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林家上回辦喜事是林皖娶媳婦, 甭提多熱鬧, 四麵八方挨得著挨不著的都來了。轉過年林海娶媳婦, 禮還有那麽多，賓客卻無帖不至。畢竟大家都是消息靈通人氏，都知道林海是被強搶的民男。林家樂得少花些酒菜錢。探子卻沒少來, 巡鹽禦史府左近到處轉悠著眼生的閑漢和小販，連揚州知府衙門都變成了圍觀重點。
忠順王府提前七天抵達揚州, 包下了整個新龍門客棧。四皇子兩口子當天便跑過去, 裏裏外外的忙活、好不孝順。忠順王爺瞧他順眼了許多。
膠州的成錦書自從二月份林黛玉生日被騙過來，就沒再回去。薛蟠親自出馬把她帶來的婆子丫鬟給洗腦了, 成錦書正式拜入陶嘯門下。陶瑛自然也得回來送大姑姑出嫁。半葫蘆島上已有副將和教書先生掌控, 不會出錯。
陶嘯本來想讓他小師叔郭良誌也來湊熱鬧, 讓明徽郡主給攔住了——眼下並沒到揭開蓋子的時候。郭良誌過來, 索三少不得陪著過來，萬一露出什麽破綻呢？那位可還是錦衣衛。遂作罷，跟郭良誌打個招呼、就說等郡主出嫁後再教他郭家的武藝。直至此時郭良誌才知道，大師侄的相好是忠順王爺，呆了半日。索三在旁閑閑圍觀，等他回過神來才告訴道：“我早就知道。”憋得郭良誌直磨牙。
榮國府三春也於四月底抵達金陵。祭祖什麽的都準備好了。元春不得空，薛蟠便幫她們依著章程折騰一回。身為後世人, 薛蟠看這些複雜的儀式很是嫌棄。三春拜祭完後倒是個個熱淚盈眶。稍作收拾，薛蟠也點起薛家的大部隊人馬提前過去。
兩天後, 賈璉全家和蘇州林家也到了, 揚州城霎時又熱鬧非凡。吳遜起先還頭疼；轉念一想, 舊年比這還熱鬧，不也過來了？好賴這回滿大街跑的都不是王子世子。遂也放寬了心。
來林家拜訪的賓客依然不少，林海又是領著林皖、賈璉、張大餅三人見客。起先老頭還想把小林子拉上，說他已經成親、是大人了。小林子急忙舉起小傻子的手，說自己不得空。林海焉能不知他想什麽？橫豎也不考科舉，姐夫靠譜、媳婦明事理，便作罷。
後院裏頭，王熙鳳月子養得白白胖胖、幹勁十足，寶寶又沒敢帶出來，故此一到揚州就把元春推開、讓她躲旁邊歇著去。元春的行事方式是從三百年後學來的，好記心不如爛筆頭，紙麵文書清清楚楚。二嫂子要大展身手，她自然不能貪功，恭敬不如從命，半天就交接完了。
忙碌了幾個月驀然清閑，丈夫又得陪著公爹會客；林大奶奶便開始想著玩兒。天氣這麽好，不郊遊可惜了。遂領著林黛玉、趙茵娘、成錦書、薛蝌、薛寶釵、薛寶琴、林皘、甄英蓮、賈寶玉和賈府三春，帶著賈莉和還沒取大名的小傻子，一同去郊外BBQ。才剛出城門，陶瑛得到消息，拽著盧慧安去追。在大門口遇上小霍世子領錢大米來湊熱鬧，少不得一道走。又告訴四皇子兩口子有好玩的，喊他們同去。元春她們是坐馬車，陶瑛等人騎馬，居然同時趕到。
元春下馬車望一眼，抱著胳膊瞪了陶瑛半日：他自己是王爺義子，領來了一個世子一個皇子一個皇子妃，盧慧安也有特殊身份。歎氣，走到跟前招呼幾位下馬，立起一根手指頭：“每個人都使簡單稱呼，不然別想玩兒。”乃點小霍，“霍粽子。”
小霍舉手：“到！”
又點四皇子：“黃四郎。”
四皇子很久沒見過賈元春了。乍然看其氣勢較之從前愈發了不得，頗有幾分河東獅的意思，暗替林皖念佛。乃癟嘴：“這名兒也太俗了。”
甄氏嗔道：“俗有什麽不好！BBQ本來就俗。想高雅回城去。”
盧慧安笑道：“還是霍粽子更俗一點兒。”
“也罷。”四皇子同意了。
元春點頭：“進了這個莊子，大家都是年歲相仿的普通人，誰都不壓誰一頭。”
四皇子拖著長音：“好~~”
“我們家蘇州二弟是小傻子，若有人欺負孩子，別怪我把他丟出去。”
“知道了~~這事兒瑛大哥路上已經絮叨過了。”
“好，那進去吧。”
元春轉回身喊馬車裏的人下來，也不介紹大夥兒互相認識，先浩浩蕩蕩殺入莊子中。
眾人不明所以跟在後頭，來到燒烤場地旁邊。賈元春命跟著的護衛們悉數往後閃，她抬手點了點人頭——居然有整整二十一個！霎時頭疼。乃讓眾人圍成個圈兒，她自己立在圈中道：“人多，名字估計你們也記不住。霍粽子，你舉手是不是想表示你記得住？”
小霍還真是那個意思！他倒不是想炫耀自己記性好，他隻想抬個杠。看林大嫂子眼神冷颼颼的，嚇得趕忙把手放下：“不是！堅決不是。”
元春點頭：“你們當中自然有人記性好，可也有記性平平的。今兒人多，我們隻簡單認識一下。你們都認識我吧。”
“認識——”
“那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其餘二十位，依序自我介紹，隻說名字、愛好就行。身份免了，不然介紹起祖宗十八輩沒那麽多時辰。林黛玉從你開始。”
小霍又舉手：“為何從她開始。”
元春假笑道：“我看她順眼。怎麽，你有意見？”
“沒有！”
林黛玉大大方方從位置走出來，向眾人作個圈揖：“大家好，我叫林黛玉，很高興認識各位。我最喜歡文學和植物學，最不喜歡數學。我的理想是成為房玄齡那樣千古名相。”話音剛落，四皇子啞然失笑，旁人卻悉數鼓起掌來。
她身邊的趙茵娘接著站出來道：“大家好，我叫趙茵娘。我喜歡武學，文科平平理科尚可。將來我想做個大將軍，偶像是戰神霍去病。”眾人接著鼓掌。
然後成錦書說要成為大俠，最向往星際遊俠索羅。四皇子一臉懵逼，扭頭看她媳婦卻笑盈盈的。旁人個個目標遠大，獨薛寶琴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幸福的米蟲，每日吃點心曬太陽看閑書，大夥兒依然給予歡呼。後頭便是賈寶玉，他說前些日子剛去過杭州，想在西子湖畔開家小小的脂粉鋪子。甄英蓮柔聲訴說想做個詩人，小林子舉手：“我一輩子幫你研墨鋪紙。”單身狗們噓聲不絕，薛蝌宣布成立大FFF團。
一時輪到霍耀，這哥們先謝過趙茵娘看得起他家祖宗霍去病，然後大聲說要像凱撒一般戰無不勝，將四周鬧事的小國悉數平定，倭寇自此滅絕、永無後患。
賈元春率先喝彩：“好誌向！”
錢大米道：“你有此心，我助你一臂之力。”
成錦書也說：“我也助你一臂之力。”
薛寶釵道：“我幫你坐鎮後方調度糧草。”
薛蝌道：“我幫你升級兵刃裝備，讓你的兵馬以一敵十易如反掌。”
林黛玉道：“我幫你安定朝堂上那些滿口仁義的迂腐儒生，不讓你有廉頗、李牧之憂。”
小霍聞言竟走到她跟前作了個揖：“多謝林小姐！大將不懼陣前流箭烽火，獨怕身後殺人刀筆。”
四皇子不禁捏住了媳婦的手。甄氏以目相詢。四皇子麵有憂色，可此時不便說話，隻輕搖兩下頭。隨即到他自己了。這位方才隻斟酌不定，甄氏低聲告訴他：“忘記身份，做白日夢、說實話。”四皇子哪能說實話？也學眾人作個團揖：“我叫黃四郎，喜歡種花，最喜歡非洲菊。”甄氏抿嘴一笑。“我的夢想是做個大海盜。”
話音剛落，眾人齊刷刷喝彩：“好！”“支持你！”“黑珍珠號衝啊！”投過來的眼神個個真摯熱烈，四皇子險些承受不住。
甄氏是最後一個。她微笑道：“我姓甄，名字太俗氣我不想說。”幾個知情者齊刷刷掩口而笑，盧慧安特意上前抓住她的手握了握。甄氏接著說，“我西洋名字叫Jenny，大家可以稱呼我此名。”
小霍立時舉手：“我是Lucas，Jenny你好！”刹那間各式各樣的外國名字滿天飛。四皇子起初還想記一記，很快發覺壓根記不住。
甄氏道：“我的夢想是環遊世界。去非洲看動物大遷徙、去澳洲潛水釣魚、去美洲熱帶雨林探險、去歐洲坐海盜船。”
又是小霍先喊：“關愛單身狗、嚴禁秀恩愛！”眾人齊聲起哄。
甄氏道：“誰秀恩愛了？我是真的想坐海盜船。”
“切——”
甄氏側身道：“林大奶奶，你呢？”
賈元春哼到：“少轉移話題。”
“你的愛好不也得交代一二？”
元春想了想：“我的愛好麽……考古？然我喜歡的並非考古，我想盜墓來著。偏盜墓太損陰德，所以還是考古吧。”
賈莉搖搖小腦袋高舉右手：“大姑姑我也喜歡考古！”
“咱們兩個方向。你是古生物考古，我是曆史考古。”元春微笑道，“以後咱們姑侄倆在一個學校教書。”
“好~~”
一番自我介紹後，大夥兒開始摩拳擦掌預備燒烤。元春總指揮，盧慧安負責調度炭火食材，甄英蓮、成錦書和霍耀負責配製調料。
甄氏此時方悄悄拉了四皇子問他方才何故發愁。四皇子抬目從東到西張望一圈，低聲道：“我那個大哥，不見得會沒有廉頗、李牧之事。”
甄氏道：“若有能臣輔佐，太子不至太過糊塗。”
四皇子長歎。“昨兒你說我有心思。”
“嗯。你不說我也不問。”
“昨兒我收到一封信，是大哥心腹快馬送來的。”
“說什麽？”
四皇子沉聲道：“他自覺岌岌可危，想托我以後事。”
甄氏大驚。思忖片刻，悄悄朝林黛玉招手。黛玉溜了過來。甄氏使個眼色拱拱手道：“房丞相，我想請教你。今太子李承乾致信紀王李慎，說恐怕東宮不保、欲托身後。紀王當如何？”
四皇子滿心以為媳婦是想讓林小姐回頭將此事傳話給林海。誰知林黛玉打量了他們兩口子一眼，爽利道：“答應。讓靠譜的幕僚寫封感人肺腑的書信，自己抄寫一遍。不可瞞著紀王身邊的各方細作，不論哪家所派都大大方方讓他們知道。此外莫要多事，安生在秦州鬥雞走馬、種花吃瓜。天知道誰是李泰誰是李治，萬一冒出個劉弗陵來呢？”
四皇子瞬間驚愕不過來：“如此說來，房丞相認定他……保不住？”
林黛玉一歎：“若有能人相助且他肯信任人家，了不起庸君一代、賢臣立朝。偏他又沒眼光。太子妃蘇氏何許人也？他嶽父蘇亶大人又何許人？連已經擺到他案頭的象牙笏板都能親手給砸了。能養出個李隆基也罷了，可連個像樣的繼承人都沒有。甄姐姐，換做你是李世民，你敢放任大唐江山落在他手麽？”
四皇子猛然吸氣，又連著深呼吸數次。
黛玉接著說：“先頭那位太子李建成壞事後，因與他有瓜葛的朝臣實在太多，至大唐損失了人才無數，可謂傷筋動骨。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李世民不敢等到其羽翼豐滿再動手。”
四皇子怔了許久苦笑道：“身在局中不自知，外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林黛玉點頭：“正是。所以我建議紀王，把征途放去星辰大海。自己有了實力，來日也能幫助李承乾的妻兒，也能保住自己，不論晉王或是劉弗陵上台都奈何不了他。若惦念手足之情，不妨勸說李承乾自己上書讓出東宮。李世民兒子雖多，掐手指頭數過去、還真沒誰當得起個完美太子。”言罷拱拱手，頭也不回走向燒烤架子。
四皇子驚愕了半晌：“這真是個小丫頭？”
甄氏微微一笑：“她還小。說不定將來世道也能有她的用武之地。”
四皇子沉思片刻有些失望：“她分毫沒覺得紀王可為晉王麽？”
甄氏正色道：“林海是打小將女兒充男兒養的。可知林大人本無此意。”
“難道我比大哥還不如？”
甄氏看了他半日，長歎，低聲道：“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太子倘若沒保住，皇後多半危矣。”
四皇子霎時如遭雷劈。
甄氏朝燒烤架子努嘴：“這裏頭有林海的女兒、賈璉薛蟠的兄弟妹子、成大貴的孫女、忠順王爺的長子、南安郡王的世子。待會兒烤兩隻雞翅給瑛兄弟，算是謝謝他。他未婚妻那身份……故意拉咱們過來的。”
※※※※※※※※※※※※※※※※※※※※
不好意思，出了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