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迷失在草原
我一身汗涔涔地往後倒下,後麵的人也不再支著我了。
倒在枕間我雙眼還有些惘然,腦子轟轟然的作響,外麵的馬蹄聲又響,火光照在帳上,越來越遠了。
紮特西在外麵說:“早些睡吧,沒事兒的,他們走了,我不打憂你,好好休息明天還得給我放羊去,不要光吃不幹活。”
淚差點想湧出來,紮特西,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他們要走的人,這樣來護著我,要冒這麽大的險,真的值得嗎?
天地間又安靜了下來,我身邊的那男人收回了匕首,狼一樣的眼神有些侵略地看著我輕笑地說:“原來是大相朝的雲婉儀啊,真讓我不虛此行了。”
“我不是。”我狡辯著。
他星星般亮的眸子帶著亮意:“我並不是那些笨蛋。”
如果紮特西沒有看到我,也許隻是淡澀地一笑吧。他會以為我不想連累他們所以就走了。
我雖有這樣的心思,可是卻不是自已走的,而是讓人給擄走的。
那個人威脅,如果不乖乖的,就用繩子拖著我走,於是我就乖乖地上了馬,在他的身後坐著。
其實我也是有些心思思的,我不想連累紮特西,但這討厭的家夥,要連累就連累吧,他應該不是一般的人,說真的不虛此行就打起了壞主意。
馬一躍而下土包,我反應快地抱住他的腰免得自已給摔下去,他冷冷哼哼地說:“你倒是不怕,別以為我沒有殺過人,大爺我殺人如麻,在狼騰是橫著走的。”
這人還真不是一般人,連我怕也不怕也能感覺得出來。
我也冷冷哼哼地說:“說得那麽威風,那為何落到這裏的田地。”還得挾持著女人走。
他氣結,發了狠地趕著馬:“女人,別自作聰明,大爺我不高興,可以讓你永遠回不到大相。”
“天有多遠,心有多遠,你可以帶我走很遠。”走吧,大相朝也許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
可是這樣一直的流浪,總也是踏不到地一樣輕飄飄的。
他不再和我辯駁了,而是忽然扭了回頭來看我,那毛茸茸的大臉,黑幽幽像星芒般的眼睛,還真的有點嚇著了我。
“你不想在大相朝,抑或是不想讓人找到你?”他半眯起眼,似乎想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笑笑,很認真地說:“實不相瞞,你也知道吧,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那是怎麽的一種恨啊,我殺了人,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得逃啊,越遠越好是不是?可是皇上他心裏惱恨極了,連一個女人也抓不到,太沒有麵子了,你要帶我去狼騰嗎?真的太好了。你那什麽表情,不信啊,哼哼,你倒以為皇宮裏會有什麽驚豔的美事發生,讓人心思思不放著,你真的太小看大相朝了,宮裏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知比我強多少。”
他說:“我相信,我去過大相朝,不過你不像是你所說的,你這個女人假話連篇,不可以相信。”
真是失敗,最純淨的雲知秋,說到做到的雲知秋,也淪落成為假話連篇的女人了,是我的悲哀啊,唉。
我不回答他,他也不再說話了,一匹馬二個人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可是,我們迷路了。
他很氣憤地踢馬:“沒用的東西。”
馬兒累得癱軟在地上啃著草,我輕輕地撫著它的背,看那咆哮著生氣的狼騰人,我想狼騰人和大相的人也差不多,會生氣,然後也不是多一個腦袋,不知道路居然一直走,這下可好,這裏不知是哪裏,四周都是茂盛的草,站在最高處看,怎麽也看不到有人家有牛羊。
不太好的是,天氣似乎有所改變,呼呼的風吹得發絲亂竄的,我攏住發從腰裏取出根繩子綁住,然後坐在地上有些擔憂地看著天,似乎要下大雨了。
在草原下雨最不好,避無可避,而且打起雷劃起銀白的火蛇,就像在眼前一樣,很是驚心動魄。
馬是走不了的了,我回頭看他,發現他在打量著我。
我淡淡地說:“你看到什麽了嗎?”
“猜不透的女人。”他很輕地說:“為什麽你就猜不透。”
我笑,拍拍紅紅的臉:“你還千萬不要猜,我看書裏說,要是老是猜啊猜,會愛上一個人的。”
他不屑地冷嗤:“就你這樣,大爺還看不上呢,大爺的女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你連站的地方都沒有,而且你們大相的女人,軟的就像是草一樣,一掐就斷,真不知有什麽用,生個孩子還能說難產,手無縛雞之力,一天隻會擺弄著什麽琴棋書畫,吃不飽穿不暖,還擺什麽臭架子。”
“照你這麽說,我們大相朝的女人,都是多餘的了?”真是,好瞧不起人啊,他狼騰的女人,就是和熊一樣粗壯,和紮特西一樣能幹的嗎?
“不是嗎?真是麻煩的東西,尤其是大相朝的女人,最是沒有用。”他還越說越覺得有理呢。
我也和氣地說:“那是,我們大相朝的女人,不是豬啊,一窩可以下十幾隻,而且還不能隻吃草,你們狼騰的女人,估計就是狼女了吧,這麽厲害的女人,你說是吃草還是吃骨頭呢?”
他眸子一緊:“你可以再說,別以為大爺我是善類。”
隻能他說別人,而不有反駁。
我站起來,迎著風正色說:“大相朝的女人雖然弱不禁風,可是孕育出來的子孫,卻是強壯威猛,保家護國不教狼人踏一步。”
他大笑,然後四肢大躺在草地上,那雄渾的笑意,有些震動天地。
然後他站起來說:“走吧,孕育雄壯威武孩子的女人,大爺帶你去狼騰做客,看看女人和寵物和你們這些嬌養起來的貓貓狗狗是不同的。”
我不出聲,卻打鼻子冷哼,他以為他是誰啊,帶我去狼騰做客,明明是逃難的狼騰人,而且還會迷路,真可算是心比天高,奈何還不是流落到此。
他在前麵行,我在後麵牽著馬走,真想跳上馬丟下他算了,可是我不會騎馬,紮特西有說要教我,我一上馬就害怕,怎麽也沒有學會。
腳底磨破了皮,我暗暗叫苦,可是他還是大步地走著,我已經沒有力氣了,草絆得我摔在地上。
他回頭看,也沒有扶我起來的打算,而是冷冷地說:“快點起來,就要下雨了。”
“很累。”我爬起來:“很餓了,我走不動了。”
“你可以不走,我也可以丟下你,狼會把你啃得連骨頭也沒有。”
他不是威脅,他說完還真的是直截了當地走自已的。
我咬咬牙爬起來走,鞋子已經滲出了一些血絲,一踩下去痛得我想尖叫,實在是走不動了,跌在草地上看到他牽著馬走下了草坡,慢慢地消失在綠意之後,在這無垠的草原上,走出去需要很多的時間,或許帶著我他連走出去都不能吧。
我不走了,直喘著氣看著搖曳生姿的草就在眼前舞動著長長的尾巴。
真是安靜啊,在這裏應該沒有人會找到我的了。
美麗的草原啊,這麽柔軟,這麽綠意盈然,可是正如狼騰人所說,草原上也有未知的危險,有狼,有別的東西。
“上來。”惡氣的聲音在一邊叫。
我轉過頭看著他又走了回來,拍拍馬背叫我上去。
令我發狠的是,他這個口氣高傲的家夥,出來闖蕩西北遼闊的草原,居然沒有帶幹糧出來。
沒有到傍晚,瓢潑的大雨就落下了,也一下就天黑了下來,冷風吹得人發抖,我們餓著肚子隻能縮在馬旁邊。
雷電一下一下地閃著,就在眼前一般,馬很不安地嘶叫了起來,轟隆隆之聲就在耳邊,我害怕極了,雙手用力地捂著耳朵,他揪著我往後麵一撲,馬掙脫了疆繩撒開蹄子往黑暗的地方狂奔而去。
怎麽的一個夜晚啊,隻有我和他,雨將我淋了個濕透,打得眼都睜不開,眼前總是劃過雪白雪白的光,欲卷走生命一樣。
我很害怕打雷下雨,如果現在有人來救我,不管是誰,我都會原諒他。
我是不是在企求他的出現呢?我想,是的。
你不是說要掘地三尺把我挖出來嗎?如今我在這裏,我就在西北的草原上,我害怕得心讓雪白的光芒一下一下地割著,而你還沒有來。
轟的一聲世響,我什麽也不顧了,反身就抱住那狼騰人,將臉埋在他懷裏,我不要看,不要聽,我想用力地感觸,這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的。
他的手有些僵硬,不過最後還是將我的耳朵給捂了起來,那粗大的手,在我的脖子上遊移了一會,不知怎麽的,我就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睛了。
雨還在下,雷還在響,可是似乎都有些遙遠了。
我睜開眼睛,雨已經小了很多,天穹黑得像是要壓下來一樣,風從四麵八麵襲過來,他背著我,一直往前走。
腹中的饑餓已經是怎麽也掩蔽不住,渾身濕淋淋的很不舒服。
我輕聲地說:“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草原上。”
“不會。”他很傲地說:“你死了,本大爺也不會死的。”
好狂傲的語氣,不過已經沒有什麽好計較的了,有那個力氣就不如忍著怎麽才能不餓。
他背著我走過一個又一個土包包,我祈求著能看到遊牧的人,或者是能看到牛羊,可是什麽都沒有。
回頭那茫茫的細雨蒼穹之地,正視前方還是綠得讓我眼發青的草地,似乎是無邊無際一樣。
他現在還能背我走一天,可是,再一天呢?
就算是再威猛的狼騰人又怎麽樣,他終歸是個人。
我對他一無所知,不過覺得他並不能算得上是壞人吧,如果是壞人早就幹掉我一個人走了,他大胡子中藏著的是高傲的笑與氣度。
轟轟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們開心了起來,他腳下加快地上了土坡,我在草原那麽久,我能聽到,這是牛奔跑的聲音,而且還真不少,看來是一個很大的牧場了。
可是上了土坡,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的,是牛,卻是草原上沒有主的野牛,一大群像是受驚一樣在飛跑著,所踏過之處,一定會稀巴爛,而它們現在卻是總著我們的方向而來的。
狼騰人的反應好快,馬上就往後跑,我不斷地回頭看著,祈求它們能慢一點,但是再慢,我們也跑不過它們的。
天不絕人,幸得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很小的湖泊,他跑了下去,隻是那泥,不斷地下陷下陷。
他用狼騰話罵了一句什麽,將我身子背得高高的。
野牛從身邊跑過,那種驚怵速度與力量,讓整個草原都在顫抖著,有湖水的地方它們不來,從旁邊掠過泥水濺在我的臉上。
快些走快些走啊,他就要沒落下去了,我的腳已經在泥下了。
我伸出手捂著他的鼻子,隔開泥不讓他呼吸難受。
當野牛過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用大力將我拋在草地上,我扯下腰帶甩過去叫他抓住,用盡吃奶的力氣拉他起來。
可是拉不起來,我急得淚差點沒掉下來,他能救我,我也不想放棄他。
看著後麵還有幾頭小牛欲過來,我叫他抓死了,拉長腰帶跑了出去。
他大聲地叫:“回來,你會讓牛踏死的。”
踏死就踏死吧,就我一個人,也走不出這茫茫草原的。
也算是有驚無險,閃過幾頭差點撞上我的牛,一頭小野牛在右側衝上來,我大聲地叫:“你抓緊了。”
它撞上那腰帶,巨大的蠻力往前衝,那狼騰人也借著這力從泥水裏衝了出來,我和他都讓牛拖行了好些,腰帶一斷才停了下來,左側的臉頰,手臂和腰卻是火辣辣地痛著。
細雨也停下來了,我轉頭看著他,一身泥汙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狼狽,可是那雙眼睛,美得像是星星一樣絢爛無比。
“聰慧勇敢的女人,我叫狼霄。”他說。
我笑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奈我,第一次正眼看大相朝的女人。
有時候人真是奇怪啊,明明到了絕境之處,卻會為一些稀無漂渺的東西而驕傲開心著。
他伸出手,星星一樣亮的眼睛有些溫柔地看著我:“第一次覺得,大相朝的女人,也不是難看的。”
“是不是因為我們知道鬥不過天地,走不出草原,所以也不仇視了?”
他笑著搖搖頭:“不是,女人,我會帶你走出草原,帶你回狼騰,我帶你回狼騰。”
他說的是帶,不是抓,而我當初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曉得的。
我無力地笑:“我現在是全身沒有力氣了,我隻能躺著等死,你要帶我去哪裏就去哪裏。”
“狼騰人有個規矩,救了他的女人,是他一輩子的女人,帶回去的女人,用一輩子來愛的女人。”他呢呢喃喃地背著我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