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13

  溫阮笑不出來。


  特別是當傅知煥用那略帶著些性感低音的聲音,念出自己剛才那段口嗨內容時,溫阮頓時覺得自己整張臉像被放在碳烤架上一樣,燒得火辣辣地疼。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恐怕就是在和姐妹口嗨的時候被當事人當場抓獲,並且還字正腔圓的在自己麵前朗誦出那段令人羞恥的內容。


  溫阮覺得自己的攻略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宣布終結了。


  不行——


  不能這麽輕易認輸。


  於是溫阮強裝鎮定地抬起頭:“你聽錯了,我的不是你。”


  到這,她頓了下,十分堅定地補充道:“我的是伯爵。”


  反正不管發生什麽事情,賴到伯爵身上就好了。


  “伯爵?”


  傅知煥的語氣裏噙著笑,單單兩個字都問得頗為耐人尋味。


  麵對著如此之大的壓迫,溫阮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裝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是的,我隻是想和伯爵搞好關係而已,對你根本沒興趣。”


  而話音剛落,就聽見遠方傳來秦素珊爽朗的聲音:“你怎麽付賬付了半啊阮阮?對了,要不要我托人幫你去檢察院打聽下你家那位靚仔……”


  溫阮聽到“仔”這個字的開頭發音,渾身一個激靈,然後猛地一個轉身,三步並做兩步地走到秦素珊的身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好險。


  傅知煥站在不遠處,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然後緩慢地輕挑了下眉,將眼半眯,笑意更深。


  溫阮咽了下口水。


  這可太讓人絕望了。


  但好在,傅知煥似乎不準備再逗她。而是直起了懶洋洋地靠在櫃台的身子,衝著溫阮稍揚下巴,淡聲道:“手機充電。”


  “嗯嗯嗯。”溫阮連連點頭。


  末了,又補充一句:“記得還錢。”


  “…知道了。”


  氣鬼。


  *

  “所以,剛才在樓下那家餐廳遇見的那位信息素爆炸的哥哥,就是你家那位靚仔?我靠,難怪你他媽把持不住。”


  秦素珊的語氣愈加激動:“不過我也想起來了,我們事務所附近就是檢院,所以在這兒遇見他倒也不奇怪。”


  溫阮整個人跟魂魄離了體之後,出了餐廳之後,走路都是飄的。至於秦素珊了什麽,壓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謹言慎行。


  活了二十多歲,直到今,溫阮才無比真切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秦素珊走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什麽似得停下了步子,一拍手掌:“對了,你傅知煥也是檢察院的,會不會認識你那便宜未婚夫?”


  這句話在一瞬間把溫阮的魂給拉了回來,她一哆嗦,立刻直起腰板,才考慮到這件問題的嚴重性。


  “不行。”


  溫阮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鄭重其事道:“從今開始,一定不能讓傅知煥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溫氏大姐。”


  “哈?”秦素珊愣了下。


  溫阮一本正經地分析道:“你想,事務所和檢院這麽近,萬一哪有人漏了嘴,傅二少找上門來怎麽辦?萬一他們為了我而發生劇烈爭執,打得不開可交……”


  “打住。”


  秦素珊覺得腦仁疼,她歎了口氣,無比認真地看著溫阮的眼睛:“我寧願相信他們倆打起來是因為樓下賣臭豆腐的哥隻剩下最後一碗,也不相信是因為你。”


  “…你好傷人,我們絕交了。”


  兩人一路笑笑上了樓,剛進事務所的大廳,路過茶水間,就聽見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今早上來的那個溫律師,是什麽來頭啊?”


  “聽是蘇教授親手帶出來的徒弟,看上去可遭器重了。”


  “我管她是誰的徒弟,誰不是辛辛苦苦打工拓展人脈的?我在這兒工作這麽多年了,都沒見蘇教授給過什麽機會。憑什麽她一來蘇教授就這麽照顧,我聽還準備給她介紹人脈,徒弟也得一視同仁吧。”


  話的那人,溫阮麵熟。


  那人好像是叫鄒音雲,早上她和新同事打招呼的時候,就掛著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對著溫阮愛搭不理。


  秦素珊步子一頓,眉頭皺起來,剛才還帶笑的表情一瞬間垮下:“這鄒音雲律師執業證考了三年才考下來,如果不是靠著家裏的關係,蘇教授未必會給她麵子在事務所裏呆這麽久。處理非訴都不知道被客戶投訴了多少次,還怪起教授來了?”


  其實蘇教授雖然對溫阮賞識,但從來都是提倡自己的學生靠自己的力量和交際能力去積累案源和人脈。


  鄒音雲這話根本毫無憑據,但是多半會讓同事對溫阮的印象分瞬間拉低。


  “不會吧?今早上溫姐和我們打招呼的時候,感覺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呢。而且我聽人,她之前能力也不差。”


  “得了吧,你看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看上去就像個繡花枕頭。”


  秦素珊氣得七竅生煙,正準備邁步上前教訓,卻猛地被溫阮拉住了胳膊。


  溫阮笑了聲:“算了。”


  “怎麽就算了?”


  秦素珊平時就看不慣鄒音雲整在律師所裏那副公主病的樣子,此刻更是聽到她在背後排擠自己的閨蜜,火在心裏頭堵著:“平時遇到這種事,你脾氣可是比我還是爆。”


  溫阮安撫似的拍了拍秦素珊的肩膀,笑眯眯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緩聲道:“相處的時間還很長,不用這麽急。”


  秦素珊沒聽懂:“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


  溫阮頓了下,將眼一眯,唇角還微微勾著,平靜而又流暢道:“要不是我剛來事務所,需要在其它同事麵前建立良好的形象。我肯定現在就幹脆利落讓這個破公主病知道人間疾苦,跪在事務所門口三拜九叩哭著朗誦查法條。”


  “我花枝招展?這不廢話,我這一身上下花了好大幾萬大洋,我不花枝招展難道還讓她花枝招展嗎?她公主病?我比她更公主病!而且我這人還眥睚必報!鄒音雲是吧?這個名字我已經記在手機備忘錄裏了。反正現在時間還長,等我用奶茶巧克力泡芙收買了其它同事之後,我就報今的嚼舌根之仇。”


  一大長串的話,連個梗都沒有打,臉上甚至還端著那副甜美乖巧而又恰到好處的笑容。


  發表完這麽一長串言論,溫阮便深吸一口氣,然後邁著輕快地步伐朝裏走去,順口招呼了聲:“你們要喝什麽口味的奶茶呀?我請客,就算我新人報道的見麵禮啦。”


  “哎,晚上去喝酒嗎?好呀好呀,今晚我請客。”


  “哈哈哈哈不要緊啦,我也就剛見麵的時候大方,以後就會變得超氣啦。”


  還在坐班的同事紛紛響應,剛才還悶悶的事務所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秦素珊望著溫阮輕巧的背影,心裏隻有一句話——


  女人真是可怕。


  *

  “當年在妹遇害之後,的確還有一位女孩在同一,恰好也失蹤了。”傅明衡歎了口氣,道:“不過這並不是一起相關的案子,因為當年綁架那女孩的凶手隻是為了錢,並且早已畏罪自殺,和妹的事毫無關聯。”


  傅知煥眸色微深:“那女孩叫什麽?”


  “這我不知道。”傅明衡回憶了下,然後搖了搖頭:“聽是那她的父母,不想讓孩子受到外界的影響,便像警局申請了名字不被公開。”


  傅明衡:“我明白了。”


  “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傅明衡狐疑道,“這件案子和妹的死,應該是毫無關係,隻是湊巧…”


  “見過的案件多了,你就很難相信這世界上有巧合。”


  傅知煥低笑了聲,隻是雖然是笑著,語氣卻顯得有些莫名低氣壓:“謝謝。”


  “哎!”傅明衡無奈地喊住了要掛電話的傅知煥,歎了口氣:“溫豐臣昨來提退婚了。”


  傅知煥的動作突地停住,他耷拉下眼皮,目光似乎是在平靜地望著窗前的光影,卻又似乎是在出神。


  在許久的沉默後,才開口問道:“然後呢?”


  傅明衡啞然失笑:“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傅知煥沒有回答傅明衡的話,隻是將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呢?”


  “爸沒有立刻答應,隻是今晚上再來想談,不過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傅明衡笑了聲,“恭喜你,重獲自由了。”


  “…”


  電話那頭是許久的沉默,就連傅明衡也感覺出了些許異樣。


  可還沒等他開口發問,就聽見一聲突兀的低笑清晰地傳來。這聲笑不帶任何情緒,反而讓人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傅知煥將身體懶散地靠進工作椅裏,再開口時卻沒提訂婚這件事,而是輕描淡寫地了句:“替我向爺爺問好。”


  “嘟嘟嘟嘟——”


  傅明衡聽著聽筒裏的忙音,頭上緩慢浮現一排問號。


  什麽情況?

  怎麽感覺這位傅二少並不是特別開心?


  窗外蟬鳴愈躁。


  傅知煥將手機隨手丟在桌上,胳膊肘撐在扶手處,十指交叉握住,鬆鬆架在胸前。


  辦公室內無比安靜,甚至能清晰聽見冷風機排出冷氣的聲響。


  他定定地注視了會兒辦公桌的第二排抽屜,許久後才驀地直起身,伸手拉開——


  抽屜裏躺著一個戒指盒。


  和不久前,溫阮隨手丟進垃圾桶裏的,是一對。


  “傅先生,飯局時間要到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


  傅知煥掀起眼簾,將手中的戒指盒一收,隨手裝進衣兜裏,然後站起身——


  “嗯,出發吧。”


  這場飯局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對比起那些應酬,更加像是屬於半工作化的會談。


  傅知煥不喝酒,好在在座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也沒有勸酒的習慣。正常飯局下來,氣氛也很是融洽。


  在簡單寒暄幾句後,傅知煥送走了幾位老先生,轉身欲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車鑰匙忘在了飯桌上。


  等到折返回到飯店時,突然聽見一陣喧嘩,人聲鼎沸中夾雜著個熟悉的聲音——


  “哎?我真的不能喝太多啦,酒量不是很好。而且現在點很晚,我也要回家啦。”


  “沒事沒事,你今第一來上班,不喝就掃興了。”


  傅知煥眉頭微皺,尋聲望去。


  從虛掩著的門裏,一眼就能看見溫阮坐在人群中間扶著額頭,臉上似乎因為酒精反應,而漲得通紅,整個人也略顯局促不安。


  可旁邊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人,卻跟不肯放過她一般敬酒。


  嘖。


  傅知煥狹長的眼微眯,心底騰起股莫名的躁意,就連指尖纏繞著的氣息仿佛都變得滾燙。


  這位大姐,挺不讓人省心的。


  *

  演吧。


  就演吧。


  秦素珊托著腮幫子,看著奮鬥在“裝醉第一線”的女星溫阮身上,不僅沒操心,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和溫阮從玩到大,秦素珊已經在她身上接受了許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她這個看上去就像“我喝一點酒就會醉”的乖乖女,其實壓根對酒精不怎麽過敏。


  縱橫無數次pary,溫阮從來是喝到最後負責把人一個個踹醒送回家的。


  看著鄒音雲樂此不疲地勸溫阮喝酒,甚至還采用“你兩杯我一杯”這種和獻祭無差別的方式進行輸出,秦素珊差點笑出聲。


  這鄒音雲真的是,對真正的力量一無所知。


  “差不多行了,別讓鄒音雲出太大醜。”


  “沒事,我算著呢,再讓她喝一杯就…”


  就在這對閨蜜竊竊私語的時候,突然有道敲門聲響起。


  眾人抬頭——


  傅知煥慵懶地靠在門側,眼底噙著笑,朝著溫阮揚了揚下巴,道:“孩,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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