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紅樓之逆賊薛蟠> 第三百一十四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哄了杜萱的嬤嬤半日, 大和尚回到石橋街,於路口大槐樹下打坐。直至有個賣軟香糕的從跟前經過, 他厚著臉皮跟人家化緣, 得了兩塊糕。吃完後拍拍身上的塵土回家了。乃徑直拉著小朱去了忠順王府。


  待和尚將花三娘所言複述完,連徽姨都冒出冷汗。“萬幸他沒成事。”


  反倒是陶嘯嗬嗬兩聲:“我老子豈能是好栽贓的。”


  薛蟠連誦三聲佛:“貧僧頭皮都麻了, 越想越可怕。徽姨,趕緊宰了幹淨。”


  “再等等。”小朱道,“花三娘區區姘頭能知道多少, 隻怕他手裏還有別的。”


  十三道:“放心, 事到如今他已是掌心的猴子。”


  薛蟠看看十三,這位大哥終究靠譜,半晌點頭道:“我方才在路口把詛咒案從頭琢磨了一遍, 模擬顧四原本的計劃。跟賈雨村他們去王家那天、顧四臉上的表情說明, 他並不打算以詛咒的名頭定性;而是欲等旁人胡亂驚嚇猜測一段時日之後, 由他自己公布正確答案。屆時胡老太爺等軍需商多半能猜到王將軍死於他手, 但他不正麵承認。然後我想到一個問題:王將軍並不是非死不可。一個用錢就能搞定的人, 顧四完全可以跟他合作。將來但凡出現什麽變故, 一腳掃堂腿踢出去當替罪羊。他為什麽要殺掉這麽好的棋子?


  小朱思忖道:“除非那人背後另有主子、無法拉攏,且聰明不好騙。”


  “盧大掌櫃, 能做個簡單推算嗎?王將軍大概有多少錢?咱們不是沒收了他們家十幾車東西麽。”


  盧慧安皺眉道:“那些約莫值三百來萬銀子。他還做著販賣兵士勞力的生意。王總兵在金陵十幾年,管軍需的不該隻有那麽點子錢。”


  薛蟠幹脆鋪開紙筆。“王家叔侄的進項:朝廷俸祿忽略不計。四成的空餉。其餘六成肯定不會老老實實下發給兵士,少說扣下三成。軍需裏頭以次充好和發空貨。賣勞力的錢。哪怕不算賄賂, 這些也了不得。不對。他家裏那些金山不過是幌子, 讓人誤以為錢都奢侈掉了。”


  “王將軍和諸位軍需商大抵是同一個主子。”盧慧安道, “撬開一張嘴就成。”


  小朱敲敲桌案,篤定道:“他們主子是端王、慶王、康王之一。”


  眾人一愣。薛蟠抓起個鎮紙伸到他跟前:“這位同學請開始你的演講。”


  “慶二爺和司徒暄老也賴著不走,總不會沒有緣故。顧念祖要往上爬就得立功。王家叔侄幹的這些事,單拎出來一件算不得什麽。可他們件件都做。”


  薛蟠拍巴掌:“夠都察院每位禦史上一封折子、每封折子都寫不同內容,把他倆拍癟在大明宮地磚上撕都撕不下來。也夠給他們主子重重一擊。”


  “不止。”小朱道,“這事兒貪婪得過了,名聲必不好。”


  “額,奪嫡這種事名聲就是個幌子。”


  “想奪江山,君子和小人都得要。”


  “也是。他們主子日後難收君子。”


  “小人也難收。小人惜命,看這位主子本事平平護不住手下人,不敢跟從。”


  “那康王呢?那是顧四主子的丈夫。”


  小朱悠然道:“顧四想跳槽。”


  薛蟠“砰”的拍案:“靠!他想從老婆陣營跳到老公陣營!”


  “皇後那頭有一萬種借口能哄過去。比如這趟來金陵,可以告訴皇後他為了四皇子特來勾搭杜萱。”


  “真夠陰的。”薛蟠抹了把虛汗,“貧僧有點欽佩是怎麽回事。”


  “我也有些欽佩。”小朱毫無誠意道,“換做是我未必比得上他。”


  “我去找夏婆婆。”


  “且慢。”小朱道,“先提醒畢千戶。你們早先都以為,皇後和容嬪能得知錦衣衛的機密消息乃宮中那位阮貴人與各方結盟。如今阮貴人忙著養胎呢。”


  薛蟠點頭站起來要走。盧慧安忽然說:“軍需商請法靜師父喝茶那日,怎麽是趙生在座?而非顧四?”


  薛蟠道:“趙生這輩子還沒出過省呢,閱曆為零。顧四會放過他才有鬼,絕對被忽悠上套了。”


  小朱舉起右手:“趙生對梅公子別有心思、外人很難看出來,都當他是小梅的同窗好友。趙生也不知道顧四是皇後的人,又有心替梅公子搜羅人才。梅公子人品實在差。趙生潛力倒好。”


  “你的意思是,顧趙二人可能互相想拉對方進自己陣營。”


  “且互相會漏幾分底細,不然如何招攬?”小朱道,“和尚,你不妨套套趙生的話。趙生眼裏你絕對是好人。”


  薛蟠拍拍腦門子:“行吧,我試試。”遂走了。


  待畢得閑聽說顧念祖的姘頭竟知道錦衣衛在胡家沒派人,臉都快黑成墨汁子了。咬牙道:“好大的狗膽。”認識這麽久,薛蟠還是頭一回看見他表情崩盤。


  正欲走人,仆人大叔把和尚喊住,拉到外頭去嘀咕。原來他想托薛蝌做個能放進浴桶的座椅架子,方便畢大人洗澡。


  薛蟠有些感動:“您對老畢真好。”


  仆人大叔歎道:“事不過三,大人救過我四次。”


  薛蟠點頭:“我知道了。依著薛蝌的本事沒什麽問題。”乃告辭。走幾步又回來,低聲道,“內什麽,要不要新做把輪椅,弄個可以拆卸的馬桶圈一類東西。要方便時直接將馬桶放在下麵。”


  仆人大叔眼神一亮:“行麽?”


  “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試試唄。”薛蟠思忖道,“我覺得,對老畢而言,盡量自己照顧自己他會比較有尊嚴。畢竟方便、洗澡這種事太過於隱私。”


  “正是正是。”仆人大叔忙說,“如此多謝薛二公子,拜托了。”


  “不客氣,這是他的職業。”遂真的走了。


  他不知道,他走後畢得閑就給京城去了封密折,上書薛蟠是“天生的工部材料。其弟薛蝌如魯班再世。”後太上皇不留神在內閣重臣跟前提起此信。錦衣衛著實權威,以至於薛家兄弟被人嚴重輕敵、占盡便宜。此為後話。


  薛蟠又跑去問夏婆婆,得知王家叔侄並非端王的人。多年來彈劾他的折子都悄悄被人壓下,偏查來查去查不到根源。司徒暄此來就是想趁亂弄清其主子是誰。


  夏婆婆似笑非笑道:“太上皇沒分半點兵權給兒子。十幾年前就打了將軍的主意不是鬧著玩的。”


  “我去!”薛蟠一哆嗦,“這個我還真沒想到。”假意斟酌片刻,“朱先生有個疑惑。”遂說了王家是不是以奢靡做幌子給主子供錢。


  夏婆婆驚愕:“朱先生好慧眼!”忙打發人去請三爺。


  不多時司徒暄過來。這哥們才剛進門的那一刹那,薛蟠額頭青筋不由自主跳了一下:輪廓實在有點兒像小朱。這兄弟二人許久才見一回,且基本都在薛家;故此大夥沒什麽感覺。日後倘若時常相處,外人、比如魏老爺子,保不齊能看出什麽端倪來。和尚腦中轉動,迅速鎖定一位背鍋俠。


  夏婆婆才剛提了朱先生幾句話,薛蟠打斷道:“三爺,夏婆婆,貧僧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覺得有必要先跟你們打個招呼。隻是……此事連朱先生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得嚴格保密。”


  夏婆婆道:“你說,我們心中有數就行。”


  薛蟠歎氣。“小朱是私生子你們已經知道了。他母親是位郡主。”那二人大驚。“不知哪府的。從強賴著林大人成親那位的口氣來看,風評不大好,貌似是把他父親玩了。乳名大概是叫什麽阿盧還是阿蘿。”


  夏婆婆司徒暄同時脫口而出:“是她!”


  “額,你們知道?”他二人點頭。“還活著麽?”


  夏婆婆歎道:“前年已沒了。”


  薛蟠摸摸下巴。“是……杜萱母親那種?”


  夏婆婆哂笑道:“截然不同。妙容道長連守寡之前都花自己的錢。這位麽……”


  薛蟠嘴快:“又給丈夫戴綠帽子又想要婆家的錢。”


  “還弄出個小崽子假冒郡馬遺腹子,被宗人府看穿了。”夏婆婆搖頭,“麵子裏子皆無。”


  “嘖嘖。”薛蟠滿臉都是慶幸,“虧的朱大爺不像她。”又說,“難怪忠順王府把他瞞得死死的,這樣的母親真不如沒有。”


  司徒暄眉開眼笑:“我說他的性子怎麽不像朱家的人呢。”


  薛蟠看了他兩眼:“你倆是遠房表兄弟吧。不說不覺得,一說模樣有點兒像。”


  夏婆婆也點頭道:“是有點兒像。”


  司徒暄想了想:“不算遠。我祖父與他外祖父是親兄弟。”三人齊笑。因薛蟠通知過杜萱被人牙子賣去做丫鬟,司徒暄隨口問遠房表妹如何。


  “她倒聰明。”薛蟠打了個響指,“起初被人栽贓陷害慘的很。這才多少日子,尋常小丫鬟已經坑不著她了。照這個速度下去,我琢磨著過半年可以找夥打把式賣藝的把她撿走,見見宅門之外的風雨。”


  夏婆婆道:“杜小姐若能懂事,橫豎她也做不了太太奶奶,保不齊能幫三爺些忙。”


  “額,貧僧的期望值比較低,隻要她能明白旁人的苦衷、不添亂就行。”薛蟠托著下巴,“夏婆婆,您覺得有必耗到她學針線麽?”


  夏婆婆認真考量許久道:“杜小姐頗沒耐性。好歹磨幾個月。”


  “行。”


  三人終於開始琢磨王家叔侄的後台了。


  薛蟠遂問軍需商們往年可曾打過什麽官司。夏婆婆冷笑兩聲,取出一疊單子。薛蟠看著看著脊背冰涼。那是近五六年幾家軍需商的官司。皆沒打出結果來。告狀之人不是被打群架的閑漢誤傷、就是被驚馬踩死,個個不得好死。可知王家叔侄不止給那些人送廉價勞動力這麽簡單,還派朝廷官兵替他們當打手。而這種錢絕對是大數目。


  薛蟠咬牙拿起其中一張舊案。


  花三娘那樂器鋪子裏的熊掌櫃成日樂樂嗬嗬,其實也遭際堪傷。大前年他去北方辦事,半年後回來發覺自家已成廢墟,全家九口皆困於屋內燒死。萬念俱灰,欲投湖自盡。正趕上法靜和尚上莫愁湖畔閑溜達,跳入水中把他拎起來。而後自然是薛蟠等人連著灌心靈雞湯安撫,漸漸看開了些。


  這單子上寫著,熊掌櫃的弟媳婦因生得美貌,被一個給軍中供藥的東家看上,當街搶走。熊家打官司鬧得挺大,而後便遭了火災。這火災是哪兒來的已不言而喻了。


  看看那戶人家姓呂,乃是本阜頗有名望的藥材商。薛蟠問道:“這位熊家的媳婦大概人還在呂家?能弄出來告狀麽?”


  夏婆婆問道:“你欲如何?”


  “王總兵調去天津,王將軍今日還不知道幾七,已經沒有人能幫他們殺人放火了。”薛蟠道,“賈雨村此人極好麵子,又愛攀附貴人。三爺尋個借口,引著慶二爺同去賈雨村那兒問事。說著說著有人擊鼓鳴冤,三爺心血來潮想去看看百姓有何冤屈,拉慶二爺一道旁聽審案。到時候看態度就能猜出呂老爺是不是慶王的人。”


  夏婆婆輕輕點頭。“假如不是……”


  “那就是康王。”薛蟠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失言。“額……那個……貧僧剛才什麽都沒說。”


  夏婆婆與司徒暄互視兩眼,一齊笑了起來。夏婆婆道:“我二人什麽都沒聽見。”


  薛蟠趕忙接著往下說。“煩勞三爺督促賈雨村秉公辦案。順便查查那群軍需商的稅有沒有問題。不止商行,還有土地。我才不信豐運米行那麽多田地沒偷稅漏稅。”而且勞力幾乎是無償的。


  夏婆婆思忖道:“已經好幾年了。就不知那婦人是不是已過慣了富貴日子。”


  薛蟠想想熊掌櫃的性情,大概熊家家庭氣氛挺歡樂,弟媳婦嫁過去也鍛煉不出什麽心機。“呂老爺大概小老婆眾多,她還是搶過去的。就算能得一時之寵,過後妻妾相爭、她絕對難過的很。”


  “有理。”夏婆婆道,“此事我來處置。”


  “麻煩您老。”


  又商議了會子,薛蟠告辭。


  回家路上和尚已拿定主意。那個王總兵務必快些弄死,趁他還沒來得及把天津百姓坑死之前。


  數天後,忠順王府的人查到了與顧念祖私會的那位山東將軍,飛鴿傳書回來。他乃金陵人氏,隸屬山東水師,正四品指揮僉事。要了人親命的是,這哥們居然是王子騰的族侄。若朝廷想調水軍過來,他給王子騰去封信,事兒大抵能辦成。日後他若不出事,隔三岔五的官兵打劫,江蘇地界永無寧日;他出了事,還不定牽連多少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