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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金陵城北門外有望湖樓酒館, 可遠眺昆明池。成錦書匆匆拾級而上。方才她收到一隻千紙鶴,裏頭是薛寶釵字跡,約她快些到望湖樓相見。


  此處本屬聽風眺景之地。被薛家買下來推到重建, 又掛出許多噱頭。夥計培訓專業, 奉承文雅, 一年四季不乏搖頭晃腦吟酸詩的書生。寶釵說定了四樓的雅間“心曠神怡”。散步走到屋門口, 成錦書忽有種怪異之感。遂推測裏頭恐有惡作劇, 聚攏精神含笑推開屋門。


  迎麵是個大屏風, 成錦書如常快步繞過。忽聞疾風乍起, 她斜身一避, 登時知道不好。掠過項邊的是柄飛刀, 薛寶釵不愛玩飛刀。且她壓根沒來得及避。飛刀先至, 她後動的身子。人家沒打算直接殺她,若有殺意她保不齊已死了。饒是平素有偷襲訓練,成錦書還是頭一回遭遇埋伏,暗暗出了身薄汗。


  屋中空無人影,成錦書四麵打量, 已從紗簾疊的影子瞧出露台上有兩個。西牆根下的矮櫃本是酒樓擱東西的, 平素皆會扣上搭子,今兒敞開了。依著通常男人的體形隻能藏一個。但師父曾說,行走江湖最忌諱“通常”。若是瘦矮女子或侏儒則能藏四個。抬頭查看房梁,與兩雙眼睛撞了個正著。皆蒙著黑麵巾子, 大白天穿夜行衣。對手人多, 方才的飛刀可知其功夫極高。成錦書直接從袖中順出短哨, 拉開二長夾一短的哨音——此乃江南新式學校中約定俗成的求救信號。


  房梁上兩個人同時跳落, 持兵刃迎麵殺來。方寸之地是沒法子玩連珠箭的, 成錦書右手拔出佩劍、左手持匕首, 勉力與他們站在一處。才兩個回合,成錦書已眼角溜門琢磨逃跑了——人家力氣大她太多,鬥一個都難、遑論一群。好在黑衣人也沒逼得太緊,隻想讓她往矮櫃退。她明知那裏有人,豈能過去?再打四五回合,黑衣人交換個眼神,改逼她退去露台。


  恰在此時,耳聽露台上一聲吆喝,有人從樓上跳了下來!二話不說對付上兩個埋伏的黑衣人。成錦書口稱“多謝”,順應對手的意思退向露台。


  刀光閃處,紗簾應影飄落。成錦書側身望去,露台赫然立著位眉目俊美的少年,手持長劍連擋兩下、擋住對手一刀一劍,火星四射。成錦書今兒才算明白,趙茵娘為何沒事老抱怨“女人天生力道吃虧”。若自己是他,就算擋住這兩下也少不得亂了氣息。剛走一瞬神,屋內的對手已伺機攻來。成錦書忙凝神應戰。


  偏那少年也看了她一眼,喊道:“小仙女,有男朋友沒?”


  驚得成錦書雙手一顫,險些被兩個對手同時打掉兵刃。她竟沒惱,抿了下嘴:“暫時沒有。”


  “考慮下我如何?”說話間,少年的劍尖穿花般繞過對手刀刃直刺其手腕。那人撤開手的功夫,少年已兩步躥到成錦書身後。“放心把後背交給我沒問題的。”兩人遂成背對背之狀,被前後四個黑衣人包圍。少年又問,“還有麽?”


  成錦書道:“矮櫃裏藏著一個男人或兩到四個女人侏儒。”


  黑衣人眼中同時露出驚詫。矮櫃門開,從裏頭出來兩個瘦矮男人。


  少年吹了聲口哨:“我們同事正好在樓上聚餐,都聽見你的哨子了。武藝SSR級兩個。”


  成錦書道:“你才多大,竟沒讀書麽?”


  “咦?敘年庚麽?小仙女可是對我也有興趣?”


  成錦書登時滿麵紅霞,聲音也低下去幾分:“打架呢,嚴肅點。”


  忽聞樓上有女人喊:“他大侄子~~如何?你二叔著急呢。”


  少年也喊:“兩個打六個。二叔就不用來幫忙了,煩勞三姐助兩招。”


  “這個容易。”


  遂又有人從樓上露台跳了下來。眾人本以為必是位形容姣好姑娘。誰知這位雖稀世美貌,倒有個四十來歲。


  一個蒙麵人詫然:“這是你姐姐?”


  女人微笑道:“我名叫王三姐。”抱著胳膊在旁圍觀。


  少年喊:“三~~姐~~”


  “瞧你二人倒也能應付似的。”一壁說著,王三姐上了手。


  這位跟兩個年輕人就不是一回事了。少年吹了聲口哨:“合著三姐之前從未拿出過正經本事。虧的你還跟敬哥從岩石打下去。”


  王三姐應付兩個黑衣人毫不費力,隨口道:“那種地方他的功夫占便宜。”一劍劈向對手麵門。


  那人若往左躲會撞上同伴,便往右躲。說時遲那時快,一枚暗器從他斜後下方破空而來,穩穩當當擦著發髻擊中了黑麵巾的綁結。“咚、當、咕嚕、嘩啦啦啦”一串響動。暗器先裹挾麵巾敲中懸於牆壁的花瓶,再掉在地上滾幾下。花瓶隨之落地。暗器是枚白色圍棋子。


  成錦書乍見那人模樣,脫口而出:“錦衣衛!”


  黑衣人們同時大驚,同時停手跳出圈外。成錦書挺身上前正欲詢問,忽見他們麵麵相覷眼神古怪,皺起眉頭:“你們奉何人之命?”


  被打掉蒙麵巾大叔幹笑兩聲:“誤會、誤會。不過是個頑笑。”


  少年兩步走到成錦書身旁偏腦袋道:“熟人方可頑笑。小仙女,你與他們熟絡?”


  成錦書道:“並不認得。他們時常陪上司來我家,立在廊下。”


  “護衛啊。看這模樣不大像是得了命令,你與他們同僚有私怨沒?”


  “一個都不認得。”


  王三姐道:“會支使許多男人圍攻女人的,唯有女人。”少年問緣故,她道,“若小仙女得罪了男人,人家會親自出馬單挑。”


  “他們隻有一位女同僚。”成錦書道,“我也不認得。”


  王三姐撲哧笑了,指著掉了蒙麵巾的臉:“你看他眼神!就是你不認得的那位女同僚。”


  “實在不認得。”


  眾蒙麵人齊聲輕歎。一個摘下黑巾子,其餘也紛紛摘下。起先那位硬著頭皮道:“正因為成小姐不肯搭理她,她覺得你瞧不起人、心裏憋屈,托我們稍微嚇唬一下。”


  成錦書愈發奇了:“我學業重,不得工夫認識閑人竟會惹麻煩?”


  王三姐哂笑道:“隻怕還有別的緣故。”說著回頭招手,“阿敬說呢?”


  隻見露台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個年輕男子,踏著地上的紗簾走了進來。成錦書一瞧,此人黑得能跟她師父比,帥得能跟王爺比。眾人方才沒顧上,但都知道打落蒙麵巾者正是他。


  阿敬道:“若非咱們碰巧在樓上,這小姑娘難保吃虧、且不知何人所為。她既與女同僚不認得,事後推測得罪之人、也想到不到正主頭上去。女同僚並不糊塗,相似的事也必不止幹過十回八回。”


  錦衣衛們神情尷尬。王三姐努努嘴:“你說中了。想必她人就在隔壁?聽見歇了打鬥,該過來了。”


  話音剛落,走廊上腳步聲款款而起。屋門“吱呀”開了。雲姑娘歡喜轉過屏風,霎時睜大了眼,如中定身術般一動不動。


  少年笑道:“這便是‘笑容逐漸凝結’。”


  成錦書探手從背後摘下輕弓搭上短箭瞄準雲姑娘心窩,淡淡的道:“雖說屋內狹小非弓箭所長,射還是能射的。”


  兩名錦衣衛同時喊:“成小姐息怒!”


  王三姐閑閑的道:“他們隻敢喊不敢攔阻,可知你身份比他們都高了不少。你宰她白宰、不用賠錢更不用吃官司。”


  雲姑娘見狀不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下:“成小姐饒命!妾再不敢造次。”


  少年拍手道:“好軟的骨頭!射唄。”


  成錦書收了弓箭走上前:“我們箭手,手勁頗大。”抬臂掄兩個耳光,聲音不響。她轉身才走兩步,雲姑娘雙頰已腫了起來。


  少年道:“我叫柳劍雲。請教小仙女芳名。”


  小仙女伸出右手:“成錦書。多謝相救。”王三姐與阿敬同時挑眉。


  再看雲姑娘的臉已成豬頭,弓著背趴在地上。王三姐道:“成小仙女,你不問問緣故?”


  “不用。”成錦書道,“下回我看見朋友的字跡會辨認真偽,不再上當。”


  後頭柳劍雲道:“成姑娘想必口渴,上去喝杯茶如何?”成錦書點頭。阿敬拾起自己的圍棋子,幾個人出門上樓走了。


  王三姐乃慶王府的奴才頭目之一三老爺。朝廷封王自有套路。單字的王爺為皇帝手足,名號不帶繼承的。慶王及其世子皆死,嫡長孫封忠平親王。大老爺老黑悄悄殺了二老爺,如今正逐漸收攏人手。三老爺曾是老黑的女人,借他當梯.子出了頭。現王府空虛,她不願意回去,胡亂跟著歐陽敬等人混。化石小組前天剛回金陵,收拾一日、今兒出來聚餐。正吃得熱鬧,有人哨音求救。


  柳湘蓮聽樓下安靜了,便喊夥計來重整了杯盤茶點。同事們翹首張望,終於望見柳劍雲領了位漂亮小姑娘回來,齊刷刷眼放精光。


  這酒樓是薛家開的。自打一聽見響動,便有樓層夥計趕到門口。成錦書喊“錦衣衛”時,夥計聽得明明白白。


  消息報到薛蟠耳中,嚇了他一跳。虧的沒出岔子。說是“頑笑”,人真落到他們手裏還不定如何呢。算算時間,待會兒雲指揮使必親往忠順王府請罪。薛蟠幹脆過去等著。


  王爺仍在預備歐洲旅行,請了位意大利洋和尚學幾句簡單的意大利語。小和尚送上門,少不得陪讀。薛蟠前生的表妹曾在意大利留學,故此他也趁機帶父母去蹭過兩趟免費導遊。非但著名地標都去過,連卡莫尼卡穀地岩畫也去過。麻煩就麻煩在如今是十八世紀,這地方還沒做旅遊開發,連他們本國傳教士都不知情。薛蟠嘰嘰咕咕手舞足蹈說了半日,竟看不著!把忠順王爺氣得又賞了他兩個茶盞子。


  薛蟠遂問那傳教士,可否托他回國雇些人尋找。和尚勉強記得當年參觀前夜住在布雷西亞,想必就在那左近。傳教士居金陵數年,最清楚薛東家有錢、忠順王爺出手闊綽,沒猶豫多久便答應了。王爺這才心情好轉。至於日後到了布雷西亞怎麽聯絡,都是小和尚的差事。


  送走傳教士,成錦書回來了。四平八穩見過師父和王爺,吃了半盞茶兩枚桂花糖球。薛蟠正以為她懶得提今日之事呢,小姑娘開始告狀。


  忠順王爺聽罷掃了薛蟠一眼:“你們家的酒樓。”


  薛蟠舉起雙手:“這也能算到貧僧頭……是是,貧僧給成二小姐賠禮。”


  “倒不怨酒樓,夥計來得不慢。”成錦書道,“樓上太快了。那麽一群高手,尋常保安都白給。薛大哥哥臉色怎麽忽然難看?”


  “……”薛蟠隻是忽然想起,此事多半是他起的頭。遂老實交代了他曾當著一眾錦衣衛上司同僚的麵,說雲成二人立在一處、成錦書更惹眼。


  陶嘯納悶兒:“不是說了她漂亮?如何還能招來怨恨?”


  “她是專門用來使美人計的,不知不覺認定美貌為最佳武器。可那是因為她早先對付的都是尋常男人。這些日子,雲大美人既勾搭不著和尚、也勾搭不著瘸子,挫敗得厲害。看過錦書、寶釵等同齡人,她不由自主開始懷疑早先的認知有誤、又不肯承認,心裏便愈發混亂。既亂,則衝動。”


  成錦書癟癟嘴低聲道:“她擬的字跡實在像寶釵。”遂把千紙鶴取出來。薛蟠一看眼珠子都圓了:自己收到必然上當。錦書又說,“措辭也是她的。”


  薛蟠遂喊了個小廝將千紙鶴送給大姑娘,讓本尊尋找破綻。


  沒過多久,薛寶釵氣急敗壞領著寶琴殺了過來、小朱在旁湊熱鬧。原來這玩意根本就是她前幾天給寶琴的!人家從寶琴案頭摸走了。


  陶嘯大笑:“也罷,可知並非模擬字跡。”


  正鬧著,外頭來報雲指揮使求見。雲大人麵黑如鐵,身後跟了一群麵無表情的手下。雲姑娘和六名黑衣人都是抬進來的,每人已打五十刑杖,鮮血淋漓腥氣撲鼻。


  忠順王爺冷笑兩聲:“錦書,你的事自己做主。”


  成錦書道:“在酒樓時我已報複過。今後莫到我跟前晃悠便好,煩得緊。”


  雲大人忙彎腰謝過。


  薛蟠道:“雲大人你不對啊。你教導自己的義女使美人計。這幾位大哥中計不正是你的因引發的果?你好意思打他們?正反都讓你做了。”


  雲大人道:“公私豈可一概而論。”


  “模糊概念。您敢說沒讓義女勾搭手下人試探心思?這是公麽?這分明是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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