京城時,他身邊必然帶著能教導他的人物,比如幕僚、師父。一旦脫離了那人,這二呆貨立時原形畢露。太子再不會正眼看他了你信不?”


  盧慧安吸了口冷氣。


  世族之內嫡庶分明。庶支若想蓋過嫡係,除非有極強的本事、或是外力。


  本朝沒有比皇帝更強的外力了。


  薛蟠霎時頭疼:“哎呀還能不能有個安生日子過了……”九成九這回又得多加一個要對付的。


  盧慧安瞥了他一眼:“東家不用犯愁。你未必知道怎麽對付這種。我自己對付。”


  “也是,你們大族、貧僧兩輩子都沒經曆過。”


  另一頭忠順王爺忽然打發個人去見慶二爺。那人道:“煩請世子千歲回京說一聲。我們王爺今年就在江南過年。”慶二爺一愣。此人接著說,“郡主數月前便出京玩耍,王爺已派人去接了。今年,王爺和郡主還有我們小主子一道過個團圓年。”


  慶二爺皺眉道:“京中還有小世子,律王叔不接來麽?”


  “京裏頭也離不開人。王爺既然不在,世子自然得在。”


  “律王嬸可知道此事?”


  那人想了想:“這會子大約該知道了。”又說,“不是我們王爺不想回京過年,路上太遠了。”慶二爺苦笑。


  那人走後,慶二爺立時派手下通知其餘諸位兄弟——忠順王爺和郡主皆陪著那外室子團圓,過年不回京。


  次日,謝嬌嬌身著紅衣含淚送慶二爺車馬離去,搖手依依。不過小半個時辰,她捏著那枚國際象棋棋子從浦口碼頭登船,全部依著盧慧安的安排直達廣州,坐於廣州招商錢莊堂前填寫單據、托錢莊替“王黃氏”取回存在金陵的財物。大風車木材行送她到了惠州府龍川縣,又幫她安家落戶、延醫安胎。


  秦淮河上人人皆猜謝娘子追慶二爺去了。京城眾人事後收到消息,也都覺得她不是在慶王府就是在慶二爺外宅;慶二爺則以為她被旁人擄走。後來當鋪收宅子,魏慎早已回他自家住著,壓根不知道謝嬌嬌把宅子典當。等錦衣衛徹底回過神來再想查,已半點痕跡都找不著了。從頭到尾沒有人猜過她可能懷了孩子,更不與薛家相幹。


  次年八月,謝嬌嬌平安產下一女,哭成淚人。乃托信請盧慧安替女兒取名字。盧慧安想著,這位大姐滄桑半世,終於得了個實在日子,真真難得。遂給孩子取名為秋實。王秋實姑娘長大後性子也不像爹也不像娘,竟成了個女魔王。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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