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一個人的煙花
那夜的煙花,染亮了窗格,寶寶和栩爬在我的床上推開那窗看著幽黑的天空,一朵朵燦爛的花在夜裏盛開,再落下。
它的美麗隻有這麽短暫,餘下的卻是奈人尋味的寂寞。
“好看嗎?”我轉回頭看他們。
二個孩子點頭,黑亮亮的眼神裏還有著那餘味深長。
“今晚跟母妃睡,可好。”二個孩子一聽就歡笑著,我關上窗,已經是一邊一個躺著,留個中間的影子給我了,睡覺還喜歡抱著我的手,我感觸到他們的溫暖一點一滴地染上我的心,明明很累,可是我卻睡不著。
我和他生氣,不知要什麽時候他才會過來,但是我也不會去求他的。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緣由說陳公公讓人捎話來,皇上去吃酒了,昨夜在正華宮裏安歇的,我叫她以後不必告訴我。
要喝就喝,我也不會管他,他昨天其實就是想說我,雲知秋,你要知足,你不過是三千後宮中的一個女人而已,可是我還管東管西,可是我還要求他什麽,還對他冷顏以對,他不喜歡了,他不耐煩了。
在宮裏也和民間差不多,大年初一多是去串門子,可是我不喜歡去,而我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朋友,昨日路遙生氣我也不想再去讓她不開心了。
帶著二個孩子在宮裏悶著,看著水仙花兒嫩黃的的花蕊幽幽含香。
年初二也就是這麽過的,今年的去求佛,也是由宮裏的有德賢的人去,我最怕就是今日了,怕看到血紅的東西,偏得外麵都是大紅的綢子,我便賴在床上不起來了,二個孩子是悶不得的,就讓緣由帶著他們出去。
摸摸額有些發燙,定然是沒有睡好,迷迷糊糊的覺睡得最是頭痛了,總是睡不深,總是睡得不安,摸著肚子,慢慢地感受著孩子,讓心情好起來,爬起來喝了一口水還是覺得頭很沉很沉。
緣由牽了寶寶過來說:“娘娘,小公主哭著怎麽也帶不了。”
“栩呢?”一開口就覺得嗓子也有些沙沙的。
“正在外麵呢,說是眼睛痛痛,緣由傳了禦醫過來看,想來一會就會到了。”
我抱寶寶坐在床前,拉下她揉眼的手:“痛嗎?”
“嗯。”她軟軟地倒在我身上:“母妃。”
“真乖,可能是外麵的雪刺到眼睛了,母妃小時候也眼睛這樣痛過,不怕不怕很快就會好的。”給她吹了吹讓她更舒服一些。
拖著痛疼欲裂的頭起來,看來以後沒事還是不要睡得太多,這樣不僅很疲倦,而且還會頭痛的。
灌了大半杯的溫水等著禦醫過來給栩他們看,果然是雪刺傷了眼,抹了些清涼的藥膏,就讓二個孩子好好地在黑暗的地方呆著不要再出去了看雪了。傍晚我們用膳的時候,陳公公居然過來了。
“陳公公可有什麽聖旨需要轉告。”我客氣地問。
他打笑:“雲妃娘娘愛開玩笑,奴才哪有什麽旨意啊,奴才就是一跑腳的,下午隻人說雲妃娘娘宣了禦醫過來,不知雲妃娘娘身體可有什麽不妥?”
“沒事。”我冷淡地應著:“陳公公有勞你了,現在回去吧。”
“娘娘。”他有些為難。
他都不過來,叫個公公過來問,這算是什麽?我冷哼:“沒事。說沒事就沒事,陳公公難道要留下來用晚膳,還是要讓我送陳公公回去。”
他惶恐:“奴才不敢。”
緣由輕歎地說:“有勞陳公公過來了,是長皇子和小公主跑出去玩有些不適,才宣的禦醫,娘娘身體奴婢會小心侍候的。”
陳公公又虛應了一番才灰溜溜地走,那天晚上,他還是沒有過來。他是和我嘔上氣了,現在想想,也隻是這樣吧,好好地保重身體才是真的,夏君棠說得對,帝王之家最無情,在這裏,越發的要愛自已,吃飯要吃飽,想事要想得開,心情要快樂一些。
初三在民間是送窮的意思,那些妃子還沒回來,宮裏冷冷清清的,我還是身子懶散著不想出去,二個孩子的眼睛還不能看太多冰雪,悶在房裏又老鬧著,索性就叫緣由備好馬車,帶他們出宮去瞧瞧。
現在的身份,隻需向皇後說一聲就可以出宮了,差了個宮女去,帶著浩浩蕩蕩的人出宮,我想回我那小屋看看。
進了門二個小家夥就四處去尋寶,我喜歡坐在窗台邊彈琴,而今把琴換成碗,慢慢地敲著。
林洛水,過了一個新年了,你還好嗎?我敲起了這曲子,如果朋友有心知,那你會聽到的,清亮而又優美,敲著竟然搭起了笛聲,推開窗子在那白色的冰雪之上,還是他迎風吹著笛子,時而聲清時而淹沒在風裏。
我朝他一笑:“上來喝杯茶吧。”
他也不拒絕,上了來說:“正好路過,沒有想到你會在這裏?”
好個好正,這可是偏僻的地方,怎麽個路過了,看他的手有些通紅,想來也不知在這雪地裏站了多久。
我輕歎,抬頭看著他清亮的眸子:“你天天來嗎?”
“倒也沒有。”
“進來的時候,我發現這附近有紙屑,是你在這裏放的煙花嗎?”
“隻放了一點。”他輕笑:“這地方不錯。”
我也歎息:“在這裏放煙花一定也是很美,燦爛了自已的眼,可是,我不希望你在這裏放。”太寂寞了,一個人點燃,一個人看,一個人孤寂,一個人徒留在原地吹著冷風,感受那些冷意襲入骨子。
他無奈地笑,幽幽的眼神看著我:“別對我要求太多了,知秋。”
就是不多,就是不舍,就是愧疚。
我忽然問他:“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也會吵架呢?”
他搖搖頭,很肯定地說:“不會。”隻說了這二個字,關於很多的東西,他就沒有再說出來了,他能輕易猜到我的心,我自然也能猜到他心裏想的,他說,他會愛惜我,會讓著我,不會讓我傷心的。
奈何,天不從人願,我也不去想那些了,現在說那些對於我們都是一種傷痛,風呼呼地從窗裏吹進來,吹得我發鬢有些鬆散,吸吸氣忍不住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他聲音一沉:“你不舒服?”
“沒有。”我搖搖頭:“挺好的。”
他終是隔著小桌子,還和以前一樣探手觸到我的額,然後說:“知秋,你明明就是不舒服,為什麽要強裝著,現在燙得緊,你得看看大夫,你現在的身體不同於以前了,不能馬虎大意。”
“真沒有什麽,我想,我現在還是先回宮吧,出來太久了倒也是不好。”我欲站,後麵的宮女機伶地過來扶我。
“去把栩和寶寶找出來,我們得回宮了。”坐在這裏一會,心靜了很多,氣也消了很多,和他生氣,真的是很不值,他本來就是孩子的脾氣啊,反而要讓夏君棠擔心著,這樣真不好,我不能再麻煩他了。
寶寶看到他,又快樂地叫:“父皇。”
“寶寶,不可以這樣叫,再這樣叫母妃可要生氣了。”我板起臉。
這些可不能亂叫的,他若是聽到那豈還得了,小心眼的人一句話都會牢牢記在心裏的。
他摸摸寶寶的頭,然後溫笑地笑著先離開。
空氣中還有著他的味道,淡淡的香,那是記憶中的幹淨味道,他最先進我這小閣樓的,我清掃他就在吹著笛子,很悠閑很美妙,楊夫人找上門來,想要拉攏我不成便就想欺淩我,是他為我趕走她的,那時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輩子那樣的。
把寶寶給宮女抱著下樓,我自已扶著木欄慢慢地下,小時候的我,可喜歡在這裏跳上跳下了,聽著自已咚咚的聲音,都覺得很快樂,像是在聽著曲子一樣,是為什麽現在讓我變得沒有以前開心了呢?是不是我對生活,對他要求得太多,我要的,他永遠給不起。
坐上了馬車往京城去走去,那叫賣聲連著一片一片,差宮女停下來去買了二串糖葫蘆給栩和寶寶,引得過路的人都在看著。
正要叫馬車行走,聽得後麵朗朗清雅的男音:“等等。”
馬蹄聲陣陣如疾風,才探出頭看著一匹火紅的馬從後麵追上來,一車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的眼前。
夏君棠俐落的躍下馬,手裏提著幾包的藥,也沒有和我說話而是交給緣由:“這是一些清潤之藥,好些回去養著,不要多吹風。”
說話的時候,他卻是看著我的。
說完之後他也不多留,還是躍上馬,隨意擇了路就走。
緣由把給藥遞進來,我怔怔地看著,好難得的有心人,可是注定了得辜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呢?
馬車進了宮再徐徐往暖心殿去,半路中卻又遇上了皇上,看他去的地方,就是玉棠公主住的小閣,緣由她們停了下來施禮,我抱著寶寶和栩在馬車裏裝睡,他也沒有揭開簾子看看,而是冷哼地說:“不必多禮。”
我們,這算不算是準備長久地鬥氣呢?
我哀歎,緣由卻在馬車外麵說:“娘娘,這樣或許更好,對孩子好一點,樹大易招風,枝高易被折。”
她不再勸著我,別和皇上鬥氣了,我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也沒有說什麽。
誰知我們才坐定了一會,他又讓公公過來了,陳公公一本正經地說:“皇上宣雲妃娘娘到正華宮謹見,欽此。”
倒真的是不再和我客氣了,拖著疲累的身體到了正華宮,但是他卻又不見,陳公公說他在書房裏忙些折子,叫我先在坐下來等著。
是故意不給我果子吃吧,我出宮他知道,夏君棠見了我,還給我送藥,我前腳進宮,他後腳也就知道。
屋裏隻有一張椅子,我坐了卻是有些涼涼的,紅木椅子沒有墊上什麽,緣由看了脫了外衣就說:“娘娘墊著吧,天氣冷,娘娘身體不舒服,可千萬不能再凍著了。”
“嗯,那你現在回去多穿些衣服。”
“緣由不怕冷。”她笑還是站在一邊守著。
等得我心火越來越旺,他還沒有見我的意思,我站了起來:“陳公公,即然皇上不想見我,那我先回去了,等皇上想見了,再過來叫我。”
他什麽意思啊,這算是懲罰我嗎?
陳公公一聽就著急:“娘娘再等會,皇上應該馬上就好了。”看出我生氣也不想聽這些理由要回去,他馬上又說:“奴才馬上再去看看。”
沒一會陳公公又回來:“雲妃娘娘,皇上讓雲妃娘娘到書房去。”
我走了過去,他請示了一番才讓我進,裏麵很靜,隻垂手而立著幾個小公公,靜得連呼吸都能聽得靜楚。
他坐在桌前拿著一幅畫兒看,桌上放著幾個木盒,我進去淡淡地施禮:“臣妾見過皇上。”
他不吭聲,我直起腰板子,冷疏地說:“不知皇上宣臣妾而來,是有何急事?”
“朕得知今日你出宮了?”他冷然的口氣中,帶著一線絲的火藥味。
我也淡然地說:“是的,臣妾有讓人去請皇後娘娘。”
“即然閑得沒事,便給朕卷好這些畫。”
那桌子的一角,淩亂地放著展開的畫,我知道是誰的,我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我連看也不看他。
走近了桌子,那是一張張粉色交替的畫,畫中的女子全是玉棠。
我低下頭一張一張地整理著,拿過木盒子將卷好的放進去,我越是不說,他越是生氣一樣,然後將我裝好的就往地上重重地一摔,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讓書房都有些震了一下。接著他又將桌上的木盒子都丟到桌子,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發火。
有什麽生氣的,有什麽就衝著我來好了,這樣算什麽呢?抱著畫到木盒子邊,還是撿起一個一個地裝,他過來一腳就把盒子踢得老遠。
我定定地看著他:“皇上還想要臣妾再裝進去嗎?”
“要。”他也仰起頭,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
我低頭再裝,他沒有再踢了,雙拳緊緊地抓著,噴發的怒火似乎要崩潰地發泄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