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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張子非、王大叔和兩個向老頭聯手忽悠穆少將軍, 王大叔寫勒索信純屬湊巧。此事怎麽瞧都不可能。張向三位皆是眼睛裏不揉砂子的主兒,豈能幫奸細?思來想去,小穆終於勉強相信。


  向二將軍看看日頭, 說自己去預備午飯。向大將軍招手,喊兩個年輕人到巨岩上試探武藝。王大叔巴巴兒幹撂著。


  下午, 張子非領王穆二人脫穀殼。穆少將軍見了碾子才知道,自己幹的是驢子的活計。難怪方才王大叔笑得不懷好意。


  穀子確實不多,三人沒多久便碾完了。張子非和王大叔開始站在風口上揚穀。小穆看了會子,覺得這活計容易得緊,也嚷嚷同做。張子非讓先少撈點兒練幾把。看他動作輕快、時機抓得很準,便由他做去。


  看穀子揚得差不多了,張子非撂下他二人繼續揚穀,自己開始篩糠。穆少將軍大笑:“難怪人家說抖得像篩糠,果然貼切。”


  張子非搖頭:“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少爺少將軍, 縱然四體殷勤,終究五穀不分。”


  穆少將軍隨口道:“張大妹子在皇孫手底下做什麽差事。”


  “我不是你們皇孫的人。”張子非淡然道, “我們跟著何先生。何先生讓我們做事也得給錢, 錢給少了我們自立門戶。不像你們似的, 生是皇孫的人、死是皇孫的鬼。”


  “哦。張大妹子在何先生那兒做什麽差事。”


  “我是走江湖的,到各處綠林碼頭找活計。殺人放火無所不為。”


  “瞧著真不像。”


  張子非不答, 隻管做事。捱了會子,小穆又重新扯話題。


  磨蹭到黃燦燦的穀子全都變成白花花的大米, 小穆還挺有成就感,圍著米堆轉悠來轉悠去。王大叔在旁看著好笑,道:“少將軍今兒辛苦了。”


  張子非無語:“他做的活計最少。”


  “他最累。”


  “毫無技術含量。罷了罷了您老愛說什麽說什麽。”一壁說, 張子非轉身去解小獨輪車裝米。


  穆少將軍忙說:“我來裝我來裝, 免得聽見聲‘辛苦’都遭人抱怨。”


  一時收米入倉, 張子非正色道:“王大叔今兒還是暫留島上吧。回去令祖父不好處置。等商議停妥了再說。”


  穆少將軍方才已仔細回想過王大叔今兒從頭至尾的神態語氣,都不像是被逮住的細作。兼方才脫穀殼前後待自己甚和藹親切,與平日裏沒什麽兩樣,不由自主的又信了其言幾分。給島上送人手是多難得的機會啊!過了這個村還真不見得有這個店。遂答應下來。就是正經的屋子隻有兩間,兩個老頭一間、張子非一間。如此王大叔隻能去柴房暫時打地鋪,來日慢慢的再修屋子。


  日頭西墜,兩位向老頭表示沒有穆家孩子的晚飯吃。小穆就這麽白幹一下午活、空著肚子自己劃船回去了。


  向家兄弟和張子非待王大叔都笑眯眯的,開始動手操持晚飯。晚飯也豐盛,把王大叔當客人對待。王大叔受寵若驚,可內裏總覺得這老小三位全都是笑麵虎。


  一時晚飯完畢,碗筷也都收拾好了。向大將軍一句話,四個人齊齊整整坐在了巨岩頂上。東邊新月成勾,滿天星鬥如燈,四麵零星的鳥聲獸語蟲鳴不知從何處傳來。張子非提了茶壺茶碗上去。他們家沒有茶葉,隻喝白開水。


  向二將軍抬抬下巴:“張丫頭,你說。”


  張子非與王大叔正好麵對麵,嚴肅道:“王大叔,貴府這事兒,您一說我便有底了。”


  王大叔驚喜得站起來:“大閨女!你有法子?”


  “本是綠林中使爛了手段,可也並非獨綠林人會使,最初便是從大戶人家流傳出來的。”張子非輕歎一聲,“且……這種事,也很難猜出人家的目的。”


  王大叔想了半日才說:“張姑娘,你說明白些。”


  “您老方才多半已經猜到幾分端倪,隻不願意接受罷了。也好,我明著說吧。”張子非喝了口水,“舉個例子。多年前,有位清正官員遭奸人陷害,改名換姓流落江湖。他眷屬回到原籍,族中小人紛紛欺辱。於是我上他們家祠堂祖墳搗鼓一陣子,假借祖宗之名告訴族長那位大人官運未結,族長遂庇護其家。後來,害人之人因別的事倒了台,對手詳查卷宗、查出冤案。為表朝廷英明公正,那位大人官複原職。族長極得意,見人就顯擺祖宗顯靈給他、才能保住本族大官妻兒。”


  王大叔懵了。“祠堂……不是祖宗顯靈。”


  “不是。是我偶然路過、順手為之。連那位大人自己都是很久以後再跟我遇上,才知道的。”


  向二將軍道:“如此說來,什麽祖宗被鬼兵抓去了,多半也都是假的?”


  張子非點頭:“必定是假的。王大叔,你們家跟東平王府的老王妃有關係麽?”


  王大叔猛然吸氣。此處靜謐,旁邊三人皆聽得分明。“沒關係。”


  “那我就猜不出端倪了。”張子非思忖道,“且不論對方要了編鍾去想做什麽使,頭一個目的肯定是想要編鍾。兩個先決條件:一是要保證王大叔弄出編鍾後,他能拿到手。這就必與你家有關係,不然怎麽知道你拿到沒、何時拿到的?”


  向二將軍插嘴道:“拿到之後不是要埋回去麽?”


  “既然認得王家的人,自然知道埋在哪裏。再挖出來不就行了?”


  “也有道理。”


  “二是他得知道東西在這島上。除去東平王府,就隻有永嘉郡主知道了。郡主既然肯讓顧芝雋把東西拿走,顯見不是她。豈非隻剩下東平王府?他們家還要幫外孫女爭養小皇子。鄧貴人乃穆少將軍未婚妻。如果鄧貴人其實是吳貴妃埋在周皇後身邊的釘子,那可就有意思了。周皇後輸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輸的。”


  王大叔腦子裏何嚐有過皇後貴妃皇子這些東西,呆若木雕泥塑、許久回不過神來。倒是向二將軍饒有興致道:“那套東西,吳貴妃得用麽?”


  星月微光,不大看得清神色。張子非依然含笑看了老頭一眼,侃侃而談。“自然得用。最有望當太子之位者有三,周吳二位的養子和九皇子。不論九皇子、周皇後之子都有個大麻煩:母族勢力不足。唯吳家不怕。能否穩住朝綱本身就在擇定太子的考量範疇。比如說,這套東西機緣巧合被吳貴妃侄兒挖出來,因小孩子不認得、當作有趣古物敬獻給姑媽。楚莊王乃一代英主,編鍾亦為重器。吳貴妃養子可憑此拿到‘天定之子’名聲。再有,這東西太上皇幾十年前就想要了。吳貴妃若將之上貢,老不死可帶入陵墓。”


  向二將軍想了半日,擊掌道:“老夫明白了!周皇後養子占了身份優勢;穆家的外孫子想當太子,獨缺個蓋過他的名頭。”


  “不錯。”


  “那個九皇子又是怎麽回事?”


  張子非娓娓道來,科普梅容嬪母子。“娘兒倆占了獨寵。康王想讓名重勢輕的周家和勢重名輕的吳家鷸蚌相爭、他們好漁翁得利。”


  向二將軍嗤道:“連立太子都得絞盡腦汁,皇帝當得什麽趣兒。”


  他們隻管滔滔不絕說些後宮前朝事,王大叔越聽越心亂如麻,腦中轉十幾個念頭一個都不敢深想。許久,雙腿微顫起身行了個禮:“二位老將軍、張姑娘,我……我想去別處站會子。”


  張子非道:“這地方山勢險峻、道路蜿蜒,蟲蛇野獸也多愛夜裏出沒,您老不可亂跑。兩位老前輩——”她抱拳道,“王大叔心緒難定,咱們把這地方讓給他吧。他好靜思因果、捋一捋思緒。”


  向大將軍嗤道:“偏是你這小姑娘好心腸。老夫才懶得管他。”


  “行、行,您老瞧我個麵子。王大叔回頭也不用謝您,隻謝謝我便了。”


  “不用他謝我。誰要他謝。忠又不忠到底、貪也貪得不爽利。”口裏說著,向大將軍站起身,甩開衣袖大步流星朝梯子走去。向二將軍緊跟其後。


  張子非將其餘三個茶碗收拾進籃子,想想又取出來,疊成一疊拿在手裏、籃子留在石桌上。“王大叔待會兒下去時,煩勞把水壺和您的茶碗裝進籃子提回去。”


  王大叔雙手捂住額頭,胳膊肘撐於石桌,頹然道:“我亂得很。”


  張子非放下茶碗想了想:“時間線最要緊不過。您隻好生回想,你們家祖墳和祠堂出事是在什麽時候。”


  王大叔怔了許久,倒吸一口冷氣,不言語。張子非瞧他這模樣,應當是想通了什麽關節點。輕歎一聲,拿起茶碗欲走。卻聽王大叔在身後說:“就是少將軍被送來那陣子。”


  張子非遂又折返回來,重新坐在他對麵。“先是太子壞事,而後錦衣衛查出小穆之父投靠太子。東平王府將小穆送到老穆身邊。同時你家祖墳祠堂出事、高人算卦說要埋回楚莊王編鍾。可對?”


  “對。”


  “您老給個實在話,東平老王妃王氏究竟是不是你家親戚。”


  王大叔呆了半晌,終於低低的說:“……是。”


  張子非點頭:“如此就對了。若不是,前後壓根連貫不起來。老王妃身為王家姑太太,知道那套東西的來曆。這個藏寶山洞本為秘密。梁王告訴了老婆顧妃、顧妃告訴了姘頭義忠親王、義忠親王告訴了心腹穆將軍——小穆的父親或祖父。穆將軍又告訴了伯父或兄長東平老王爺,王爺告訴了王妃。那會子王妃大抵已有盤算:三個外孫女最小的模樣最好,也快到可以進宮的年紀了。”


  王大叔腦子不由自主被她帶跑。“東平王爺可知道?”


  “我猜不知道,或是當時不知道。東平王爺與義忠親王之私交並不作偽。朋友落難那個點兒,尚不會盤算著謀朋友留給女兒的東西。至親至疏夫妻。王妃與義忠親王並無交情。惦記丈夫已死的好朋友的東西,那東西還是人家從自己娘家搶走的,天經地義。”


  王大叔閉了閉眼,許久才說:“我……本是王妃族中之人。”


  “嗯。”


  “奉族中之命,投靠東平王府。”


  張子非笑了:“合著王妃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偷偷往丈夫手下摻自己娘家的人。投靠門路也是王妃指點的吧。”


  “正是。而後又奉王爺之命,去了我們將軍營中。”


  “真看不出來。您老這憨厚模樣,居然是個雙麵間諜。”


  王大叔苦笑:“正因為性子憨厚,才被王妃、王爺和我們將軍挑中。”


  張子非麵露譏誚,夜色深沉看不出來。過了會子思忖道:“祖墳牌位這事兒,算得上狠厲手段。鬧別人家也罷了,鬧自己娘家……且你原本就是派出來幫她的。莫非當時王家家族內部有分歧?某一夥人依然願意幫東平王妃、另一夥人已經不想幫她?”


  王大叔僵住了,許久一言不發。


  張子非又道:“我若沒記錯,東平老王妃出身平平。那會子王爺還是個少將軍,跟隨父親打仗,去一戶鄉紳家裏強征米糧。王妃乃鄉紳甥女,挺身而出、替舅父據理力爭。因美貌出眾、膽氣過人,被王爺一眼相中。偏王妃是讀書人之後,聽聞王爺家已娶妻,寧死不從;王爺也沒法子。誰知不到半年工夫,王爺之妻於老家病亡、並未留下子嗣。聞訊時東平王爺尚未移兵,想起那位不肯做妾的才貌雙全小娘子,翻回頭去求娶。”


  等了許久,王大叔依然不言語。


  張子非豈能放過他。“等等!你們家不是行伍出身麽?文武雙全?那豈能是寒門小族?”


  王大叔逼不得已,隻得說:“我們家確是行伍出身。王妃她舅舅才是讀書人呢。”磨蹭半日,“彼時天下大亂,她母親是我們家仗勢強娶的。她父親又死得早……”


  張子非笑了。“老王妃父親死後,族中待孤兒寡母不大好,她母親便帶著她回到娘家。故此,老王妃從小長在舅父家,對王家感情不深。母女同命,她又被一位來打仗的少將軍半強娶了;而少將軍也不大清楚她其實是某個有點勢力的王家的女兒。之後王家也沒對她母親有多好。誰都沒料到,少將軍之父後來做了新朝的異姓郡王。再後來少將軍繼承王位,那位王家早都記不得的姑奶奶當了王妃。重新翻回頭想聯絡上人家,哪能不給點好處?”


  東平老王妃和她娘家,從頭到尾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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