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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對於要不要把張子非養父母之事告訴她, 薛蟠糾結了一天半,最終決定說。


  張子非聽罷怔了許久,輕聲道:“若我知道,必然攔阻。”


  薛蟠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張子非道:“找錯了仇人。”


  “額……”不論梁王、歐陽家還是鮑家, 仇人應該是太上皇,顧氏不過是顆棋子。“問題是他們沒本事行刺皇帝。”


  “那還不如像法空師父一樣出家避世。隻殺了個區區顧妃何用。”


  薛蟠仰頭望天,許久道:“心裏能舒服些。不然, 很難放過自己。”咦?有點理解老和尚為何要出家了。


  張子非道:“我去見見法空師父。”


  “能不能確認下顧四手裏的東西是不是梁王的?”


  “梁王的東西也是打仗時搶來的。”


  “也對。”和尚隨口道,“等貧僧把這王朝掀翻了, 給師父滿門報仇。”


  “這話你自己說去。”


  張子非遂收拾包袱走了。


  數天後, 揚州陳家辦喜事, 歡天喜地送三姑娘出嫁。


  又過了兩天, 送嫁的家丁屁滾尿流爬回來報信,說遇上了劫匪。嫁妝全被搶走,花轎掉下山崖、三姑娘屍骨無存。陳家狂喜不已,以為祖宗護佑收了那個掃把星;獨陳二爺黯然替堂妹修了個衣冠塚。


  陳三姑娘自然被山匪們救到一處莊子裏,還順帶捎上了她乳母和幾個忠仆。


  因想著陳三姑娘性情暗黑,大和尚大不放心,遂先告訴了熊貓會那頭讓茵娘黛玉離她遠點。偏半天後他收到了個消息, 改變主意。


  杜萱近日跟打把式賣藝的餘家混著, 雖艱辛倒還快活。可窮人家哪有什麽歲月靜好, 無故就有人欺負。有個小少爺帶著狗和狗腿子上街溜達, 碰巧看見了餘家。一時興起, 讓狗去咬杜萱玩兒。杜萱雖撒腿就跑, 哪裏跑的過狗?虧的餘大叔快步追到,手持長棍嚇跑了狗。小少爺當場翻臉。餘大叔急忙上前磕頭賠罪,小少爺不依不饒。


  杜萱懵了。半晌才喊道:“是你的狗要咬我!我大叔若不攔著,難不成我被它咬?”


  小少爺蔑然道:“你們下等人,小爺的狗不嫌棄你髒肯咬你乃是你的福氣,你當謝恩才是,竟然敢跑?”


  杜萱眼瞪得滾圓!她打小在鳳子龍孫當中長大,不論是皇子世子都沒有這種的。“貴人都知道愛民如子,你是哪家的?敢如此大放厥詞?”


  小少爺怒道:“放肆!你跟誰說話?”再不聽她言語,一聲令下,狗腿子們一擁而上。


  若正經打架,賣藝的不見得贏不了這十來個家丁;奈何餘家不敢反抗,硬捱著。隻有杜萱跟人家對打。她一個才剛學拳腳沒幾日的小姑娘哪裏打得過男人?隻半招便被揍倒在地。虧的路旁薛家鋪子的掌櫃夥計趕出來勸架,不然保不齊會出人命。


  來到醫館一查,餘家全家連杜萱在內都帶了傷,餘大叔和餘二哥傷得還不輕,治傷的錢貴到他們瞠目結舌。餘大姐脫口而出:“把我賣了吧。”


  餘大嬸想都沒想抹淚道:“你哪裏值得了這麽些錢。”


  杜萱忙喊:“我有錢我有錢!早先恐怕你們忌諱才沒說的。”趕緊取出她從郝氏兩個打手鞋子裏搜出的銀票子。


  餘大姐霎時淚流滿麵,撲通坐到地上。


  杜萱緩緩搖頭,張了張嘴又閉上。許久才喃喃道:“世上哪有這般道理。”


  那大夫歎道:“貴人跟貴人講道理,窮人跟窮人講道理,貴人跟窮人哪裏有道理講。”


  杜萱咬牙問道:“大叔可知道那小子是誰?”


  餘大叔看了她半日,悶聲道:“算了。咱們惹人家不起。”


  杜萱抿嘴:“現在惹不起,不見得將來也惹不起。再說他那性子早晚必打死人。”


  餘大嬸急忙擺手:“他家親戚是大官!咱們這樣的,打死一萬個也無事。”


  “嗬嗬。”杜萱冷笑兩聲,“多大的官?幾品?”


  餘大叔道:“幾品我不知道,橫豎當官的都怕他。”


  “都察院還是按察使?”杜萱嗤道,“是貪官都怕他吧。”


  大夫也嗤道:“難不成這江南還有清官?”杜萱啞然。


  陪他們過去的一個夥計歎道:“窮人家看傷看病都得撞大運。若非這位姑娘碰巧有錢……”


  杜萱道:“狗本來就是咬我的。”


  餘大叔道:“縱然不咬你,也會咬旁人。”


  杜萱定定的說:“我知道世上為何有綠林了。”


  夥計譏誚道:“這位姑娘好不知事。綠林道並非除惡揚善之徒,多半都是些打手,給錢就殺人的。終究壞人錢更多些。”杜萱又啞巴了。


  薛蟠聽說挨打的都沒什麽大礙,便問那小少爺是誰。原來他堂祖父乃提刑按察使司的一位僉事。乃一麵命人查此僉事可有黑料,一麵讓夥計閑著沒事找杜萱磕牙、告訴她。杜萱聽說小少爺隻是個五品官的族孫,又懵了。許久苦笑道:“我朝依然能繁盛昌茂,沒有民不聊生,國運實在佳。”


  因著此事,薛蟠不敢讓趙茵娘等人與世間真實隔離開。畢竟像杜萱這樣十幾年活在暖房、一朝狂風驟雨,未免衝擊太大。遂幹脆自己去了趟揚州,陪著那兩個丫頭見陳三姑娘。


  彼時陳三姑娘已經在莊子裏住了兩日。聽莊客說趙姑娘來了,忙起身相迎。來人共有四個,林姑娘、趙姑娘、一個和尚和一個男人。陳三姑娘打量了和尚幾眼道:“可是不明師父?”


  “阿彌陀佛。”薛蟠合十道,“陳施主好。”


  “不曾想區區小事竟驚動了不明師父。”


  “貧僧想跟陳施主商量件事。”薛蟠指了指那個男人,“這位徐大爺是陪著貧僧來的。”又指兩個小姑娘,“這兩位是來圍觀旁聽的。”


  趙茵娘嘀咕道:“你上回還說讓我主事。”


  薛蟠偏偏腦袋:“沒問題。你來主事。”說著後退了兩步。


  茵娘也不客氣,上前拱了拱手。眾人落座。茵娘坐主位上首,黛玉挨著她,而後才是兩個男人。


  茵娘道:“陳姑娘,我想知道你預備如何收拾陳家。放心,我們不會插手,隻是得有個準備。”


  “倒也沒什麽。”陳三姑娘道,“不明師父可知道我們家?”


  薛蟠道:“這次才知道的。”


  “你可知道我堂姐也是佛門子弟?”


  “不知道。”


  陳三姑娘似笑非笑道:“你可知她的法號?”


  黛玉皺眉道:“顯然不知道,為何還要問。”


  陳三姑娘悠然道:“她法號妙真。”


  薛蟠道:“有什麽玄機麽?”


  陳三姑娘一愣。“不明師父不認識一位叫妙真的師父?”


  薛蟠思忖道:“十八.九年前貧僧聽說過一位得道比丘尼也叫這個法號,不曾見過,隻看過其大作。”電視劇也算大作。“她老人家早已過世多年。妙真並非什麽稀罕法號,叫這個的姑子不少。”


  陳三姑娘臉上露出個極其古怪的神色,隨即道:“師父可曾讚譽過這位妙真師父容貌無雙、當世罕見?”


  “額,看過其年輕時的畫像。”薛蟠扯扯嘴角,“彼時貧僧年幼,沒讀過什麽書,詞匯量不夠豐富。”


  趙茵娘在旁掐手指:“十八.九年前,大概是和尚你剛出家沒多久?哇,五六歲你就會誇讚人家師太的模樣了,果然天生的拍馬屁小能手。”


  薛蟠忙示意道:“今兒趙姑娘主事。”


  陳三姑娘怔了半日的神,忽然放聲大笑,她身後的乳母丫鬟仆人也笑做一團。許久收笑,她道:“眼看就是秋闈了,書生們詩會文會漸多,不明師父必是要去湊熱鬧的。”


  薛蟠一愣:“貧僧為何要去湊熱鬧?”


  陳三姑娘也愣了。“師父既是江南第一詩僧,不是素來都去的?”


  “不啊!”薛蟠道,“早年貧僧沒名氣,須得借詩會做媒介放名聲。如今貧僧的拙作已傳遍大江南北,還費那個神作甚?不如高臥且加餐。”


  林黛玉撇嘴:“他首先是個商賈,其次才是僧人,最後方是文人。”


  薛蟠點頭:“林小姐所批極是。”


  陳三姑娘撫掌:“好不實在。”乃道,“我們家不知從哪裏來的消息,以為不明師父傾慕這位妙真師太,遂欲讓我二堂姐去詩會上結識師父。”


  話音剛落,林黛玉不禁嚷嚷:“我早說了她想嫁給和尚吧!你還不信!你們都不信!還笑話我!”


  茵娘道:“我何嚐不信了?”


  “你叔父!”


  薛蟠咳嗽兩聲尷尬道:“這種不著四六的事也太出乎常理了。”


  “哼!”林黛玉尾巴好懸翹上天。


  陳三姑娘皺眉道:“既如此,事兒保不齊不順。”


  原來,因不明和尚詩名在外,陳家想做出闔家有詩才的模樣來,逼著姑娘們統統寫詩去。四姑娘年歲小做不出,這三姑娘便自己做了兩首,托那大夫謄抄一份,偶然被她四妹發覺。因字跡不認識,四姑娘果然抄走了。


  陳家預備了人手在揚州金陵兩處貴女當中誇讚傳抄那幾首詩。屆時三姑娘手下一個忠仆便去外頭爆料,說某兩首乃三太太的奸夫所作。三姑娘已將她繼母的舊帕子送給了大夫,再取出大夫筆跡抄錄的詩,這奸情就坐實了。對於男人而言,沒有比戴綠帽子更損顏麵的。


  聽到此處,薛蟠與徐大爺啼笑皆非。偏林黛玉眼尖看見了,道:“你們倆眉來眼去的做什麽?”


  薛蟠問道:“你們倆覺得此計如何?”


  黛玉道:“還行。”


  茵娘道:“不算狠厲。比我原先以為的程度弱爆了。”


  薛蟠望天。“後續還有麽?”


  陳三姑娘道:“我老子已不行了。日後再傳話四妹妹是大夫的種。”


  “還有麽?”


  陳三姑娘回頭與乳母忠仆互視幾眼。“不明師父以為此計不好?”


  “我說麽,沒出家門的小姑娘能想出什麽計策來。”薛蟠正色道:“幼稚無知,井底之蛙。”陳三姑娘臉色大變。薛蟠又說,“阿玉年紀小也就算了,茵娘你可大好幾歲呢,不該這麽不知世情的啊。還說什麽‘不算狠厲’,就跟能奏效一樣。”


  陳三姑娘站起來行了個萬福:“請師父賜教。”


  薛蟠指屋內一盆蘭花道:“用你們修眉毛的小刀切這個,當即切斷。若使修眉刀砍大樹,連樹皮都動不了。你方才說的這些便是修眉刀。對付深閨中人一點問題都沒有,能把女孩兒毀個徹底。對付老爺太太卻不頂事。因為小姑娘沒有話語權,最怕風言風語;而你父親是能說話的。他隻要八個字,信口雌黃、哈哈哈哈,就可以了。夫妻是一種親密信任的關係。你的證據人家或銷毀或無視,沒有誰在乎真假。女孩子寫詩這種消息,爺們跟前連件事兒都不上。就算要閑扯也得去市井茶樓,張三一嘴李四一嘴早不知傳成什麽了。你這幾個人對比起陳家和五皇子的勢力,仿若微風拂巨石。”


  陳三姑娘已出了一身冷汗,直癱軟在椅子上;身後幾個人也麵麵相覷。許久她咬牙道:“我要如何才能報複他們。”薛蟠咳嗽兩聲,示意跟趙茵娘說。她顫顫巍巍站起來向茵娘行了個禮。


  茵娘思忖道:“我隻能想到經商發財雇綠林人行刺。”


  薛蟠道:“發財若是容易事,天下人都發財了。”


  徐大爺道:“也可以嫁個土匪頭子。”


  薛蟠道:“或是嫁個高官。可高官府裏多的是美人,你未必能得寵,就算得寵也未必能攛掇他幫你報仇。能當上高官的個個理智,感情用事的爬不上去。”


  林黛玉道:“還有一法。陳家既然加入五皇子係,少不得有對頭。可借對頭之力收拾他們。”


  薛蟠攤手:“五皇子什麽都不是,沒人有閑工夫收拾他。”


  “那……”林黛玉歪歪頭:“還有一個人可以利用,算是運氣吧。”


  “誰?”


  “蘇州知府吳遜。”黛玉道,“因為你已經‘死’了。你幼弟之魂向姐姐傾訴冤情、找到當時的穩婆,打官司。”


  薛蟠拍手點頭:“唯這個計策可行。”


  陳三姑娘懵了。“打官司?我並無證據!”


  “所以才要裝神弄鬼啊!”茵娘道,“把穩婆嚇唬住不就有了麽?”


  乳母急道:“姑娘,求不明師父幫幫咱們!”


  話音剛落薛蟠便擺手:“貧僧不得閑工夫。因你報信有功,可以助你些銀錢。人活於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


  陳三姑娘徑直走到茵娘跟前撲通跪下了。茵娘嚇了一跳。薛蟠與徐大爺對視兩眼,同時端起茶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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