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家為尼
為什麽還要問呢?我都快要死了,秋天的陽光,也是溫溫和和,秋天的風,也是柔柔軟軟的。我深深地吸一口秋的氣息:“皇上,是不是該送我上路了,真美,死在秋天裏,也許是一種幸運。”生於秋,死於秋。
他卻說:“誰說要處死你,在你的眼裏,就就是非殺你不可嗎?朕跟你說過的話,你倒是從來不放在心裏。”
我眨著眼睛,倒是很認真地看著他了,就算是我即將死,他也要再耍我一把嗎?
我又低歎地笑了起來:“初識皇上的時候,皇也耍著我玩,非得看我落魄流淚,皇上才高興,而現在呢皇上還要在我死前,開什麽玩笑,不要太過份了。”我是從從容容地麵對要來的事實。
他也笑了起來,站起來一手抓著一枝垂下的樹枝,抓著往下一溜,滿手的樹葉一鬆,紛紛揚揚地落在我的麵前,他笑著說:“殺妃,殺妃,原來是你一直在想朕這麽做。”
難道,他不是想這樣做嗎?
這下換成是我訝異了,可是都說我殺了他最寵愛的姐姐,他曾最寵愛的貴妃,他會放過我不成,我並不去期望,我們的愛有多深,深到他不會殺我,早在他摔玉扳指,知道他心中也是了無牽掛了。
我永遠不要去想,帝王是有感情的,這是一個錯誤,我撞南牆我撞了不止一次,可並不想總是在撞,我早就頭破血流,現在隻有一條賤命而已。
“殺妃。”他笑著:“你連跟朕說不是你,你都不屑一頓,死那才是徹底地放開。”他笑著,腳步有些沉重拖帶著落葉一直往林子深處走去。
過了好一會,一個公公拿著一道聖旨而來。
並沒有念,而是給我看,連印也沒有蓋,連封號也不再有,我隻是一個雲知秋,他不殺我,他讓我去出家。
我望著林子的深處,我有些莫名他的舉動。
也許,我輕輕笑,或者我還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價值吧,他總是不會輕易地毀掉棋子。他說死才是真正的解脫,他不會輕易給我一個痛快的。
我要出家的地方並不遠,就在京城裏的一座無名小寺,層層的石階在濃綠深黃之間一直地往上延伸,看來他似乎並不想讓後宮的人都知道了我出家之事,而親自送我上山的,是陳公公,一身宮外樸素的衣服,一路陪著我上去。
小山巒的濃綠裏濃處,似乎開著野薑花,我聞到了花的香味。
終於我忍不住了:“為什麽皇上要放過我呢?”
陳公公一身灰色的衣服,一點也不像是公公樣兒,可還算是個念個的人,對我也挺恭敬地:“雲小姐,你一直不明白皇上,皇上的心裏頭,也是難啊,之前是三家外戚獨立,每個王爺袖手旁觀,李家咄咄逼人,皇上合著路家把李家也給扳倒了,可是三足鼎立之勢一倒,皇上倒也有難事上頭,奴才也不想瞞小姐,小姐畢竟不是一般人,不想吧奴才說假話,場麵話是吧。”
我輕輕地點頭:“是的。”
他的這些處境,我也想過,不過由陳公公之口說出,竟會讓我有很多的歎息,皇上也不是真的這麽容易可做。
有些權勢很微妙,就像是三根棍子才能支撐出一個平靜,可是少了一根,另外二根必有傾斜,我爹爹是一個文雅之人,每日與琴棋書畫為伍,不願與朝中這些事兒打交道,權傾的自然是路家。
再上幾級階,他刻意放慢了腳步來等我,又說:“敬三王爺在西北吃了敗仗,誰都不知道皇上徹夜未眠,擔著著敬三王爺,可是做皇上自然也不能隻看這些,還有西北那麽多的人必須得顧著,宮裏事非層出不窮,皇上也的確是憔心力卒的,後宮的人隻道是吃了敗仗,可不知敗到什麽樣的程度,當時不管誰去,都會敗,老奴現在也不好說一些話,總之皇上讓路大將軍去了,便讓皇後過繼了今為長皇子,路家大勝,看似高興啊,皇上每次都是一個人生完氣,再笑著出去不讓人知道他的重擔。”
“陳公公,你說我壞嗎?”
他慌忙地搖頭:“不,雲小姐一點也不壞,雲小姐在宮裏可是以善為人。”
“我覺得我挺壞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到這樣的下場,你說,就這樣放過我,宮裏的人,都不會說三道四嗎?你們的皇上,心裏就這麽放得下恨了嗎?”那倒還真提奇怪來著了。
陳公公有訝然:“雲小姐?我們的皇上?”
“是啊,你們的皇上,不再是我的皇上了,我抬頭看到這片天,雖然給枝葉擋了大半,可是畢竟真的沒有高高的宮牆束縛住了,連天都是這麽藍的。”不再是我的了,他也我再無半點的關係。
陳公公卻輕聲地說:“雲小姐,皇上叫了那麽多人來看,下的旨意,便是殺妃,可是皇上並不是真想殺了你,而是讓一個女人代替著你去了午門。”
“於是世上再也沒有了進過宮,做過貴妃的雲知秋,隻有一個同名同姓出家的雲知秋,他還真是篤定,出了宮天高皇帝遠,不怕我跑掉嗎?”
他居然讓人代了我去殺頭,看來還是必須殺的,隻是方式那麽的不一樣。
低頭看著石階上的落葉,再怎麽逃,到了它要落的季節,枝頭總是會把它抖落一地。
陳公公笑了笑說:“奴才也問過和小姐一樣的問題,皇上也回答了,他說小姐累了,哪裏也去不動了,小姐也是個大人,不管做什麽事,都會考慮到很多的後果了。”
那便是不管在哪裏,還得受他的牽製了。
他總是這麽的可惡,總是把人算計得到了盡頭。
那倒也是啊,我真的累了,我真的也哪裏都走不去了,我的熙,還在宮裏。不過出這家,上這石階,一階一階地往上,我就要明白,什麽情都要一點一點地放下。
他又說:“知道小姐沒有死的,世上隻怕也隻有三個人了,一個是沐公候,還有一個皇上,還有老奴。”
“我爹是不是又付出了什麽代價?”我真討厭自已的個性,為什麽不管什麽事都想知道個清透呢?
陳公公搖搖頭:“不是的,皇上什麽都沒有要。”
那還真不像是他了啊,不要沐公候的權勢了,他不是想什麽都抓在手裏了,罷了,不想了,為什麽要想他呢?
我們不再說話,喘著氣地往上麵走,這二年的身體並不是怎麽好,才上到半山我就累得滿頭都是汗了,陳公公便說:“雲小姐,不如休息一下再往上走吧!先歇歇氣兒再走。”
我搖頭,擦擦汗看著上麵,仍是一步一步往上麵走,我的倔性子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改變過,不到最後我不休息。
終於艱辛地上了最高處,我沒有來得及好好地看清那幾間上了歲月滄桑的房子,就癱坐在地上看著山下。
那蜿蜒直伸到林子裏的石階,那樹葉讓風吹得籟籟發響,山風就像曲子一樣,響得多好聽啊,我真不敢相信,我這是活著出來了。
以後這便是我安身立命之處了,陳公公沒有再陪我坐著看,而是進了去,跟這裏的老尼姑說什麽,一會兒就在裏麵說:“雲小姐,可以進來了。”
我進去,隻看到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小尼姑,小的約莫是十二三歲左右,睜大了眼睛打量著我,屋裏有一個不算大的觀音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尼姑正在那敲著木魚搓著佛珠。
一會兒她停下,睜開眼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叫什麽名字?”
“雲知秋。”我輕輕地說。
她搖搖頭:“以後你便不是這個名字,淨心,以後你就叫淨心,從頭到尾幹淨從心到靈魂都幹淨,入得我佛門,便與塵世之間男女之愛都隔絕。”
我點點頭,我知道的。
在宮裏的時候,我就努力地什麽也不起想。
“我佛名是慧清,這是你師姐,無想。”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我看了那小女孩一眼,有些想笑,不是我欺負她,隻是這麽小的女孩,還不懂什麽事兒就做我的師姐。
慧清師太又說:“佛門之內不論年紀大小,是入門先後。”
“我明白了。”
接著她又說了一些這裏的規矩,然後叫那無想去取了小刀出來說:“剃發吧,斷了三千煩惱絲。”
倒是一語中的,我最後還是出家,入了佛門,雖然心未必現在就理淨了,可現在,必須得理淨。
跪在那觀音的麵前,她撩起我的發絲,一點一點地剪落在地上,一絲一絲地落下,就像過去一幕一幕地飛走。
我什麽也不想,要讓自已心裏靜靜的。
直到落完了發,頭光光的,我有些不適應,陳公公從地上撿起一絡頭發放在袖子裏,然後說:“慧清師太,我到是先回去了。”
“走好。”她說:“無事便別讓人來打憂,這是佛門清淨之地,斷了紅塵,莫要再攪入。”
“不會有人前來打憂的。”他說。
我摸摸沒有頭發的腦袋,隻覺得無比的寂寞啊,沒有頭發的相依,竟然是如此的冷,心裏的寂寞,就囂張地瘋長著,像冬天的雪把我壓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