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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話說揚州知府吳遜半夜勞動了忠順王爺司徒律, 從鹽運使裘老大人府上弄回了北靜王爺的庶妃翟氏,還巧遇了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他起先以為翟氏不過借裘家的大樹靠個蔭、瞞住了老裘甚至裘家的主子, 後來才感覺到事情極不簡單。事到如今悔也無用, 隻得硬著頭皮命人押住翟氏。


  出了鹽運使司大門,忠順王爺直回住處, 霍耀也回客棧但留下了黑熊護衛,其餘人跟著吳遜回揚州府衙。


  半道上高師爺悄悄問薛蟠跟馮紫英說了什麽。薛蟠翻了個白眼。這種事古人多半猜不出,他卻是看多了後世滾雷狗血戲本的。跑不脫大明湖畔夏雨荷那套。乃嗤笑道:“自古江南多美女。裘家不知道偷藏了哪位大佬的姘頭——九成是當今天子微服私訪勾搭上的民女, 而且百分百有私生子。宮中又要添一位皇子了, 皇後非氣瘋了不可。”


  高師爺倒吸一口冷氣,許久才說:“那……與那個翟氏何幹?”


  薛蟠歎道:“這會子你和吳大人都太震驚了,還沒回過神來。最多三天必能想通。”乃頓了頓, 撥馬靠近高師爺, 壓低嗓子。“裘家那位不知道幾皇子, 和, 小霍的大侄兒, 可謂同命相憐。貧僧說完了。”


  高師爺身子一晃悠, 好懸從馬上栽下去。


  倘若今兒被他們得手——殺了小霍世子,鬧出北靜王妃偷戲子, 再害死北靜世子妃、把南安郡主嫁過去……南安北靜兩家都是有兵權的。這位長在裘家的皇子說不定能把太子掀翻。


  回到府衙,高師爺急急的跳下馬、迎著吳遜便跑。吳遜會意,托賈璉安置翟氏、自己跟高師爺直奔外書房。大冷的天兒, 高師爺揮汗如雨, 咬著牙轉述了方才不明和尚所言。


  須臾間吳遜也出了渾身的透汗, 連聲道:“好險、好險!”又說,“這是裘老大人的意思,還是景田侯府的意思?”


  “大抵是裘老大人自己的意思。”高師爺思忖道,“景田侯府從不摻合這等事。”


  “素日倒看不出來他有這等心思。”吳遜微微冷笑。“隻可惜運道不好。”


  外頭賈璉命人好好看守翟氏,這回逃不出去了。


  張子非悄聲告訴她東家,十三方才上那隱蔽的宅院裏轉悠了一圈。


  裏頭住著位三十多歲的女人,並無別的主子。本來早已睡著;因裘家要把翟氏交出去,翟氏尖叫幾聲吵醒了她。遂問丫鬟出了何事。丫鬟稱呼她做“夫人”,說不與咱們相幹,是京裏來的一位嬤嬤做錯了事、大人責罰她。夫人默然良久,冷笑一聲讓丫鬟出去。


  彼時張子非在外頭放風。十三出來通知搭檔自己要守一陣子、咱們分頭行動。不多時院內將翟氏交出,張子非便跟著走了。


  薛蟠揉揉眼睛。他今兒大早上便出門,假惺惺的跟著吳大人去紫竹林查水溶失蹤案;中午小霍失蹤,這回是真的辛辛苦苦查線索;晚上翟氏又鬧一宿。累且困,腦子犯迷糊,出家人也撐不住。乃打了個哈欠:“大抵就那麽點子破事。等十三回來再研究吧。”老吳和老高體己話也說完了,遂拉著賈璉告辭。


  次日薛蟠剛睡醒,出了屋子便看見張子非迎麵而來、告訴他:她和十三昨晚把那位“夫人”從裘家給弄出來了。嚇得薛蟠一激靈:“啊?大哥大姐,你倆也不跟人商議商議?”


  “我們找十六商議,十六拍的板。”張子非道,“瞧你累的那樣兒,他倆都不舍得喊你起來。”


  薛蟠齜牙。“你們也太狠了。馮紫英非瘋了不可。”婚禮就在明天,外頭依然亂成沼澤地。這下不論馮紫英、裘老大人都得忙著找“夫人”去,不得閑搗亂。“也對。”他點點頭,“掐住他們的脖子,不論如何也得先讓元兒安生出嫁再說。”


  “翟氏的上峰李大人,東家見過。”張子非道,“老熟人。”


  “啊?”


  “京城的李千戶。”


  “是他?”薛蟠想起來了。此人乃自己最早接觸的錦衣衛之一。當年端王的相好孫小娥女士之死牽扯出山東水災大案,錦衣衛方麵的負責人便是李千戶。本為宮中太監,後調入錦衣衛。“好多年過去他還是個千戶?沒有升遷?”


  “這個就不知道了。彼時他和馮紫英、裘老大人等正在外書房議事,我們沒驚動。”


  “額……”夠黑的你們。“怎麽勸說那個‘夫人’跟你們走的。”


  “大半夜的哪裏得閑去勸她。”張子非道,“老規矩。迷煙、麻布袋,翻牆抗走。”


  薛蟠嘴角抽了兩下:“綁架上癮。”


  “綠林人使綠林手段最尋常不過。”


  “……女俠說的太有道理,貧僧無言以對。”薛蟠合十行禮。“額,你們吹了什麽煙?人何時能醒?”


  “這會子大約已醒了。”


  薛蟠拍拍額頭:“編個什麽瞎話去見她好呢?我怕日後會以真實身份碰麵。”


  張子非想了想:“東家不用打照麵,我去便好。”


  “行,我隔壁旁聽、見機行事。”


  “先告訴東家一聲,這位容貌極好。”


  “比徽姨如何?”


  “……還比不了。”


  “那就不用稀罕了。”薛蟠得意道,“貧僧什麽美人沒見過。”


  二人商議了會子待會兒演什麽劇情,趕往關押“夫人”的莊子——正是早年關過柳湘芝之處。


  那夫人極淡定,悠然坐在窗前吃茶,還挑剔點心不甜。張子非敲了幾下門,推門而入。夫人一動不動。


  張子非拱手道:“這位夫人,抱歉的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衣食住行樣樣要錢。若你想早點兒離開,煩勞告訴一聲你是誰,我們好安排。”


  夫人方才還裝得四平八穩,聞言不由得納罕:“你們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張子非道,“昨晚我們一位兄弟收工回來,路過你住的宅子左近,見大半夜的街麵上又是人又是馬,便湊過去瞧熱鬧。趴在房梁上聽了會子,得知是忠順王爺和南安世子逼著揚州知府吳大人同去裘大人府裏去索要一位北靜王爺的庶妃。裘家本來不想給,有位京中來的馮大爺硬逼著他們給。說若不給那翟庶妃,忠順王爺必然進府搜查,可就把夫人你給露出去了。棄卒保車。我們兄弟想著,你必然比翟庶妃值錢。他就趁那幾位上外書房議事把你弄了來,這會子還不知道給該往誰家送信、要多少錢呢。”


  夫人懵了。半晌,撲哧笑起來,連連搖頭:“我竟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事。”她想了想問道,“你們兄弟可知道王爺和世子要那個翟庶妃作甚?”


  “昨兒白天南安世子遇上追殺、險些喪命,便是翟庶妃命人下的手。你院子裏有個姓李的太監是她後台。聽衙門裏的人議論,仿佛翟庶妃弄了什麽花招想做正妃。”


  夫人微微譏誚。


  張子非道:“請問夫人貴姓,是哪位王爺的姘頭。”


  夫人愕然,隨即自嘲一笑。“姘頭。怎麽,你們想跟我姘頭訛錢?”


  “正是。”張子非道,“我們四當家想做競拍。就是放出風聲說你在我們手裏,看誰給的錢多。你姘頭、你姘頭的大老婆小老婆、你姘頭的其他姘頭,或是馮大爺裘大人李太監皆可參與競拍。”


  夫人啼笑皆非:“你們膽子未免太大。”


  “夫人放心,這般生意我們不止做一單兩單,知道怎麽能平安拿到銀子。你縱是皇帝的姘頭也無礙。”


  夫人怔了半日,忽搖頭而笑,漸漸笑出眼淚。“世道……已成這般模樣了麽?”


  張子非漠然道:“夫人還做夢呢,世道何時不是如此。你沒經過、沒看過的,並非不存在。朝廷比我們黑多了。我們好歹拿了錢就放人。”


  夫人又呆住了。許久,輕聲道:“姑娘言之有理。”


  等了片刻,張子非道:“夫人若不肯說姓氏,我安排人給你畫像,請稍等。”轉身便走。


  夫人忙說:“不必畫像。我姓黃。”


  張子非遂回來了。“好。多謝配合,黃夫人。”她麵無表情道,“故此您便是十六年前沒了的黃美人?”


  黃夫人大驚,嗓子都尖了:“你是什麽人!”


  “夫人莫怕,我實是綠林人。”張子非忙安慰道,“我隻想著,依夫人的歲數和容貌並裘大人的身份,你跟前還有李太監位高權重——大抵是黃美人。你放心,我們不與朝廷相幹,隻要錢不要命,更不會動你兒子。”


  黃夫人眼中閃動幾下:“我沒有兒子。”


  張子非詫然:“你沒有兒子?”


  “誰說我有兒子的。”


  “我們四當家猜你有。當年的情形和眼前的架勢……若沒有,實在不像。”


  黃夫人歪歪頭:“你們當真碰巧路過抓的我?”


  張子非點頭,懇切道:“當真碰巧路過。覺得夫人是頭肥羊牯,便順手牽來。若不知道些底細,哪裏做得了這行。不如夫人估算一下,裘家馮家那幾位大約肯出多少錢?我們也懶得多費精神了,少賺些就少賺些。”她似笑非笑道,“其實皇後必然不會吝惜些許小財吧。”


  半晌,黃夫人苦笑道:“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信你。”


  “無礙。說句實話夫人莫聽得不痛快。你如今不過是個肉票,不信又如何。”


  黃夫人打量她幾眼:“因為我沒兒子,故此不值錢?”


  “這個我們會重新核查。”張子非道,“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比官府強。”拱了拱手,轉身又走。


  黃夫人在後頭幽幽的說:“我隻有個女兒,打從她出世起就沒見過麵,我也不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長得像誰。”


  張子非又回來了。“黃夫人。買賣便是買賣,不摻合別物。日後黃夫人回去,倘若想見女兒,我們能想法子找到她、還給你。”


  黃夫人張了半日的嘴,忽然站起來。“當真?”


  “當真。”


  黃夫人咬牙。“好。你們若有這本事,我不在乎錢。”


  張子非微笑:“如此最好不過。我們隻在乎錢。”再次拱手離去,這回真的走了。


  黃夫人呆坐良久回不過神。


  張子非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又輕輕的回到隔壁屋子。薛蟠托著下巴窺視潛望鏡,問道:“黃美人是誰?”


  張子非拉把椅子坐下:“早年康王極喜歡的一位美人,大抵能比上如今的容嬪。因不服京城水土,身子嬌弱,聖慈太後不大喜歡。十六年前聖人出京辦事,她無聲無息的沒了。”


  “籍貫在江南?”


  “嶺南潮州。”


  薛蟠吹了聲口哨。“她怎麽可能沒有兒子!永嘉郡主躲去休寧不就在十五年前麽?”


  當時朝局動蕩,聖慈太後也不知兒子能不能成事。遂拉攏了裘家的一位地方官員,把這個剛剛懷孕的黃美人藏起來。老聖人就算知道,大抵也裝不知道。


  水土不服本是個說不清楚的毛病,死個病弱女人尋常的緊。所謂的“不喜歡”,隻怕是時常把黃美人拎去訓斥、借機查驗她可有身孕。畢竟當時她正得寵,比別的女人更有機會懷上。萬一事敗,也算替兒子留下一條骨血。


  假如黃美人生的是女兒,康王登基後裘老大人早就把她和公主送回去了。因為公主沒有藏匿的價值。她所生的隻能是兒子,她自己卻未必知道。


  此事不知怎麽的竟被李千戶得知了。


  正想著,外頭有人打信號,得了要緊消息。


  裘老大人終究是個讀書人。隔行如隔山,有些事上不可能齊全。發覺黃夫人失蹤已是天明,老裘當即打發自己的心腹老仆離府,沒有跟馮紫英、李千戶或旁人打招呼。那老仆甚至沒走後門,沉著一張臉、拉了府裏主子的好馬匆匆忙忙跑了。熊貓會少不得有人在裘家左近溜達,見狀豈能不跟著?老仆心裏著急,壓根沒留意身後有人,一路徑直跑到了瓊花觀。熊貓會的兄弟不方便跟進去,便趕回報信。


  瓊花觀乃是揚州大觀,皇帝家又祖傳信道教,那位小皇子多半就養在此處了。


  霍大哥的相好是嶺南惠州人。李千戶身為翟氏上峰,這個點兒出現在裘家。再加上馮家的海盜少寨主……如今已不用管他預備的什麽戲本子。既然跑到別家戲台上唱戲,就別怪主人把他的戲服道具統統丟下台去。


  “子非,你現在就去告訴黃美人,就說我們的人已查到她生的是兒子不是女兒。問她要生辰八字。”薛蟠咧嘴道,“可以把兒子還給她,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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