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下簽
初升的晨曦如此的刺眼,帶著灼人的光華,讓我不敢正視。
身體累倦到了極點,發絲也亂散在臉上,我想,我現在就像是一個瘋子,瞳孔疼痛渙散,衣襯破舊淩亂。
在這裏倦縮了一夜,逃了一夜。
可是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還是知道,沒有人再要我,沒有人再關心我回不回家了。
早晨的微風,很涼很柔,輕輕地撫慰著我寂傷的心。
慈悲寺裏的鍾聲,讓我慢慢地安靜下來。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終是要活下去,還要快樂的活下去,這樣子娘和爹爹才會放心的。
這個世上沒有了誰,天也不會塌下來。
雲知秋,會好好的,娘,你放心吧,會努力的生活。
失魂落魄地看了一會,有人說用力地吼出來,就會將心裏的不甘,心裏的寂寞還傷痛,給吼走,可是我卻沒有心思,喉嚨裏嘎澀得似要冒火一般。
慈悲寺裏的鍾聲,清清揚揚,讓我情不自禁地再往走。
佛門清淨,寺裏的小尼早就灑掃幹淨門庭,幾許香洗淨心頭的俗氣,讓人變得神清虔誠起來。
我跪在觀音麵前,卻是不知道要說些麽,許個什麽願。
我想如果觀音是有神靈的,一定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原來這麽早就有人來了,棠,我還以為我們是最早的。”一聲軟語傳入我的耳中。
我沒有回頭去看,卻感覺有人進來,跪在我的旁邊。
淡淡的清香之氣拂麵,但聽旁邊的人說:“小女子名喚沐雪,請觀音菩薩顯靈,讓沐雪的身體,快快好起來。”
“施主,求簽嗎?”溫和的老尼問我們:“看看自已的運勢,前程,未來。”
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是什麽,前麵一片空白,什麽也看不清楚。
旁邊的女子輕歎地說:“老師傅,我想求健康。”
“沐雪,要放香油錢,觀音才會顯靈的。”低醇的聲音在後麵響著。
身邊的女子便站起來,從手腕間褪下一雙漂亮的紫玉鐲放在台麵上,回頭輕笑地說:“這樣,成嗎?”
我有些驚歎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身著白色襦衣,藍色長裙,頭簪盤成雲簪,斜插一根墨綠色的簪子,長長的柳中眉中寫滿了柔弱的美,纖長的睫毛覆蓋著琥珀色的瞳孔,雪白的肌膚,朱唇輕啟,一抹微笑蕩漾開來。不麵要太多的裝飾,她如那素白淡雅的鳶尾花,透著她的高貴與嬌弱。
她的笑,卻是越過我而看著後麵。
真美的女子,怎生的嫣然一笑傾國傾城,和張喜寶的美是不同的。
張喜寶是美豔不可方物,她是帶著文弱的典雅,偶爾中,幾聲輕咳可以知道她身體不是甚好。
“施主。”老尼又問我:“要抽簽嗎?”
我在袖子裏找找,將身上剩下的銀票全放在台麵上。
老尼搖頭溫和地笑著:“施主,不必這麽多,小小心意便足矣。”
我認真地說:“老師傅,請允許我給這麽多,我剛才終於知道我要許什麽願了,我要我的娘和爹爹在雲之上能幸福,你說,隔了十二年,他們要找到彼此也很難,情之重,焉是俗物之可以替代。”
她感歎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才說:“姑娘,想開一些,此一時,彼一時,我看姑娘倒是像有福氣之人。孝道為先,姑娘父母的福澤,都會延至姑娘之身。”
她說的我不懂,她給我和那不染纖塵的女子一人一個簽筒。
二支簽一起掉在地上,二枝,都是一模一樣。
隻是一枝下中簽,一枝下下簽,二簽疊在一起,卻也分不清楚誰的是下中簽,誰是下下簽。
老尼撿起,看了看我們說:“要解否?”
她神色中,帶著無限的悲歎。
沐雪輕歎地說:“不解,也罷。”
腳步有些踉蹌輕浮地出去,無力地說:“棠,我們走罷。”又猛力地咳了二下。
我轉過身,看到高大的男子挽著她的手,細細地將她額邊的發綰到耳後,是他,夏君棠,如此溫柔眷眷地看著她:“沐雪,隻是求個安心而已。”
她輕咳了二下,身子顫抖著。
他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那一種嗬護,讓我心頭酸澀又羨慕著。
“姑娘。”老尼叫回我的神思:“這簽文啊,也不見得就是事實,人之命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已。”
我淡淡地一笑,籲出心口的一口氣:“師傅,學會接受,學會承受,命運也沒有什麽。”
她一怔,念了一聲佛號:“世上的姑娘,難得有如此大智大慧。”
真羨慕啊,沐雪那不染人間煙火的纖弱女子,有一個男人這麽關心她。
他們之間如此的契合,沒有任可人能入得了眼。
這是不是就是一種愛情,我的娘去追隨爹爹,我雲知秋這一輩子,會有愛情嗎?
那簽,並不是好簽啊,百花煞,最不好的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